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脚踝处断了,那只脚就在他身后呢,孤零零的还站在那。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就在不远处的尸体,与他面对面的,那尸体睁着眼睛看着他,明明是一个死人了,可那眼神里却有着滔天的恨意。
王洛神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在一个死人的眼睛里看到如此强烈的情感。
噗的一声。
王洛神愣住了,然后后腰就传来一阵剧痛。
他下意识转身,然后看到了躺在他身后的那具尸体捅了他一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与他对视的那具尸体也动了,一刀捅进他肋部,捅的那么深,差一点就把他捅穿了。
王洛神嘴里泻出来一口气,那是刚刚一直都绷着的那一股气。
然后,又是噗的一声。
他前边的那具尸体站了起来,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臂。
越来越多的尸体站起来,在他眼里,那是行尸。
那些人都是被林叶杀的啊,就算他们死的太惨,怨气不散,所以化作行尸,那也应该去找林叶报仇而不是他。
为什么?
然后王洛神才注意到,那些尸体,那一张张脸,他都不认识。
死在林叶刀下的人他都认识才对,不管他看得起还是看不起,以他的城府和能力,他当然要记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不管这被他利用是多还是少。
一具尸体眼睛里带着仇恨走过来,一刀剁下,将王洛神的另一条胳膊卸了。
又有一具尸体走过来,一刀将王洛神的另外一只脚剁了。
这一刻,王洛神怕了,怕到了极致,怕到了骨子里,他发出一声嘶吼,声音大的好像要把臻天叫醒似的。
可是当他残害别人的时候,别人怎么呼喊臻天都没有醒来,那凭什么他呼喊的时候,臻天要醒?
林叶还是那么安静的看着。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仇。
这是怯莽军一万多将士的仇,而今日帮他的人,全都是和那一万多将士有关的人。
有他们的后代,有他们的挚爱,有他们的亲朋,也有他们的好友。
这是一万多怯莽军将士的血海深仇,是一万多个家庭的血海深仇。
林叶,又怎么可能会只顾着自己,只让他自己去劈出那报仇的一刀?
这些人,都是从歌陵城各城门处撤回来的,林叶引王洛神离开王家大宅,就是给所有参与了今日之事的斗笠刀客们一个赶来的时间,也是给他们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有人走过来,看了王洛神一眼,然后用刀从王洛神身上割下来一块肉,举起来,朝着王洛神晃了晃,然后塞进嘴里。
下一个,再下一个,再再下一个,再再再下一个。
生啖其肉。
第860章 歇一歇就走
陈微微转身而逃,并未见到那最后的场面。
辛言缺一直都跟着林叶,不管是最初在王宅还是后来回到王宅他都在,所以他看到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那位白衣女子也看到了。
与辛言缺的震撼和惊惧不同,白衣女子并未看王洛神的下场,她眼神始终都在林叶身上,满眼都是心疼。
躲在城墙高处的奉办处辅臣们,自然也不知道林叶在王家做了些什么,可就是莫名的害怕,怕到了骨子里,连往那个方向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稍稍好些的就是须弥翩若,可他也不愿往那边看,哪怕不看,他也觉得自己现在鼻子里全都是血腥味。
一直都在歌陵府府衙里没出去的古秀今倒是安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九月开的花,怎么今日就显得那般艳红。
皓园里那位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隔着厚厚高高的院墙自然是看不到什么,可她眉头微微皱了皱,觉得今日这歌陵城比上次有血腥气的时候,要冷冽的多。
子奈也回头,眼神里都是关切,老妇人看她一眼,指了指子奈手里的书册:“继续看。”
子奈低头看,那书册上都是剑招,可她只喜欢她的开山斧。
老妇人说,你那东西我给你收着,到你能领悟这本剑谱可化万用的时候,那斧子就是你的剑。
大街上,十余个怯莽军悍卒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战马,他们上马之后互相看了看,然后各自分头出去。
不多时,这城中就出现铜锣响,还有那些汉子们的大声呼喊。
“歌陵太平,可以出门咯!”
百姓们将信将疑。
有人试探着打开窗,却被家里人一把拉了回去。
“就你着急,被弓箭射死的都是出头鸟,枉死的都是探路鬼,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出门。”
大街上还是安安静静,所以就显得那马蹄声疾,喊声清冽。
王家大宅里,林叶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那些斗笠刀客俯身一拜。
所有刀客自发的站到了林叶对面去,站在最前边的那个,正是他们的大哥,在无为县做了半辈子县令的大哥。
所有斗笠刀客先是朝着林叶抱拳,然后又都单膝跪倒。
林叶也单膝跪下来,与他的兄长们对拜。
歌陵城外。
一队神秘的也无比强悍的骑兵队伍呼啸而过,穿过那个村子,朝着丰宁行宫的方向追了过去。
五日之后。
八万禁军个个都很迷茫,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到这丰宁行宫来,因为如今连他们也都已知晓,那位皇后娘娘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又为什么还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护送?
是,假的可能也要护送,那为什么连个假的都不见了,还要兴师动众的护送?
他们又怎么可能理解的了,他们那位高高在上也锋芒毕露的大将军,其实也要在某些时候避锋芒,而那位更为高高在上的宰辅大人,避的就不是锋芒了,准确的说他都不是避,而是让,为大玉未来国运让一让路。
避和让,两码事。
眼见着就要到丰宁行宫,宁未末总算是松了口气。
高启胜拉开窗帘往外看了看,见这里已群山环绕峰峦叠翠,心情都莫名的好了些,这一路上不停猜测带来的压抑也舒缓了不少。
“咱们……”
高启胜试探着问:“是真的去丰宁行宫,还是找个地方歇一阵回去?”
宁未末道:“要心怀敬畏,陛下在与不在,那都是行宫。”
高启胜懂了。
两人若还带着那个假皇后,那进丰宁行宫也不算僭越,可如今只有他们两个,毫无顾忌的进去了,那就是罪。
“山下找个好地方歇两日。”
高启胜朝着窗外的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准胡乱走动,连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准毁坏,就在山下空地驻扎,擅自靠近行宫者,立斩不赦。”
外边的人答应一声,纵马出去,沿着大队人马一路呼喊。
“这两日……”
高启胜看向宁未末:“咱们两个又做些什么?”
宁未末想了想,也试探着问他:“复个盘?”
高启胜也想了想,摇头:“不。”
宁未末:“不愿?”
高启胜:“不敢。”
宁未末点了点头,他沉默了许久之后,阻止了自己的思绪继续去复盘这几年的事。
他说:“你不敢,那我也不敢了吧。”
高启胜道:“我是真不敢,你是假不敢,但不管真假,心怀敬畏总不是错处。”
复盘?
复盘什么?
复盘的核心是林叶,还是陛下?
如果是林叶的话,那为什么大将军高启胜都要说一声不敢?
这个复盘又太复杂,太久远,真要是从头开始复盘的话,就要从二十几年前北亭山怯莽军全军覆没开始。
想到这高启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要开始,最起码也是从大将军刘疾弓和大将军拓跋烈两个人先后护驾开始推演。
那个时候,想要扭转局面的王洛神,对于拓跋烈和刘疾弓的看法就已固定。
前者,可拉拢,可利用,可牵制,可共存。
后者,要杀,要杀,要杀。
王洛神当时应该就清清楚楚,他不怕拓跋烈,哪怕他能推演到之后拓跋烈必然权势滔天,必然手握重兵,他对拓跋烈还是没有丝毫惧意,甚至都没几分顾忌。
因为他看得出来拓跋烈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的人就算再有权势,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得利,他懂得在被人利用的同时也可利用别人。
拓跋烈不可怕,一个有私欲的人永远都不会那么可怕,尤其是对于私欲更重的人来说,从这一点看,拓跋烈和他们是同类。
虽然拓跋烈出身不好,是王洛神那些人所看不起的泥腿子。
可只要王洛神他们把属于他们的那个圈子打开一些,把泥腿子拓跋烈放进来,那拓跋烈很快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在这个圈子里,不管是锦鲤还是泥鳅都是在水里,是如鱼得水。
刘疾弓就不一样。
刘疾弓是纯臣,只这一点,就让王洛神害怕,从骨子里害怕。
他可以放任十个拓跋烈那样的人掌权握兵,他也不敢让一个刘疾弓这样的人成为朝廷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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