若是敲不开,那你很强,有了先兵后礼的资格。
谈谈嘛,有啥不能谈?
从汪直那里搞不明白原因,他们只能再次向胡安讨说法,询问阿方索这个“大明通”。
最后,那个道理很能说服人:皇帝陛下的威严和面子,皇帝在附庸国心目中的地位和威慑力都相当重要。在马六甲这里长期应对葡萄牙强大的舰队和亦商亦盗的商队袭扰也许得不偿失,但若是大明的主力海军和他们动辄部署于离都城数千里的数以万计的军队来到了这里,葡萄牙的印度总督阁下又将如何应对?
册封一个附庸国的国王,和分封一个实权公爵的区别而已,就像大明设置在西南边境世代镇守的黔国公一样。
“不就是现在不少士兵都被阿瑜陀耶雇佣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在马六甲雇佣新的人啊,我们都有船!阿方索阁下,你真能获得前往大明通商的许可?”
“……我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只要我能找到大明皇帝陛下已经找了很多年的橡胶的话。”
“橡胶,那是什么东西?”
阿方索摇了摇头:“不知道,皇帝陛下说过,如果东印度和印度这边没有,那只可能是海洋另一边的新大陆了。”
“天呐,大明的皇帝也知道新大陆?那不是麦哲伦刚刚发现的吗?”
“……别傻了,大明的船队百年前就差点到好望角了。大明的皇帝不仅知道新大陆,那新大陆上的殷地安人还是他们两三千年之前一个王朝后裔迁徙过去的……”
阿方索也被朱厚熜忽悠麻了,在这里传扬着大明天子亲口认证的更多“自古以来”铁证。至于被西方航海家误认为到了印度而得名的印第安人,难道东方庞大帝国的皇帝不比他更权威?
“皇帝陛下说那边有巨大无比的雨林,也许橡胶就是那里的东西。相信我,大明的皇帝陛下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渊博知识。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物种,只要能找到橡胶,那就一定可以得到去大明贸易的许可。”
阿方索的另一个使命,就是通过马六甲再把大明需要橡胶的消息散出去,并且依照朱厚熜的安排,明确指出美洲这个最有可能的产地。
朱厚熜在南亚和东南亚已经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如果这种东西非洲有的话也该有些消息了。
现在,就让欧洲的海上亡命徒们代替大明去找到这玩意,然后带过来吧——好歹他们将确实拿出一些货物与大明交换,而不是在只能拿出黄金、白银搞得受不了逆差之后拿出鸦片。
工业原料?在海船的吨位不能有质的突破以前,也只有利润率更高的一些货物会成为主要贸易品,大明总不可能以过高的单价来从海外买铁矿石和煤之类。
一船最多拉个几十吨两三百吨的话,能卖多少钱?
汪直带来的这批货,总价值也谈不上让这些人过于眼热,但令他们激动的是可能性,是以后稳定的贸易获利可能性。
而汪直建议阿方索和胡安解决两国和平问题的法子,也很对他们的胃口:可以先成为默契的战友,对付大明现在想解决的一个邻居的问题。
以雇佣军的身份去攻打远比大明弱小得多的小国家的海边城市,能有多复杂?
并不是要占领那里,只是给他们带来混乱,带去更大的压力。
是去抢劫啊朋友们!
酒馆里,有人提着装满银币的袋子开始招募亡命徒了。
不消胡安亲自出手,其他商人们自发地开始合作,并且商讨着“出资”比例和这一趟“买卖”的分红比例。
胡安感觉这样不行,万一搞出乱子呢?
真实历史上的此时此刻,马六甲还当真派了两百雇佣军去阿瑜陀耶,此刻马六甲城中的防备并不森严。
他紧急派了一艘卡拉克战船和一个将领带着五十人作为统帅,以之约束这些将商船当做战船用的商人,让他们在接近交趾之后必须先见到那交趾被覆灭了的旧国王的雇佣使者并谈判好价格。
阿方索也必须在其中,既是人质,也避免这一切都是阿方索这个还不能被完全信任的人设置的圈套。
同时,他也紧急传出命令,召回那前去阿瑜陀耶了的两百雇佣军,让八百大甸免除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偷袭。
向果阿请求支援、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也是应当的。
南洋里的窝就这样打好。
已经入了秋,除了三边总督唐顺之仍旧留驻在那里防备北虏寇边,王守仁却要回一次京。
熬过了那一年,王守仁的身体还当真稳定了下来。他的老朋友伍文定在立下了西南大功之后,却由于年初在外滇奔波了一番,现在呈请致仕了。
京城的焦点是即将召开的大国策会议,而草原上,满受秃的人化整为零,隐藏在寻找过冬之地的部族之中向东移动,又或者假扮成草原上已经比较常见的向朵颜部那边进发的商队。
昼伏夜行,他们就这样接近着已经和平了四年的朵颜部一带。
以他们所掌控的领地范围,马队全力冲刺并劫掠,去朵颜部的中心地带也要不了多久——最多两三百里的路而已。
就这样,十一月的大国策会议召开前夕,朵颜部遭受到突袭。
虽然朵颜部自己本身也有不小的兵力,但有心算无心,朵颜部的损失很大。
对大明来说,朵颜部控弦过万却被区区三千骑突入到了核心区域,劫掠了大量物资之后还向北面逃了出去,这是朵颜部自己不给力,或者说刚刚接班的革兰台对部族内部的掌控出现了大问题。
但是,大明派驻于朵颜的宣交使馆也被洗劫了,上至宣交使、下至普通卫兵,无一幸免。
消息传回京城,朱厚熜脸色铁青:“宣费宏、夏言、新建侯、严嵩、杨慎、汪鋐!”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同时被召开,毫无疑问,皇帝已经动了真怒,有发兵之意。
朱厚熜平复着情绪,随后又说道:“密令王学益、严世蕃、平南伯,交趾事,以不战而屈人为上!若宣尉司不行,可设都统司!朕要的三府和吉婆岛,必须有!让赵俊带着海师,过去晃一晃!”
北面有了新的变化,南面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而后又对王慎中说:“让《明报》撰文,讣告朵颜诸部宣交使殉国一事,追赠承德县爵!”
“臣遵旨!”
随后朱厚熜握了握拳,咬牙低声道:“俺答……”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朱厚熜眼中的北患,只有俺答。
此时此刻的俺答却也在接到了回报之后惊怒交加:“满受秃这个混蛋!让他劫掠完就潜走,为什么要屠了明人的宣交使馆?”
他惊得有道理,却也无奈。
麾下诸将,只有长途奔袭去过青海的满受秃更加适合去做这件事。
可千叮咛万嘱咐,满受秃还是忘不了当年被李瑾击败的耻辱。他自然会有诸多托辞,但俺答却明白这件事会引发什么后果,土默特部将迎来何种被动。
果不其然,虽然重臣们还没抵达养心殿,朱厚熜又发出了第四道命令:“传令郭勋、俞大猷,整军备战,拿下土城和晾马台!”
第382章 俞大猷的震慑力
养心殿内,费宏、夏言、王守仁、严嵩、杨慎、汪鋐终于来了。
大国策会议还没召开,费宏却是一定会退的人了,他没开口。
先开口的是王守仁:“宣大墩哨军没有回报异动。劫掠朵颜事小,屠灭宣交使馆事大。想把水搅浑的,汗庭、俺答甚至衮必里克,都有可能。”
严嵩马上就要从礼部尚书变成文教部尚书,这宣交使馆的事以后将属于礼交部,但严嵩坚定地说道:“不能就这么抚恤了事!宣交使在外,便是钦使!不管是谁,只认定是北虏!是北虏,就都在汗庭之下!当遣使往汗庭,责其查明凶手,予大明一个交代!”
杨慎的脸很黑,盯着皇帝:嘉靖十年初西南用兵,嘉靖十一年还要北漠用兵?交趾那边,陛下显然也蠢蠢欲动!
朱厚熜的脸色同样难看:正如严嵩所说,宣交使派了出去,代表的就是大明。干出这种事如果只是抚恤了事,后面谁还敢做宣交使?
所以朱厚熜直接先追赠了县爵。
但想要维持庞大的威慑力,就必须负担巨大的财政压力。
北征的时机还没到,朱厚熜是本想一鼓作气的。若要达到这种目的,如今已经储备的粮草军资还不够足。
“不必这样麻烦!”朱厚熜沉着脸,“不管是哪路北虏,只盯着俺答打!朕已传令大同,准备出边墙拿回土城和晾马台。”
“陛下!”杨慎顿时开了口。
朱厚熜抬手制止他:“只让俞大猷一部出去!”
大规模行动不行,但小规模的出动可以。
“凛冬已至,他们不会再迁来迁去。”朱厚熜冷哼一声,“朕眼里的北虏大患,只有俺答一人。如果是他做的,用这种手段,只说明他已经进退两难了,再不会有整个北虏联手来攻的局面。如果不是他做的,朕只是打他,更没人会帮他。俺答若有胆,来复仇便是,看看汗庭和衮必里克会不会坐看他土默特部越打越弱。”
杨慎不同意:“嘉靖五年赤城候败了俺答所部,当时陛下与故杨文忠公也是研判北虏不会携手!嘉靖六年呢?数千里边墙遇敌!如今大明一年强过一年,北虏各部虽纷争不少,焉能断定他们不会同仇敌忾?北虏之计,正是为了引我大军出边墙!苦寒之时,岂能出征?若一战败绩,则将如何?”
皇帝难看的脸色他不管,反而赞同了严嵩:“大宗伯之请方为上策!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如今驱逐北虏之谋,尚待富国强兵,以煌煌之师压服驱逐之!贼势仍大,西南新定,当此之时伐交为上策!汗庭没个交代,则大明师出有名,更可从容筹备北征!无论如何,要再准备一年,后年春夏再出征!”
朱厚熜压制着心中的不快:“公瑾,你意如何?”
“土城之西,尚有一道边墙。西北下水海,也是屏障。不单土城,若是把猫儿庄、晾马台、大青山都夺了回来,则大同北面饮马处都可控制住。臣以为,既要出兵,便如在外滇一般,速战速决,一鼓作气!只要守住一个冬,寨堡便成!”
“不可!”杨慎极力反对,“且不论寒冬时仓促筑就寨堡之苦,孤悬于外如何固守。单是战事一起,俺答岂能善罢甘休?此后不断意欲夺还,宣大便要与三边一般连年应战。陛下,边区新设,还有诸多事官职权要厘清理顺!筹措妥当再一鼓作气,才是正理!”
“朕意已决!”见夏言比自己胆子更大,朱厚熜就断然说道,“只夺土城和晾马台!土城虽稍远,身后边墙诸堡可为倚助。晾马台去阳和口不过十余里,也便于守住。最主要的是,用修,凡事都不可能等着敌人让你准备充足。他偷袭,我们就要给他难以想象的快速反应!越快,他只会越担心朕早就在等这一个时机,朕其实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
杨慎气得胸膛起伏。
我做这个户部尚书,有多难你知道吗?一直打,一直打!开年打外滇,年尾打北虏!
三年间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家底。外滇还可以说打完了之后收回他们的一些积欠,北虏呢?能得到什么?只有源源不断的粮饷开支!
“朕意已决”四字一出,喊他们来的目的就只是商议好后勤事宜。
战事本身倒简单了,目标很明确。
“又过去了四年,朕相信郭勋和俞大猷!将来北征,总要在漠北过冬的!如今只是稍离边墙不足五十里,权当练兵也该做做!”
朱厚熜眼中寒光凛冽,今非昔比,皇帝的权威已经足以压下朝中的很多反对意见。
大国策会议如期召开了,马六甲那边的西洋“乌合之众”们扬帆在北上的途中。
辽东边市给朵颜三部带来了财富,对于如今这种蒙元也当真对他们露出了獠牙的情形,花当当时说:那是你们将来需要做出的决定了。
现在革兰台只是暴跳如雷,怀疑是不是底下有些靠西面、北面的小部族不满他。
可是被大明革去了三卫官职之后的朵颜三部,他们作为肥羊的历史开始了。
对他们的请求,大明给了已经出兵的答复,同时也严辞拒绝了他们再一次的请封,要求他们对没有能保护好宣交使馆给出交代。
做惯了墙头草的朵颜三部其实没有更多选择,他们请封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借大明的威慑保护他们的财富,当真愿意为大明卖命吗?
边市可以不停,宣交使可以继续派,但有一就有二,怎么办?
对此,大国策会议后新任的礼交部尚书刘龙的建议是:你们既不能扩张又不能迁走,现在有钱了,修边墙、筑关隘、加强防备吧。
东北的历史进入到朵颜三部“我为大明修边墙”的阶段。
而大同上下,从半个月前的命令传来之后就沸腾了。
从俞大猷那边迅速整兵北上,大同这里也行动起来。
现在大同城外雷公山下,是大同镇总兵亲兵营的营区。
宣大一战后,宣府和大同是最早进行军屯改制的地方。现在,大同的官兵大体上分成了戍守和机动两个纵向体系,又有按路划分的横向体系。
纵向体系中的机动战兵,除了总督的标兵营和总兵的亲兵营,各横向体系内的参将、游击将军底下,过去那种以部曲、家兵为主要战力的力量,也都统一称为他们自己的野战营或野战旗。
今天来到这里的,除了郭勋自己的亲兵营,还有边墙诸将之外腹地一些守将带着的野战营或野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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