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得想法子,破了这个困局才好。
曹顒转了转眼珠子:“那贝勒爷的意思是?”
十三贝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有人上赶着送上门来,咱们不利用一番,岂不是亏让那人白费功夫了?”
一直跟着他们的尾巴是谁的人,十三贝勒心里大约有数,无非就是那些看不惯他的几个兄弟派来的。
鬼鬼祟祟的派人跟着他,想对他做什么,不用猜就知道。
既然如此,他又何不成全他?
曹顒会意,中肯的点了点头:“贝勒爷要怎么做,奴才配合。”
十三贝勒探身,在曹顒耳边低语了几句。
曹顒下意识的拧眉:“此法是否太过冒险?要是您有个万一,奴才回去可没法儿对贵妃娘娘还有祖父祖母和阿玛交代。”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既是使了苦肉计,那就得跟真的一样,不然迟早会露馅儿的。”
“不过你放心就是,我有分寸,不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说是这样说,但到时候会如何,谁也说不准。
十日后,曹玥奉了康熙传召的口谕,前往勤政殿伴驾。
康熙先是处理了今日紧急的折子,得了闲才陪曹玥一起去赏如今开的正盛的荷花。
曹玥远远看着那荷花,兴之所至,吟了一首词:“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
“说起荷花,妾还是最喜曲院风荷的荷花。虽然同是荷花,但观赏起来,还是有所不同的。”
康熙眼含深情的看着曹玥的侧颜,唇角含笑:“朕记得那年南巡时,朕带你在曲院风荷上泛舟,那时你立在船头起舞,周围荷花摇曳,为你伴舞,朕给你伴奏,那样的景象,不亚于当年朕在桃林中与你初见。”
曹玥脸颊微红:“那么久的事情了,皇上还记得啊。”
“自然记得。”
“与你有关的事情,朕都记得。”
康熙看了看荷花,又看了看曹玥与当年相差无几的容颜,倏地喟叹道:“玥儿一如当年,朕却老了,如今与玥儿站在一起,朕竟是有种自残形愧的感觉。”
话落,康熙的心情无端的低落了几分。
只要是个人,就在意自己的年纪,女人在意,男人也在意,尤其是还是天底下最怕老,怕死的帝王。
曹玥闻言,正准备柔情似水的安慰安慰康熙,谁知她心口忽然一阵难受,脸色瞬间煞白。
康熙大惊,一边头也不回的吩咐人去请太医,一边扶着曹玥往最近的凉亭里去:“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脸色就变得这般难看?”
曹玥捂着心口,困难的摇了摇头,虚弱道:“妾也不知,不知为何,妾突然觉得心口疼了一下。”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康熙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好不容易等到太医过来,请了脉,却得到个并无大碍的诊断。
康熙气的差点没赏太医一脚:“没看到贵妃的脸色白成什么样了吗,你竟说没什么大碍,你究竟会不会诊脉?”
太医欲哭无泪,从脉象上看,是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心思过重。
可在这宫里,哪位主子没这个毛病?
他正要求饶时,不远处突然匆匆跑来一个小太监,到了凉亭下,噗通一声跪下,头也没敢抬,就急急禀报道:“启禀皇上,湖州刚刚传来消息,十三贝勒遇刺,下落不明。”
康熙还没反应过来,几乎是小太监话刚落地,就听得安凝一声惊呼:“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康熙回头看去,原来是曹玥听了小太监的话,受了刺激晕了过去。
曹玥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康熙正守在床榻旁,见她醒来,面露喜色道:“玥儿,你醒了。”
曹玥眼眶一热,声音带了哭腔:“皇上,小十三他……”
“玥儿,小十三会没事的,朕已经下了圣旨,命湖州当地官员去找了,更是派了曹寅带了一队侍卫前往湖州,他们一定会把小十三给找回来的,你信朕,嗯?”
康熙搂着曹玥,大手来回抚摸着曹玥的脊背,不断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曹玥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大哭起来。
不一会儿,她的眼泪就淌湿了康熙胸口前的一片衣裳。
感受到胸口的温热,康熙缓缓松了口气,能哭出来就好,最起码不把情绪压在心底,也就不容易生病。
直到曹玥哭累了,她抽噎着停下,闭上酸涩至极的眼睛,沙哑着嗓音道:“皇上,妾就只有小十三一个孩子,若是小十三有个万一,妾也不活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朕说过,朕一定会找回小十三,小十三也一定会没事的。”
一连两个一定,也不知是在安慰曹玥,还是在安慰说服自己。
到了最后,康熙的安慰只余下了信朕两个字。
十三贝勒的失踪,生死不明在前边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位阿哥们在面圣时,为了提现兄弟情深,个个儿都是一副忧心的神情,唯独太子神色淡然,令康熙勃然大怒。
“十三失踪,旁人都忧心忡忡,可太子你的脸上为何不见担忧?”
为何不见担忧?
太子心中轻嗤,一个碍眼的,随时随地威胁着他的储君之位的兄弟,失踪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担忧。
更何况……
不过太子是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的,众位阿哥只见太子徐徐拱手道:“回皇阿玛,儿臣当然忧心,只是儿臣知道,此刻十三弟失踪已成定局,哪怕儿臣再是忧心,十三弟也不会因为儿臣的担忧而安然无恙。况且儿臣相信事在人为,有曹寅曹大人亲自带着侍卫去寻,想必十三弟一定会安然无恙。”
“好一个事在人为。”
康熙面色阴沉下来,眼底的寒冰足以在这酷暑的天气冻的人浑身发寒:“太子的话,朕深以为然。十三遇刺,可不就是人为。”
他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底下站着的人高马大的儿子们,压着怒意道:“这次小十三离宫办差,是接了朕的密旨,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知道小十三行踪的人更不多。能够精准的派人刺杀小十三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你们说,究竟是谁会如此狠毒,不惜对十三痛下杀手?”
话音落地,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敢出声应答。
康熙点名道:“老大?”
康熙本意是想让直亲王说些什么,谁知直亲王听到康熙点了他名号,忙慌张的喊冤:“皇阿玛,儿臣冤枉啊。刺杀十三弟这件事,真的不是儿臣做的,再者说了,您是知道的,儿臣没那个脑子啊。”
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直亲王不惜自贬。
直亲王表示,他只是直了一点儿,又不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他再是一根筋也知道,刺杀兄弟这样大的罪名,他是担当不起的。
康熙:……
“朕是问你,你觉得刺杀小十三的幕后黑手,会是谁?”
啥?
直亲王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皇阿玛您不是怀疑儿臣?”
众人:……
“这事儿您要是问儿臣的话,儿臣心中确实有怀疑的人选。”
直亲王瞬间支棱了起来,斜了太子一眼,故意道:“皇阿玛,十三弟在兄弟中算是年纪小的,儿臣们这些做兄长的,理应谦让十三弟,方才不辜负皇阿玛您对儿臣们的谆谆教导,故而十三弟与儿臣们的关系也都不错。只是有一件事,也是众所周知的。”
康熙手指敲了敲桌案,眼眸一眯:“什么?”
第181章
众人神色肃然, 皆是注视着直亲王,等着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直亲王拿眼角斜了太子一眼,哼哼道:“皇阿玛容禀, 十三弟自幼聪明伶俐, 为人孝悌, 除了与八弟的关系不大好以外,是从不曾与儿臣们有过龃龉。而儿臣说的那件事,估摸着皇阿玛应该也清楚。”
直亲王顿了下,继续道:“那年皇阿玛您因为得了疟疾而病重, 太子下令封锁乾清宫, 除了一些太医和部分为您侍疾的娘娘们可以进入以外,就连儿臣们也是不得入内看望请安的。十三因为太过担心您, 所以去了毓庆宫闹了一场,最终却依旧不曾如愿。儿臣想,或许那时十三弟年幼无知,不经意间因为此事得罪了太子, 以至于令太子记恨十三弟至今……”
“老大,你休要胡言乱语, 肆意往孤的身上泼脏水。”
太子怒发冲冠, 脸色铁青,红着眼睛怒瞪着直亲王:“十三遇刺, 非孤所愿, 你空口白牙, 尚且没有任何证据,就敢指证孤刺杀自己的兄弟,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直亲王丝毫不惧,不屑嗤道:“本王只是合理猜测, 实话实说罢了,太子殿下,你敢说本王说的这些话中有半句虚言吗?”
“你……”
直亲王的话直戳太子心窝子,太子气的狠了,胸口不断起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康熙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太子心虚的模样,不禁又想起了当年的事。
他对太子心寒,自此扶持人和太子打擂台,也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那件事上,太子的所作所为,在他心里是永远都过不去的坎儿。
而这个坎儿,在有些时候,会因为他的这一念之差,是致命的存在。
见康熙脸色阴沉难看,太子也顾不得和直亲王争执,忙跪下急急辩解:“皇阿玛明察,十三遇刺真的和儿臣没有关系,都是老大在信口开河。说不准……说不准是老大做的,他故意把脏水泼到儿臣身上,好转移皇阿玛您的视线也不是没可能啊皇阿玛。”
太子心里也清楚,当年的事到底是他理亏,且皇阿玛正是因为在意这件事,这些年来他的待遇才一落千丈,更是因为这件事,他的储君之位也岌岌可危。
要是刺杀兄弟的罪名再落在他的头上,凭着皇阿玛心里的那根刺和对十三的宠爱,怕是他这储君的位置,真的得换人来坐了。
明明是凉爽的殿内,太子硬是急出了一身的汗,里衣黏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太子还不敢表露在脸上,生怕又让康熙误会了什么。
康熙拇指上的扳指被用力的握着,骨节泛着白,眼底的眸光深不可测。
他没搭理太子的陈情,反而看向雍郡王:“老四,你觉得呢?”
雍郡王感受着直亲王和太子向他投来的视线,心中也是紧张不已,况且他在追缴国库欠款一事上,已经给自己立了孤臣忠臣的人设,在这样的事情上,自然也不怕得罪了人:“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太子殿下和大哥所言,皆有道理。只是太子殿下和大哥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自己说的话,所以儿臣觉得,不可轻易下定论。”
“况且大哥方才也说了,与十三弟关系不和睦的,还有八弟。虽然八弟如今被禁于府邸不得出,但也难保八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因此,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有待查明。”
康熙怒气稍缓:“那十三遇刺这件事,朕就交给你来查明,只是有一点,你万不可因为顾及兄弟之情而欺瞒于朕,否则……”
话中威胁之意甚显。
雍郡王忙拱手道:“儿臣断然不敢如此,请皇阿玛放心。”
康熙淡淡嗯了一声:“在事情查明之前,太子与老大就先禁足各自院中,不得与外界联系。”
说到底,康熙心中最是怀疑的,还是他们二人。
因为除了太子和直亲王以外,就只余下老八一个人有对十三动手的理由。
可是康熙不认为一直在他的监视下的老八会这般有能耐,如此一来,也就只剩下太子和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