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卒略显不好意思的说道:“毕竟父母都没读过书,家住在村东头,所以一出生就有了这个名字,后来有个读书人说我名字雅致,我当时觉得很开心,但其实理解不了这破名字里有什么雅不雅的东西。”
“后来我又有了个弟弟,我那时候已经十来岁,问我爹说,你总不能让弟弟也叫村东,我爹说当然不能,所以我弟弟叫付也在,后来我弟弟也遇到了个读书人,说我弟弟名字不俗……读书人真奇怪啊。”
林叶笑了。
他回头看向那几个门卒:“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人,数年来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林叶再次抱拳,那几个却连忙俯身行礼,显然,他们并不是婆婆收养过的孩子。
“走吧,等你许久了。”
付村东一边走一边说道:“一看到大将军,就想起来那年大将军初到云州城的模样,一晃之间,竟是过去好久了。”
林叶也笑。
“你在去云州之前大哥就给我写信了,让我注意你。”
付村东笑道:“我在那之前并没有见过你,可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
林叶笑问:“为什么?”
付村东道:“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倒也不是想拍你马屁说你那时候便与众不同,而是看着就有点……欠。”
林叶哈哈大笑起来。
他太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了,不都是对他的唯唯诺诺恭恭敬敬。
“在这里等着的人是另一批人,和你以前见到的那些兄弟们职责不同。”
付村东带着他走到一个很大的宅子门口,看起来应该就是这小小县城里的顶级富豪的家宅了。
并不会所有的富户都想搬到云州去,也会有人故土难离,哪怕,只有区区二三百里路程。
在这个大宅门口,林叶见到了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瞧着似乎有些眼熟,但完全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的中年男人。
很和和气气的样子,稍显胖了些,可是并不油腻,反而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看大将军眼神就猜到,大将军应该是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了。”
那身穿绿袍的县令从台阶上走下来,朝着林叶俯身行礼道:“下官凤云县县令施以诚拜见大将军。”
林叶连忙伸手扶着:“也是兄长吧。”
施以诚点了点头道:“是。”
林叶面带愧色的问道:“那,第一次和兄长见面是什么时候?”
施以诚道:“那时候我在云州城总捕雷风雷手下做事,是主记录案件卷宗的文职,当时见过大将军,只是那时候我知道大将军是谁,大将军当然不会注意到我。”
林叶这才明白过来,太上圣君为什么会说让他到凤云县城来,会见到一些他认识的人,会了解一些他不知道的过往。
施以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叶跟着他一起进了这座大宅。
说是大宅,在这小小县城里自然算是数一数二了,若放在云州城内其实也不怎么起眼。
施以诚道:“后来云州情况复杂起来,而我也因为提前走动疏通,就到了这凤云县来做官……无为县是守善库,这里是备用。”
一进到正院,林叶就看到这大院里站着至少数百名头戴斗笠的刀客,每个人看起来都如同他们怀中的无鞘长刀一样,笔直凛冽。
“见过大将军!”
数百人,整齐行礼。
林叶肃立,回礼。
施以诚道:“陛下早就派人来过,说大将军你回歌陵回路过此地,而且,多半是要孤身一人回去,于是让我把兄弟们召集到此地来,以后便追随大将军,为大将军效力。”
林叶心里微微一震。
太上圣君果然是猜到了他在草束城待不住,猜到了他必会悄悄的从草束城跑回来。
再想到,他骑着驴和太上圣君他们偶遇的时候……那还怎么可能是偶遇?
“陛下说,大将军对云州当时的情况有许多未解之处,若大将军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叶问:“兄长,你们去婆婆身边的时候,是婆婆找到了你们,还是你们主动去的?”
施以诚道:“这就是区别,大将军之前见过了隋轻去和大哥他们,他们与我们,是两批人。”
“如大哥与隋轻去,都曾是大将军刘疾弓的身边人,一部分是大将军亲兵,一部分是怯莽军阵亡将士的家人,他们是心甘情愿去保护婆婆的。”
“如我,如我们……”
施以诚看向那些抱刀的汉子。
“我们是陛下安排去的。”
林叶点了点头,其实他有所猜测,只是之前一直得不到证实,他也不好直接去问太上圣君。
“当时大将军在北疆外出事了。”
施以诚请林叶落座后继续说道:“陛下就猜到,那些人未必就会放过婆婆,哪怕婆婆对他们一点威胁都没有,他们也会斩草除根。”
“所以,陛下立刻调派了一批人赶往云州,同时派人往云州另外一处去求见万象门门主钱老。”
听到这,林叶的心里再次震荡了一下。
果然啊……钱老和陛下早就有所联络,而且是在怯莽军出事之后不久就有所联络了。
施以诚道:“大将军刘疾弓出身万象门的事,陛下一开始就知道,且,大将军还曾将钱老向陛下引荐过。”
“只是钱老无心朝事,他只想做个踏踏实实传授弟子修行的江湖散人……若他愿意的话,也许在歌陵城里,万象门门主的地位也就仅次于上阳宫的老掌教。”
“那些人如果要除掉婆婆,必然会用江湖手段,所以得到消息的钱老就赶到云州,暗中守护婆婆。”
“大哥也是在那时候去了无为县,成为无为县的县令……对了,我们都习惯了称呼他为大哥,其实我比他还要大一岁。”
施以诚道:“大哥之所以是大哥不是因为他年纪大,而是得我们所有人敬重。”
林叶点头。
施以诚道:“当时情况其实很复杂,复杂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没法把所有事都串联理顺。”
“陛下在调怯莽军北上的时候就和刘大将军说过,要谨慎对待拓跋烈,可是刘大将军不愿意相信,情同手足的拓跋烈会出卖他。”
说到这,施以诚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哪有什么带错路。”
施以诚道:“拓跋烈从一开始就是设计者,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事,所谓的被带错了路,只是他为自己铺好的维护名声的路罢了。”
林叶点头,这些事他当然也早就想倒了,只是现在再听起来,依然会心中澎湃难平。
“后来的事,大将军知道一些的。”
施以诚道:“比如拓跋烈故意刺激雁北生发狂,暗中建立朝心宗缺将雁北生摆在台前他自己居于幕后。”
“如此是为了能稳住他在云州地位,时不时制造出一些事端来,让朝廷没办法把他调回歌陵,他就可以在云州一直有叛可平。”
“再后来,因为朝心宗的发展超出了拓跋烈的余料,而非陛下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所以拓跋烈又设计了朝心宗叛乱。”
“朝心宗那些无辜惨死的弟子们,到最后也不知道真正的宗主其实是拓跋烈而非雁北生。”
听到这,林叶的脑海里忽然间亮了一下,紧跟着像是有一声惊雷炸起。
他猛的起身,脑海里的电流无穷无尽一样,他手还扶着座椅扶手,因为用力,那扶手被他直接攥碎了。
“大将军,怎么了?”
林叶的反应吧施以诚等人吓了一跳,纷纷起身靠近过来。
林叶看向施以诚,一字一句的问道:“拓跋烈,有没有可能,也会……不死魔功?”
第1057章 都在呢
一瞬间有无数种思绪在林叶脑海之中冒了出来,他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对证着自己的回忆,又没能马上察觉到底是何处不对劲。
施以诚下意识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拓跋烈可能明知自己不敌陛下,所以早就假死脱身了?”
林叶微微摇头:“在云州的时候我和拓跋烈接触过许多次,与我在冬泊交手的那个拓跋烈我也亲眼见过多次,不是假的。”
施以诚道:“假的拓跋烈,按理说应该死在了孤竹才对。”
林叶坐在那皱眉沉思,施以诚他们便不再多言。
等了一会儿后还不见林叶开口,施以诚看向站在门口的付村东,付村东明白他的意思,朝着院子里的斗笠刀客打了个散开手势。
林叶陷入思考,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脑海之中的疑虑想清楚,他们不愿打扰了林叶,所以暂时散去。
这一等就到了夜里。
林叶坐在那犹如老僧入定一样,除了偶尔有些面部表情之外就再无其他动静。
直到天色已经大黑,林叶的身子这才动了动,早已经到门外等着的施以诚和付村东,这才敢进门来。
林叶起身道:“兄长久等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必须想清楚。”
施以诚问道:“大将军可是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林叶摇头道:“我把当初和拓跋烈所有见面的过程都仔细回忆了一下,对照在冬泊生擒的那个拓跋烈,没有丝毫的异样,必是一人无疑。”
付村东道:“那就对了,拓跋烈的死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
林叶却又摇了摇头,他看向付村东问道:“我们都知道拓跋烈训练出了几个替身,可若是后来他自己却努力去学别人的样子呢?”
施以诚和付村东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马上理解林叶的意思,片刻后对视一眼同时恍然大悟。
“大将军的意思是,拓跋烈训练替身越来越像他,等到替身训练出来之后,他却刻意的去模仿别人?”
付村东道:“如此一来,若他成功的话,那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假的替身,而替身就是真正的他。”
反向替身?
林叶道:“我无法确定,这件事还得从头去查查,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死在孤竹的那个替身可能就是真的拓跋烈,因为他一直都来往孤竹探望妻儿。”
施以诚道:“可那个拓跋烈也死了啊。”
林叶道:“所以我才会想,那个拓跋烈若是真的,他会不会不死魔功?”
说到这林叶看向施以诚道:“还是兄长你之前说过那句拓跋烈才是朝心宗真正宗主,让我觉得其中可能会有什么更深的东西藏着。”
施以诚疑惑道:“那拓跋烈密谋了这么多事,且为之付出了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和精力,只是为了将来能逃生?他真的没有想过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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