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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 宦妻姜芙 第27节

书名:宦妻姜芙 作者:鹿燃 字数:4356

“钟元我来了!”双手各握一只牢柱,借力蹲身下来,头尽力前探试图离他近些。
牢中空旷回音大,乍一出声传出去好远,却不清。
一直闭着眼的钟元隐隐听到了姜芙的声音,猛然睁眼,果真见她。
“姜芙......”钟元猛侧过身挪移到她的近前,因身上的伤不容忽动太猛,隐痛传来,使得他面目一狰。
“你好些了吗?”牢中光线昏暗,即便离得相近也很难使人瞧得仔细。
“我没事,”强自唇角扯出一抹笑,脸上伤口牵扯起来也疼,“他......可伤你了?”
“没有。”姜芙摇头,“这两日他没理我。”
她有意隐了方才在端云殿的那件事,不想让钟元添上无谓的担忧。
这回她来也不是为着同钟元细拉家常的,她扭过头去朝方柳道:“我想单独同他说说话。”
来时崔枕安就吩咐过,注意这两个人言行,方柳不敢懈怠,想也没想一口回绝:“这不成。”
“我只同他说几句,我出来时你们明明都验过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即使让她来见,崔枕安亦让宫婢将姜芙身上搜了个遍,连耳坠都摘了。
钟元使的是异路,难保姜芙同他学坏。
就怕万一。
相比较仇杨一板一眼,偶尔方柳也会生出些侧隐之心,斟酌片刻,他虽然仍不肯远走,却也还是朝后退了几步。
“姜芙,你来得正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钟元讲话声不落地,几乎仅用气音。
时辰不容过多耽搁,姜芙余光见方柳离得几步远,她亦将声线压低,“之前那黑丸方子你告诉我,我想法子救你出去。”
曾因钟元亲配的黑丸使得姜芙得以瞒天过海捡回一条命,她盼着这回钟元也可以。
哪知听后他也只是一笑摇头,“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没用的。”
这是崔枕安眼皮子底下的暗牢,是高墙广筑的太子府,不似前朝那蓬乱随处有空子可钻的禁宫内。且那黑丸是祖上传下来异路方子,用的皆是毒草,用量稍有不衡便会使人致命。他并非怕死,只是不想让姜芙再掺到他这件事里。
“怎么没用,没用也得试试。”钟元曾为救她用尽全力,她对钟元亦该如是。
“我活不成的,”自打他将匕首对准崔枕安的那一天起,就已注定了这个结局,“可你得好好活着,你得帮我!”
听此言,姜芙还以为他想通了,忙将头又朝前凑了凑,“你说!”
“这个你拿着,”他探出手,将一小缕断发塞到姜芙掌心,额头抵在牢柱上,目光悠深且远,缓缓道来,“其实我本名不叫钟元,我叫许岚沣,意为山岚顶翠、沣水绵长.....”
“祖上世代行医,我爹继承了祖父的衣钵,是北境的大官医......”他没有就此说下去,反而话峰一转,“在北境有一个地方叫沣州,沣州境南有一处千灵镇,镇上有一颗千年银杏树,我父母的坟就在那......”
“我已不是完人,没脸再去见双亲,你拿这缕头发就当是我,送到他们的坟前,也就当送我回家了。”
伤重使得他讲话断断续续也算说明了全意。
姜芙听得出,他这便是在向自己托付身后事。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姜芙的眼泪落下,声音发颤,使得方柳朝这边瞄了一眼。
“好好活着......”
姜芙红着眼摇头,“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招惹崔枕安,我不该那日同你说离开京城的话,我不该的。”
“一切都是我和崔枕安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我不光是为了你,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姜芙的出现的确是扰乱了钟元的脚步,但那不是全部,她非因,而是果。
在方柳频频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钟元意识到时间已到。目光最后投在姜芙脸上,只怕今日一别便再无明日 ,他倒是想将这张脸好好的记在心里。
“我想他应该不会杀你的,这缕头发你既收了,那我便当你答应我了。”唇角再次扬起牵强的笑意,难看极了,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了姜芙的手。
这是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去拉她的手。
在过去的无数日夜,他每每想要拉住这只手,都被自己的理智强硬压下,如今便再不必顾忌了,做为钟元也好,做为许岚沣也好,他想容自己放肆一次。
半眯起眼,满目皆是姜芙,用尽了毕生的温柔,良久才又自齿间挤出两个字,“来世。”
仅有两个字,姜芙却听懂了。
眼泪依旧哒哒下落,被钟元握住的那只手慢慢在他掌中调转,反手也回握上他的。
“来世。”
这是姜芙给他的承诺。
前面方柳一字未听真切,可这两句却听得一清二楚,刹时觉着了不得。姜芙即便与崔枕安分离两年,可好歹二人从前是夫妻,哪里能这般。
“时辰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方柳只怕自己在崔枕安面前没法子圆。
这次分别难得钟元是笑着的,将手缓缓从姜芙的指尖抽离出来,身子也跟着向后靠去。
姜芙起身,被方柳催着离开。
先前钟元往姜芙手里递东西方柳是看见了的,出了暗牢后,伸着手同姜芙张要,“他给你的东西你得交出来,太子殿下是不允的。”
“这个吗?”摊开掌心,一小缕发丝躺在那里,“他的头发罢了,这东西你们拿去又能有什么用。”
捏起她掌心的那一缕细细探看,还果真是头发,入牢这些天,钟元必是心生暗火,加上受了刑罚,掉发异常。
想着两个人方才在暗牢里的凄楚样,这东西也便将没看到,重新放回姜芙掌心。
再回到崔枕安所居长殿,先前被姜芙所刺的伤口已经上了药,之前染了血的衣裳亦换了下去,只着一身单薄的月牙宽衫,烛光照下,隐隐透出身上轮廓。
“殿下,人已经见过了。”
“两个都说了什么?”崔枕安漫不经心问道。
“倒也没说什么,姜.....”方柳一顿,在崔枕安面前避了姜芙名讳,“只是抱怨了几句,钟元不该做傻事之类。”
实则除了后面那两句,他什么都没听清,两个皆手无寸铁,钟元有今天没明日,又能闹出什么事儿,不过是最后诀别罢了。方柳私自给开了个后门。
崔枕安未再讲话,方柳心虚,忙又转言道:“此刻人在殿外,正要求见太子殿下。”
不提名他也知道是谁,崔枕安眼底浮起一丝浅笑,轻理了自己单薄的长袖,“让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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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崔枕安, 你杀了我。”
夜风自背后推着姜芙入了长殿,那缕头发被她别在腰间系带正中,平稳心绪, 提裙迈入殿中。
宣黄的纸质翻动之音传来,烛台前,轩窗侧, 崔枕安半仰在藤椅内看书,一身白衫轻盈垂坠,悠闲似仙。
此人一入眼, 便同那牢中惨兮兮的钟元形了鲜明对比, 姜芙暗鸣不平, 却无可奈何。
听到她步子踏在砖石之上的声响,崔枕安将书册从自己脸前移开, 仅露了半张脸瞧她, 眼睛红红的, 似又哭过。
“你该吃些东西了。”
她走的急, 就为了去看钟元一眼。眼见着人站在那里都有些打晃。
“我知道刺杀太子是死罪,可钟元不一样,”自暗牢中出来见他, 就是为了再帮钟元博一回, “他救过我的命。”
俩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尾音落,她有些后悔, 救命这种事或在崔枕安眼中不值一提,本不应该也算在内,“钟元医术高明, 医人手段非常人可攀比, 放在哪都是济世圣手, 这样的人若是杀了就太可惜了。”
“我知道太子殿下一向惜才,求您放钟元一条生路,姜芙愿意代他去死,”
她怨恨崔枕安,倘若他肯放了钟元,自是乐意既往皆不作数。这也是为什么姜芙直到现在都没同他细摆之前的事,仍能逼着自己心平气和,只是不愿得罪他,唯恐给钟元带来更大的灾难。
“我知道刺杀太子是死罪,可钟元不一样.......”崔枕安重复着先前姜芙所言,品出了些歧意,“钟元医术高明,所以连刺杀当朝太子这件事也可赦免?你还要代他去死,就是想换他一条生路?”
这般毫不遮掩的偏意,让他无措发笑。
“如果你非想要一条人命的话。”姜芙上前一步,“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钟元救的,我自知人微言轻,我的性命或更不值一提,但我仍愿一试。”
眼前的人与两年前不曾变过,一样纤细白皙,花颜如旧,说起话来柔声柔气,唯独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再看他时不存爱慕,反是一勇朝前的坚毅。
强大又弱小。
手里书册被崔枕安胡乱丢到一旁,他将视线自姜芙脸上别过不再讲话,殿内再无旁人,他一在不言,殿内的时间便都如同静止了一般。憋了半晌,崔枕安终再次抬眼,随而自藤椅中站起身来,他走到姜芙面前的那一刻,比他整整矮了一头的女子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半步,那种发自内心的抗拒感让人讷住。
曾朝夕相伴的人如今以这种方式重聚,崔枕安心里讲不出的焦灼,不想逼迫,他也只能转言道:“你先用膳。”
姜芙嘴唇微张,欲言又止,猜不透这人心思,可钟元的命此刻正握在他手上,她也只能先将人稳下再说,说不定下一刻便有转机了呢。
“不吃也可以,”崔枕安身子朝姜芙身前微探,单手扯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明晃晃的锁骨还有身前一条肌肤,“那你帮我换药。”
这贸然一举将姜芙吓了一跳,兔子一般朝后退去。嫁给崔枕安当年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连翻身都难,两个人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最为越线的也不过是相抱而眠,后分开,加之姜芙心态的变化,崔枕安再如此自是能将姜芙吓得花容失色。
从前的娇羞变成了如今的惶恐,带着压不下的嫌弃,原本只是想逗她一下的人脸上也跟着黯然下来。
手自衣襟处放下,崔枕安重新挺直身子,“看来还是得用膳。”
话毕,他朝殿外唤来女婢。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饭香入殿。
姜芙是凡人非仙,亦吃五谷,饿了这么些顿,乍一闻饭香,肚子也跟着不争气的咕噜起来。
饿得久了不应急着进食油腻之物,所以崔枕安命人安排了一些清淡的吃食,规整摆在长桌之上。
与替他伤处换药相比,姜芙自是更乐意选择吃饭,左右都这样了便不再扭捏,步子朝前去。
来到长桌旁,崔枕安单手将椅子拉开,回身下意识的想要拉她的手,姜芙自当没见,扯了稍远些的椅子坐下。
殿中还有伺候用膳的女婢在,他贸然抓空一时脸上挂不住,便挥手让殿内人先退下,待人走尽后,崔枕安才又挑了她身旁位置坐下。
两个人挨得相近,姜芙手肘不小心蹭在他的衣袖上,身子忙又朝一侧倾斜。
虽六顿未用已饿极,但姜芙自小也是出身官宦之家,端持礼重,一举一动皆不失礼数,一粥一饭用之轻慢有度。
目扫长桌,崔枕安探手拎了一只玉碗放在面前,随而一手拢了寝衣宽袖,另一只手持羹匙缓且稳的将瓷盅里的汤羹填满面前玉碗,最后送到姜芙手边,可姜芙看也没看。
虽古人有训:食不言寝不语,可崔枕安迫切想要知道过去关于姜芙的一切,于是开口道:“可以同我讲讲以前的事吗?你夹在医书里的那些叶子,我都看了。”
先前他提过那叶子一回,姜芙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见钟元,无心在此事上流连,如今他又提,刹时让人觉着羞耻无比。关于自己曾喜欢崔枕安这件事早被姜芙视为耻辱。
一口素温圆子送入口中,细嚼几下吞入喉中,姜芙才启齿又道:“既都说是以前的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些叶子只是我年少不知事时随便拿来玩的,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也才过了两年而已,姜芙已然做出要去过去划清界线的模样,她再不是过去傻傻的只知道爱崔枕安那个小女孩了。
之所以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同他并肩坐在一起,只是为了钟元,若非钟元,她多看崔枕安一点都不愿。
听得出来,姜芙急于将自己与过去剥离,这样就说明她与崔枕安已经成了过去,崔枕安如何不知。
“那个钟元现在在你眼中很重要是吗?”
这种事儿没有隐瞒的必要,姜芙点头,“很重要,若是太子殿下对于钟元当初救我一事好奇,我可以全部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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