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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36节

书名:宦妻姜芙 作者:鹿燃 字数:4925

第37章 别弄些歪门邪道
册立太子妃一事若一块巨石砸到原本平静的湖面上。
坊间众说不一, 流言四散。
一时间沈家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当年沈家假意收尸的事儿也不是无人知晓。
沈府表面平静,实则内里炸开了锅, 若按常理,沈氏出了这般贵人,稍沾了点边的就该上门道贺, 可除了不知内情的些许人之外,多数不敢贸然前来贺喜。
沈齐老奸巨滑,待人接事一如往前未变, 即便心下不安却也不敢太过失仪。
才送走一批前来送礼的小鱼小虾, 沈府一下子又清静下来。
为使安神, 沈府这阵子一直使用檀香,可香气再浓也遮不住愁绪。
望着前堂中下人尚未来得及规整的贺礼, 沈齐叹了一下午的气。
沈姜氏接过婢女送过来的温茶轻轻放置沈齐手边, “老爷, 你到是想个主意, 咱们该怎么办?”
又是一口长叹,“我要是有主意,哪还能坐在这儿。”
“这阵子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自打那太子入京,倒从没找你问过姜芙的事, 现在倒突然弄个太子妃出来,无声无息的,他这是什么意思?”沈姜氏一遇事便没了主意。
“圣上以仁德治天下, 一应官职皆按前朝, 哪个他都没动, 在我看来就是为了稳人心,若一入京便大开杀戒只怕朝事不稳,如今时日长了,难保不会动心思。”沈齐端起手边茶盏未喝一口又放下,“越平静,事便越发不好处理。那太子与咱们有亲,若姜芙当初真的死了他到不见得说什么,可既没死便知咱们当初所作所为,姜芙若在他耳边吹些枕头风,咱们沈家必然不保。”
“可好歹是咱们沈家将姜芙养大的,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姜芙不是个心狠的孩子,不会置咱们于死地的。”
“呵,”不说还好,越讲沈齐越是焦心,“她从前在咱们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你那两个宝贝女儿都干过什么?恩?再大的恩都成了怨了。”
他一顿,“这些都是小事,自打入京,太子明面上没有任何动作,可漕运上新来了不少官员,都是崔枕安的心腹,我官职未变,却感觉慢慢被架空。形势不妙,接此以往,难保崔枕安顺藤摸瓜,拉出些旁的。若那些旧事被查出,别说什么所谓的养恩,只怕姜芙都要亲自提刀来咱们沈府杀人了。”
“别说了,你别说了,”沈姜氏胆小如鼠,一提旧事吓得脸色突变,手举在身前胡乱摆动,“我一闭上眼就总想到那些,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你千万别说了......”
“趁着现在还算太平,你最好给沈珊和沈瑛寻个好人家,嫁出去的女儿便再不是咱们沈家人,往后若有万一也能保了性命。”
沈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仍能勉强保持镇定。
可沈瑛不同,她是这沈家最为沉不住气的一位,风才一吹过来,她便开始坐不住了。
若知姜芙死了也罢,非但没死,竟扭头成了太子妃,这让她心里窝火更甚,悔当初该自己去替姐姐冲喜,若是去了,今日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哪还能有今日这般局面。
“她姜芙倒是命大,都以为她死了,谁知道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当一个不起眼的人有朝一日突然高高在上,最害怕的,首先就是当初对不起她的人,沈瑛自是如此。
她怒,她怕,她气恨无比,却无可奈何,“姜芙翻身,她一定会回来找我麻烦的!”
“姑娘,未必的。”贴身婢女月明宽慰。
“你怎么知道?”沈瑛这会儿心里发颤,早就慌乱不堪,以己度人,只往自己身上套。
“她就算是要报复也得顾念大人和夫人的面子,好歹夫人是她姑母,再如何说也将她养大,就算是阴错阳差,可如没这一场,哪里能让她得了这太子妃位。”
“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一般人有的,她自当感念还来不及。”
不提福气二字也就罢了,一提此事沈瑛更是火大,端起手边的碗便朝月明砸了过去,紧接着破口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什么叫‘这样的福气不是一般人有的’在你看来她姜芙就是有福气,连我都比不得她了?”
碗盏重重砸在月明小腹之上,随之落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这一下吃了十分力,将人砸得不轻,月明却也只能强忍着疼让这位暴怒的姑娘先消气,“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自小就是沈家的金枝玉叶,被夫人大人捧在手心里的,这般金玉尊贵哪里是她能比得的。”
“奴婢不是有意惹得姑娘生气,只是她姜芙在这件事上确实走了运,除此之外她样样比不得姑娘。若是姑娘怕她回来报复,夫人和大人怎么也会护着姑娘的。再不济还有大姑娘呢。”
“姐姐......”不提也好,这一提倒是更引得沈瑛不快,“这阵子姐姐在忙什么当真我不知道吗,看她不声不响的,实为要攀个高枝儿呢。”
从前沈珊是许配了人家的,那人是位少年将军,品貌家世样样拿得出手,谁知在战场上丢了条腿,沈珊便不愿了。沈氏又怕外人说闲话,只说自己姑娘身子不好,暂缓成婚。少将军家自也是心知肚明,不喜扭不甜的瓜,且先退了婚事,相识一场,也存善意给沈珊存了颜面。
这一缓便又蹉跎了两年,沈珊心气儿高,那少将军家世在前,她定是要择一门比先前还好的亲事心里才平衡。
于是便盯上了路家。
“她这阵子悄悄摸摸的在底下做些什么当我不知道?”沈瑛气得一拍桌子,“她一早就盯上路家那位公子了,这位可是太子面前的红人,沾着亲的红人,这位家世不晓得比先她从前定过亲事的那家强上多少。她急着给人塞帕子,就差没把心思写在脸上了,做这些不就是指望着攀上路家,往后免了姜芙对她报复吗?”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再不济,太子也不会对路行舟如何,她大树底下好乘凉,沈珊的如意算盘可精着呢!”
姜芙不来也就罢了,若姜芙来真的,沈珊一准儿跑的比兔子还快,哪还会顾念她这个妹妹。
原本的怒火成功被月明转到了沈珊身上,月明见她不再针对自己,暗松了一口气,接着火上浇油道:“可是我听说,昨日路家的人来给大姑娘还帕子了,说的难听。”
此一听,沈瑛一对眼珠子几乎立起来,“路家果真来人了?”
月明点头,“是呢,不过来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具体说的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大姑娘听了不高兴,那帕子拿回来后便直接剪成了碎条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做的难看,那路行舟也不是吃素的,”沈瑛十分舒气,面上终展了些许笑意,“既她不行,那不代表我不成,若当真能嫁到路家,真是一下解百仇,就不怕日后姜芙刁难了。”
相比沈珊阴毒,沈瑛的坏从来都写在脸上,从前姜芙在时,许多事情都是沈珊在背后支招沈瑛前去冲峰陷阵,这回火烧眉毛,姐妹二人在暗中较起劲来。
见她面上由阴转晴,月明神色变得复杂,蹲身下去拾碎石片的瞬间,眼中恨色一闪而过,沈瑛并未察觉。
......
红艳的丝线穿过质地上好的雪锦绒缎,齐搭在先前的线底之上,补了一处空白的缺儿,雍容牡丹其中一片花瓣就此绣好。
沈珊将绣针夹在指缝儿中,将眼前绣品拿远了些观察轮廓,半晌才开口,“沈瑛当真这么说?”
“月明是这么同我说的。”贴身婢女秀灵将一碗莲子羹放到桌旁。
月明和灵秀都是早年齐入府的丫头,一个送给了沈珊,一个给了沈瑛,各家照顾各家姑娘,这两个人相处的也不错,算得上交心。
自小沈瑛脾气蛮横火爆,月明在她手底下没少挨打受气,肉体凡胎,非亲非故,积年累月下去自有怨怼,沈珊这头便让灵秀隔三差五给她些好处,那院子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都一如今日这般都落到了沈珊耳朵里。
“灵秀,你且凭心而论,我与二姑娘要比如何?”将针线绣绷暂且放于膝上,沈珊问道。
灵秀道:“论样貌,大姑娘您长相大气,气质不俗,二姑娘虽长相明艳,可脸上总挂着不易近人的劲儿,论品性,大姑娘有掌家之范,二姑娘与您出身一样,但性子有时过于刻薄小气了些,常喜在一些小事上计较。”
“虽为一母所生,可她年纪比我小,母亲和父亲也更偏疼她一些,自小凡事都是我让着她,如今越发的无法无天了。”将绣绷一丢,沈珊又道,“旁人笑我也就罢了,我自己的亲妹妹还拿着帕子取笑。这姐妹之情,要与不要,倒都全无意思了。”
昨日路家小厮来送帕子,那小厮只说洗干净了要还回来,原本是送与路行舟的,姑娘家的帕子竟这样经了一个小厮的手,且来后只交帕子再无后话,这样一来,就是摆明了不把沈珊放在心上。
灵秀瞧出自家姑娘不开心,那帕子只是一个由头,又多添了二姑娘的事,“姑娘,二姑娘做事说话向来无分寸,您不必放在心上。”
“没分寸?”沈珊冷笑,“她也不全是傻的,姜芙回来了,难保不找人开刀,母亲和父亲当初是如何待她的,你我都知道,我若不能攀上路家,不光是往后我会栽在姜芙手上,怕是连咱们沈家都保不住了。”
如今最适合她攀附的,唯有路家最合适。
灵秀点头,知道自己家姑娘心意,“只是现在二姑娘似也对路家有些心思,还与您做比较,怕要坏事。”
“坏事?”沈珊指尖儿轻抚那才绣好的一瓣,“她想坏事,也得有那个本事。既她连姐妹情都不顾了,那我便给她点颜色瞧瞧。”
......
京中处处透着繁华与宁静,旁人只瞧得见表面这些,哪里看得到暗处的风涌云翻。
自打姜芙接了这太子妃的位置,府里的人再待她便不再似寻常。
身边的女婢也显见着敢于与她亲近,她再出殿门也没人再相拦。
但姜芙知道,这府里的一双双眼,都是崔枕安的。
这两日崔枕安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在外忙了几日,不曾归来。
姜芙仅能凭着那日在偏殿里瞄见的几眼绘了张似狗啃过的地图,趁无人藏在细口花瓶中,哪算哪日再得了机会再看些将其补全。她也不知这东西现在有何用,但总觉着有一张图在手使人安心,以备万一。
临近午时日头毒辣,青玉备了安神香进来,见姜芙仍在窗前看书便忍不住劝道:“您看了一上午的书了,仔细眼睛,快到午时了,您去睡会儿吧。奴婢给您备了安神香。”
香雾入眼,姜芙更觉着心里烦。
“不睡了,我坐了整个上午,身上都泛酸了,我出去走走。”书页折起一角再合上,她自榻上站起身来。
“您看,隔日便是中元节,这眼见着就到午时了,您不如小睡一会儿避了午时再出去......”
青玉话未说尽,可姜芙都懂。传说中元节前后,鬼门关大开,而午时又是一天之中至阴之时,这时候撞出去阴上加阴,难保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时姜芙胆小,怕鬼神一说,可现在长大了,历经这些,她反而不怕了。
鬼再可怕却还有能制住的东西,有些人却是谁也制不住的。
“我睡不着,想去园子里看看花草。”不待青玉再劝,她稍理了发,大步出了殿门。
青玉无法,也只能随手拿了纸伞急急唤了几人跟上。
这时的日头正挂在当中,若站在大太阳底下,根本刺得人睁不开眼。
无阴时青玉将伞撑在姜芙头顶,到了有阴处便又收伞,反复几次倒将人折腾的不轻,姜芙一味的往前走,歇也不歇,身后的一行女婢也只能跟着。
无心观景,姜芙边行边在心里估摸着这太子府究竟能有多大,几处折角,几处弯道,凭着当日记忆走上那条通往暗牢的路上,记得是在一座假山后不起眼的一处角门后。
可脚步才榻上通往那头的垂花门便被青玉拦住,“太子妃,那边有侍卫把守,身上有刀有剑的,怕扰您清静。”
“方柳方大人也吩咐过,那地方晦气,都是男人,您去了多有不便。”
方柳的话就是崔枕安的话,什么晦气,只是不让她再接近罢了。
心下不爽,才迈出的步子只能收回。
没有崔枕安的命令,她根本见不到钟元。
这几日她愣是连这个名字都不敢提。
先前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寻了个机会将这满府的人都药死算了,她再与钟元远走高飞,可若当真这么做,怕是皇上定会掀了这世上每一寸地皮,抓到他二人再挫骨扬灰。
她想活,想堂堂正正毫无负担的活,而不是每日担惊受怕闭上眼就不知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钟元也是如此。
最好的结果便是还钟元一个清白,只要他能无恙离开,自己再逃脱便有得是机会。
负气似的在外走了一个中午,再回端云殿,已经出了满身的透汗。
一入内室,正见崔枕安不声不响坐在罗汉榻上,单肘撑膝,身子前弓,手里摆弄着那枚原本应该躺在姜芙枕底的天青色荷包。
见着那第一眼,姜芙眼皮一缩,第一反应是跑过去夺回,却又怕惹他怀疑,只转言道:“你何时来的?”
崔枕安手里摆弄着那枚荷包上的流苏,视线缓抬,盯在姜芙脸上,“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头发。”
“谁的头发?”
“我的。”
“你的?”他多疑,自是不信,“你荷包里装头发做甚?”
“安枕。”姜芙脑子转得快,瞎话张嘴就来。当初钟元给她头发的事方柳是知道的,若是崔枕安知道早就作了,他既没有,便代表此事他不知情。
“头发安枕?”
“七月不太平,阴气重,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一小段,放在枕下免做噩梦。”临了,她又加了句,“在一些杂书上看到的,怎么,太子殿下也想要?那你拿去,我再重新做一个就好了。”
太子殿下这个称呼让人心生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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