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肯定走，外面又挺冷，门岗职责所在，也不能把人请到门岗里，只能给老甄送了热水与暖水袋。
热水能暖胃，暖水袋能暖手，却是暖不了两只脚。
老甄蹲一会就得站起来蹦几下，不然脚都能冻伤。
就在老甄埋怨老伴回家那么久还没扛着棉被回来时，市局的大铁门打了开来，然后几辆车缓缓驶出。
老甄在厂里能说会道，在市局这里却是不敢造次的，看到有车队出门，不敢挡路，在还没看清楚车里情况时，他就赶紧贴墙根让出位置。
车里，大冬天的，甄绮雯已经急得浑身冒汗。
但也因为身边坐的都是公安，一点异常都不敢表露，就在她心急如焚时，目光刚好就看到了市局门口的老甄。
“爸，爸。”
甄绮雯灵机一动，张嘴就叫了出来。
老甄视线没敢停留在车队上，听到闺女的声音，看过来的目光诧异又震惊，“雯雯，雯雯，你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看清楚人，老甄也顾不得眼前是公安的车，人就冲了过来。
因为车队还有沈灵韵这个贵宾在，几米距离之内是不能有人的，车队停下，保护沈灵韵的武警瞬间就冲出两名挡在了老甄的面前。
看着全副武装的武警，老甄吓得腿一软，直接就瘫向地面。
脑子里也全都是完了的想法。
特殊年代的恐惧还残留在心底，老甄以为闺女此时是被押去关押，又或者是枪-毙。
“我爸，我叫甄立群，是棉纺二厂的车间主任，公安同志，让我去见见我爸，他肯定在门口等了小半天，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甄绮雯见老甄被武警拦住，反而松了一口气。
坐在甄绮雯身边的公安没法做主，看前座的局长。
局长跟他们一个车。
“把老同志请上车，既然同路，那就顺路带一程。”局长并没有如甄绮雯的愿。
在看出甄绮雯有异常后，他是不会让人轻易跟人接触的。
“局长同志，我爸对穿制服的人害怕，让他坐车，他估计得把心脏病吓复发。”已经想好计策的甄绮雯是不可能让老甄上车的。
局长认真看着甄绮雯好几秒，才对坐在甄绮雯身边的女公安说道：“小杨，你陪一下甄绮雯同志。”
“是，局长同志。”
女公安陪着甄绮雯下车走向老甄。
老甄在还没有彻底瘫在地上时就被武警扶了一把，人此时正歪歪扭扭靠墙站着。
“爸，爸。”
下车的甄绮雯冲向了老甄。
她并不是犯人，不仅拥有着人生自由，也拥有言论自由。
小杨看着甄绮雯的背影，并没有冲过去阻止。
按照条例，公安局此时是可以宣读批文放了甄绮雯，但也因为沈灵韵要去霍老太太的屋子，甄绮雯又是提供信息的人，他们公安才暂时监察甄绮雯。
监察却不代表能控制对方。
三米外，小杨停下来等待，另一边，两名站在老甄身边的武警在甄绮雯扑过来时，两人就放开对老甄的搀扶。
不仅如此，他们还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整个车队早就因为甄绮雯与老甄的相遇停了下来，沈灵韵的视线也透过车窗看向相拥在一起的父女俩，就眼前这一幕来说，非常感人。
感人到沈灵韵的嘴角微微翘起。
她很期待甄绮雯下一步的行动，对方要是不动，她怎么抓证据，怎么判断这人是应该早点收拾，还是顺其自然。
沈灵韵没有去过老太太的屋子，来京城前，老太太也并没有叮嘱她跟霍风华去京城的老房子看看，也就说明老房子不仅没有什么秘密。也不值得留恋。
霍老太太这边不留恋，但架不住有人惦记。
沈灵韵只跟甄绮雯短短照面了一会，就凭经验判断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这人跟霍风华的相遇与婚姻真的有问题，那么老太太的屋子肯定就会用惊喜。
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上的手镯，沈灵韵突然猜到以霍风华与甄绮雯为男女主的那本小说可能有问题。
小说，就存在编造与杜撰，跟事实不相符合。
如果霍风华跟甄绮雯之间并不是书中的‘甜美’爱情，那……
沈灵韵不仅心跳加快，甚至内心还泛起一股淡淡的甜蜜。
跟霍风华相处了那么久，对方是个什么性情，什么脾气，对待爱情的观点，她已经深有体会，也了如指掌。
“太太。”
副驾上的阿辉向沈灵韵请示。
车里还有凤白曼陪同着，阿辉并没有明说什么，但早就习惯阿辉保护的沈灵韵瞬间就从对方的话语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通知霍风华。”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阿辉向她请示要不要彻查甄绮雯一家，而沈灵韵的回答真意则是不需要，在京城，作为外来者，他们什么都不要动，一切都交给国家来处理。
“好的，太太。”
阿辉得到指示，放下了查甄绮雯一家的想法，但目光却是停留在拥抱在一起的父女俩身上。
在外人眼里父慈女孝的一幕，真实情况却并没有那么感人。
甄绮雯深知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在抱着父亲安抚几句后，就利用身形的遮挡，把嘴凑到老甄耳边，小声说道：“爸，你赶紧走小路赶回去，把霍老太太的屋子想办法让人闯进去。”
老甄抱着一点事都没有的闺女原本很开心，结果就听到了这让人意外的话。
整个人差点傻了。
他没法理解，也不知道闺女为什么要他这样做。
他们跟霍老太太是邻居，但关系其实很一般，主要是霍老太太那人是个情感淡漠的人，跟周边邻居都不怎么来往。
“放火，按照走水不小心的放火去处理，只要火起，邻居们为了防止自家受灾，一定会冲进老太太屋里。”
甄绮雯把想好的办法快速交代老甄一遍。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是事情败露，老甄会是个什么下场，此时的她只顾着自己，只想着把老太太屋里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彻底混淆。
甄绮雯甚至在唆使老甄放火前就已经想好了。
甄家只有她一条根，那怕老甄放火的事败露，只要老甄还想着护住家里唯一的香火，就绝对不会把自己供出来。
老两口多年来对甄绮雯的疼爱，让她有这样的把握。
“爸，记住，要快。”
甄绮雯说完这话就放开了老甄，一脸激动做戏道：“爸，外面冷，你快回家，我陪公安去办点事，一会就回家，你让妈给我包顿饺子，我想吃饺子了。”
说话间，她的手指狠狠掐住老甄的胳膊。
那怕老甄穿了厚厚的棉衣，还是感觉到了闺女掐在胳膊上的力道。
非常大力，可以看出事情的严重性。
“哦……哦。”
出于本能，老甄应下了闺女所有的要求。
“爸，快回家，别冻感冒了。”
甄绮雯见老甄有点傻愣愣，直接用力推了一把，别看这里离家并不远，但公安这边开的是车，老甄走路，赶回去还要办那么多事，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老甄被闺女狠狠推了一下，蹲得脚麻的他差点摔倒，看清楚闺女眼里的焦急，一辈子心血都在闺女身上的他突然转身就走。
他走得很快，差点摔倒。
转过巷子口，看着长长的巷道，老甄突然跑了起来，早就被冻麻木的双脚好像被注入了太多的活力，这一跑，居然跑出了年轻人的速度。
冷冽的空气钻进鼻腔，冷冻着肺部。
这让老甄越跑脑子越清醒，闺女提醒他的那些话也都在脑子里不停地翻腾。
霍老太太家，走水，想办法让邻居们都冲进去救火……
另一边，沈灵韵他们亲眼看着老甄突然在甄绮雯的推搡下离开，众人的视线才平淡地收了回去。
几分钟后，甄绮雯还站在原地痴痴看着老甄消失的方向，这让等了好一会的小杨不得不走了过去。
“甄绮雯同志，该走了。”
他们此行是应贵宾的要求办事，可不是他们想待多久就在原地站多久的。
“见谅，见谅，不好意思，是我耽误了时间。”
甄绮雯知道她能给老甄争取这么多时间肯定已经让公安更怀疑自己，但她也是没有办法，早知道沈灵韵没有死，早知道霍老太太去了香江，她还在老房子找什么玉镯。
此时的甄绮雯呕得快吐血。
又不得不冒险行此危险的办法。
此时的京城可不是几十年后的京城，在还很敏感，还有死-刑的时期，她不敢让自己在霍老太太屋里的翻腾被公安发现。
真要暴露，运气好，判个十几年，运气不好，说不定就是枪-毙。
想到枪-毙，甄绮雯差点脸都绿了。
马上就是八十年代的严-打，严-打期间，偷盗抢劫还真有可能判死-刑。
这边甄绮雯战战兢兢跟着小杨上了车，一分钟后，车队再次缓缓开出了公安局。
进入马路，车开得并不快。
五点多，正是下班高峰期，宽大的马路上虽然小汽车不多，但自行车却非常多，清脆的车铃声在宽大的马路上交相呼应。
叮铃铃，叮铃铃……
非常好听。
车队走马路，绕行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霍老太太家的巷道，这个时候，天早就彻底黑了。
天黑下来，除了各家的灯光很明显，但凡哪里有火光也是无比明显的。
沈灵韵他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不仅看到了冲天的火焰，还看到了无数人抱着水桶，水盆往着火的地方冲。
那热闹场面，直接让局长一行人黑沉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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