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贝勒一时不知怎么抉择,十四贝勒又在旁用那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使得十三贝勒焦躁不已。
就在这时,李卓在外敲了敲门,轻声禀报:“爷,福晋来了。”
一句话,顿时解救十三贝勒于水火。
十三贝勒委婉的说了几句他会帮衬的话,又先让十四贝勒回去等消息,便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叫了兆佳氏进来。
兆佳氏与十四贝勒正好碰见,相互行了礼后擦身而过,兆佳氏正好看到十三贝勒松弛下来的神情。
她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回头看了眼十四贝勒,一手拖着硕大的肚子上前屈膝行了个礼:“给爷请安。”
没等兆佳氏把膝盖弯下去,十三贝勒就扶住了她:“不必多礼,福晋怎么来了?”
兆佳氏柔顺的随着十三贝勒的动作起身,又坐到一旁的圈椅上,温婉道:“妾身在正院儿听闻十四弟来了,便想着来问问爷可要留十四弟用膳,谁知十四弟却走了。”
说完,她想着自己院儿里的奴才打听来的事儿,微微拧眉试探道:“爷,妾身方才进来时,见您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十三贝勒心里正烦躁着呢,兆佳氏一问,加之这件事儿也不是兆佳氏不能知道的,便一股脑儿把十四贝勒的请求说了出来。
兆佳氏闻言,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轻声道:“爷,依妾身看,这是好事儿啊,十四弟喜欢表妹,日后定然会待表妹好的。”
这次大选一开始,她就在提防着这个所谓的表妹,生怕额娘的侄女儿以侧福晋的身份进了十三贝勒府邸。
若真如此,那她以后的日子会如何,她几乎可以预见。
如今十四贝勒对曹佳静禾有意,对她而言,可谓是喜从天降。
只要曹佳静禾不进他们府邸,影响不到她的地位和利益,就一切都好说,所以她不介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十四贝勒说两句好话。
十三贝勒的心眼儿多的跟蚂蚁洞似的,兆佳氏的话一说出口,他在转念略微一想,就知道兆佳氏的小心思。
故而他轻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兆佳氏心里一阵警醒,忙描补道:“妾身虽然不曾见过表妹,但也知道表妹出身曹佳氏,品行样貌自然是样样出色。况且妾身听闻,表妹的名字还是当初额娘亲自取的。”
一通夸赞下来,十三贝勒也不好再摆着脸,只道:“的确是额娘亲自取的,所以也可见额娘对表妹的看重。”
因为看重,所以曹佳静禾的婚事,也不是你可以置喙的。
兆佳氏听出了话中深意,唇角的笑意微僵:“那十四弟所求,爷准备如何?”
十三贝勒盯着不远处博古架上的红珊瑚摆件,一时没有说话。
十四贝勒刚出宫往十三贝勒府去,曹玥就收到了消息,故而她第一时间就去了乾清宫。
康熙拉着她坐下:“大忙人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几日秀女大选,事情繁杂,哪怕是他晚上驾临景仁宫,也没怎么得到曹玥的注意。
曹玥听着这打趣的话,嗔了康熙一眼:“妾再忙,哪有皇上您忙,您日理万机的,妾和您可比不得。”
说着话,安凝把带来的几碟子点心和饮子摆了出来,然后跟着梁九功退了出去。
康熙挑了下眉,拿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捏起一块儿冰糕咬了一口:“来寻朕是有事要与朕说?”
曹玥点点头,刚要说话,康熙就一脸不赞同:“这个时候日头正毒着呢,有事派奴才来说一声,朕得空自会过去,你还巴巴的跑一趟做什么,万一中了暑气,朕可是会心疼的。”
自打两人之间的矛盾解开之后,又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经历了南巡,康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往不曾说出口的甜言蜜语,现如今是一句也不肯少说了。
曹玥颇有些不大习惯,脸颊微微一热,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掩饰自己的心情,低低道:“妾记得这冰糕是用薄荷做的,不曾放过糖的。”
康熙把剩下的一口冰糕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嗓音低沉的笑道:“是么,朕吃着却是觉得甜丝丝的,味道极好。”
曹玥瞪了康熙一眼,不肯继续让他调侃,便道:“妾来乾清宫,是有事要与您商议,您正经点儿。”
康熙见状,也不愿意把人给逗过头了:“好好好,那玥儿就说说,何事要朕拿主意?”
他是了解曹玥的,若不是真的让她为难,她是决计不会来乾清宫打扰他的。
冰鉴上的茉莉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曹玥叹了口气:“皇上应该知道,这次选秀,妾的侄女儿也在参选之列。大选之前,母亲曾进宫同妾说,想让妾给静禾指一门好婚事,妾也应了。原本妾打算在殿选结束后求您给静禾赐婚的,只是妾却没想到今儿个敏嫔突然求妾,说是十四贝勒对静禾有意。”
话说到这儿,康熙已然明白了曹玥的意思:“玥儿不愿?”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曹玥点点头:“静禾是大哥的女儿,也是妾娘家唯一的嫡女,妾与母亲本想着给静禾寻个一般人家,最起码是做个正室,也不必去看人脸色过活……”
康熙捏着手上缠绕的佛珠,心中难免惊诧,他本以为玥儿会把曹佳氏指给十三做个侧福晋的,谁知玥儿和曹家都没有指着府上的嫡女嫁入皇家的意思。
“其实朕觉得,把你侄女儿指给十三做侧福晋,也是一桩好事,有你在,兆佳氏又是个贤惠的,日后定然不会出现像你说的看人脸色过活的情况。”
康熙说的,也是他一开始的想法。
曹玥隐晦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狐疑,这到底是皇上的真实想法,还是皇上的试探?
毕竟凭着十三贝勒的爵位,按照规矩是只能有一位侧福晋的,曹佳氏一族因为有她,本就是全力支持十三的,故而十三的侧福晋人选,很是不必去选曹佳氏的女儿,另选朝中家世适当的格格才是上佳。若是选了曹佳氏的女儿,那十三将来是会少一助力的。
此种弯弯绕绕,曹玥不信康熙不明白,他既明白,还这般说,那便是有意。
似乎曹玥沉默的有些久了,康熙只需稍稍一想就知她的心思,无奈道:“想什么呢,朕可没旁的意思,只是觉得比起把曹佳氏指婚给旁人,想来玥儿会更愿意指给十三。”
并非是他多想,而是宫里不成文的规定向来如此,就像他当年迎了佟佳氏一族的两位表妹入宫一样,姻亲关系,向来是涉及利益牵扯的,无人可以例外。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曹佳氏一族竟然没这个心思,倒是让他侧目了。
第193章
出于谨慎, 曹玥对康熙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她却不曾表露出来:“妾之前也想过把静禾指给十三,只是后来妾又想了想, 凡是女子, 就没有人不盼着十里红妆, 凤冠霞帔的,所以妾还是想给静禾选个良人。”
为了转移康熙的心思,曹玥在说这话时故意在语气中带了些遗憾。
康熙听罢,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曹玥。
宫中嫔妃甚多, 也唯有当年的赫舍里皇后嫁给他时, 才有十里红妆,凤冠霞帔的场景, 而其余的嫔妃,哪怕是后来他封了皇后的钮祜禄氏和表妹佟佳氏,也不曾有这样的待遇,更别提是被他从江宁带回来的曹玥。
她所羡慕的, 如今想来,他竟一样也不曾给她。
思及此,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油然而生, 是愧疚吗?康熙自己也不知道。
他握住曹玥微凉的手,加以安抚:“既然玥儿都这么说了, 朕自然是要给玥儿这个面子的。那玥儿可有人选?”
哪怕最近康熙对她的态度有所不同, 可未免康熙疑心, 即便是有人选,曹玥也不会主动开口的, 更别提她目前也着实是没有人选。
“妾久居后宫,对于前边的那些青年才俊也不如皇上了解的透彻, 若是皇上愿意,妾是想请皇上赐下恩典,亲自为静禾赐婚的。”
闻言,康熙的脑子转动片刻,筛选着宗室那些年龄合适,尚未婚配的子弟。
早在选秀之前,为了更好的给宗室子弟赐婚,康熙的御案上就出现了一本适龄男子的名册。
这会儿康熙也不需想多久,立马就有了合适的人选:“平郡王如何?”
“平郡王?”
曹玥对平郡王不够了解,但也是听过这个名号的。
康熙解释道:“平郡王纳尔苏,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第七世孙,其父讷尔福,于四十年病故,此后便是由其嫡长子承袭爵位。虽是世袭罔替的爵位,纳尔苏受先祖庇佑,但也是个有本事才华的,配子清的嫡女,也算是天作之合。”
本朝的爵位有时候高低并不是衡量君恩的唯一标准,还要看这爵位能够承袭几代。
有些府邸的爵位并未世袭罔替,若是在几代过后,子孙后代中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人,立不了功绩,那爵位就会相应的被收回,成为京城中再普通不过的人家。
世袭罔替的人家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要子孙后辈不犯下大错,以至于被皇上剥夺爵位,就可以一直庇护子孙,也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家中才更容易出现纨绔子弟。
康熙此番话中,不仅点出了平郡王纳尔苏的爵位是世袭罔替,更是说了他非纨绔,也算是间接的安了曹玥的心。
曹玥不觉得康熙有骗她的必要,可若真如康熙所说,仅凭借曹佳氏一族的底蕴,去做这位平郡王的嫡福晋,怕是还差一点火候。
自然,有她在宫里镇着,十三在前朝看着,平郡王应该是非常乐意这门婚事的。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的,曹玥把冰过的饮子往康熙那边推了推:“皇上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那也得平郡王和静禾愿意才行,妾可不愿意凑了一对怨偶,到头来惹得人埋怨。”
康熙登基以来,办过不少次选秀,每次选秀结束,他都没少指婚,在指婚之前,男女双方也都是未曾见过面的,他更是不会去问他们愿不愿意。
对他来说,他的指婚往往涉及朝政利益,即便是不愿意,也得忍着。
所以他倒是头一次听到人说,他给人指婚,还得人愿意的说法。
要是旁人这么说,他早就把人给撵出去了,偏偏这人是曹玥,他舍不得把人撵出去,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道:“你若是担忧,便寻个恰当的时机让他们相互看上一眼便也罢了。”
曹玥颔首:“那也得等选秀到了尾声才好。”
康熙是没什么意见的:“你安排好了,就命人来同朕说一声,朕自会召平郡王入宫。”
话说到这个地步,只肖双方当事人点头,这桩婚姻便可成。
只是曹玥来乾清宫,可不止这一件事:“这事儿您给解决了,还有另外一桩事儿要您给出出主意呢。”
康熙了然:“关于十四的?”
曹玥也是惆怅:“敏嫔都求到妾跟前了,听说大半个时辰前,十四贝勒去了十三府上,想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妾不愿因为静禾,以至他们兄弟反目,所以妾还是要劳烦皇上替妾思虑一二了。”
眼下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太子被废,八贝勒被圈禁,剩下的阿哥里,五,七,十二三人毫无一争之力,九,十,十四三位贝勒如今又与十三走的近,颇有支持十三的意思。
余下的便只有直亲王,诚贝勒,和四贝勒了。
直亲王入朝最久,且在兵部权柄极重,又是长子,希望最大,不怪惠妃如此嚣张。
而十三虽是去了吏部,但于兵权上尚未涉猎,难得有个十四贝勒在兵部办差,稍稍有些权柄,曹玥可不愿因为这事儿给弄得兄弟失和,到头来得不偿失。
康熙端起饮子喝了两口,并未答应下来:“玥儿多虑了,老十四是个明理的,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如何的。”
他愿意给曹玥体面,同意她一切不过分的请求,可一旦涉及到前朝,他就有自己的考量。
胤礽被废,禁于咸安宫后,前朝那些大臣早就开始陆陆续续的给他上折子,让他重新选定太子人选,以安定江山社稷。
故而这段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考察自己的那些儿子,除了早已经出局的,剩下的各有优劣。
只是若作为储君人选来看,皆是各有不足。
即便是他最宠爱的十三亦是如此。
他不同意曹玥的请求,也是想借此机会考察十三贝勒,看他究竟会如何安抚十四贝勒的不满。
曹玥并不知康熙的帝王心思,只是在听到康熙的拒绝后,故作矫情的哼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梁九功突然推门而入,脸色虽有些慌张,但眼底情绪平稳:“启禀皇上,寿康宫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娘娘病重,怕是……怕是不好了。”
打从那年太后与废太子合作,康熙心里就扎了一根刺,所以太后就被荣养在寿康宫,这么多年来除了年节之外,不曾踏出寿康宫一步,就连后宫嫔妃与阿哥格格都不曾去给太后请安过,存在感低的就像是宫里没了这个人一样。
骤然一听到太后不好,康熙和曹玥皆是一愣。
好在康熙反应快,当即起身吩咐:“摆驾寿康宫,另外,命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去寿康宫为太后请脉。”
康熙此举,不是看重太后,而是为了不让人抓住一点儿小事就指责他不孝罢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太后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