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瞪了十三贝勒一眼:“要是不确定,我能告诉你?八贝勒欠的银钱,少说也是三十万两起步。”
十三贝勒被这个数字惊到了,倒不是他觉得三十万两白银很多,曹家去年给他的也不止这个数了。
只是皇阿玛给他们兄弟的安家费也才二十万两白银,还没八哥借的银钱多呢,八哥也真敢借。
这要是让堵上这个窟窿的话,八贝勒怕是要勒紧裤腰带,全家都喝西北风吧?
只这么一想,十三贝勒嘴角就带了一点坏笑,他倒是挺想见识见识的。
或许是十三贝勒上辈子好事做多了,这辈子很容易心想事成。
头一天十三贝勒还在想这个事儿,第二天康熙就把他们兄弟都叫到了乾清宫,就连最小的十四贝勒也在。
康熙目光阴沉的扫过底下的一排长得人高马大的儿子,声音不辨喜怒:“知道朕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雍郡王知道是什么事儿,还是他一手告发的,他自然不慌,十三贝勒提前从曹寅那里知道了,心里大约也有了数,自然也不慌,旁人就难免忐忑了。
太子还以为他私底下做的那些结党营私的事儿又被发现了,心慌不已,强撑着镇定道:“回皇阿玛话,儿臣们不知,还请皇阿玛明示。”
康熙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对于太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看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现在不是和太子算账的时候,还是老四禀报的事情最重要,他冷哼一声,直接看向雍郡王:“老四,你说。”
话落的瞬间,兄弟们的十几双眼睛立马齐刷刷的盯着雍郡王看。
雍郡王深吸一口气,朝康熙恭敬地拱了拱手才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国库空虚,皆因朝中官员借款数额之大,人数之多之故。然经过调查,却发现大多数借了国库银子的人,家中都格外富裕,非但家中女眷穿金戴银,满府之人更是日日燕窝鱼翅,奢靡至极。”
八贝勒:有被内涵到。
虽然他府中并未日日燕窝鱼翅,可是他福晋却一日三顿的极品雪蛤,一日都不曾落下。
太子和直亲王脸色也不大好看,因为他们都觉得雍郡王是在说自己。
太子是因为这些年来没了康熙的贴补,日子不大好过,于是借了国库不少钱,直亲王是没钱了就借,这些年应该也没少借,但不会有八贝勒多就是了。
康熙已经听过雍郡王汇报过一次了,再听依旧是怒不可遏:“真是岂有此理,朕体恤他们俸禄微薄,便施恩于他们,谁知他们却把朕当成了傻子糊弄,把国库的银钱当成了自家的,借了就不还了,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说到这儿,康熙顿了顿:“朕欲着人追缴国库欠款,你们觉着,谁能担此重任?”
第176章
谁能担此重任?
众阿哥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避开了康熙的视线。
这追缴欠款一事,是个得罪人的活儿,谁也不愿意去干, 凭白惹了一身腥, 他们又不是脑子有疾。
许是因为没人应承, 康熙脸色不大好看。
十三贝勒低头转了转眼珠子,再抬头时,一脸的大义凛然:“皇阿玛,儿臣愿意为皇阿玛分忧。不过儿臣才入朝几日, 许多事情都不熟悉, 要是儿臣办的不好,儿臣提前在这儿跟您请罪, 还望您不要对儿臣失望了才好。”
十三贝勒站出来的及时,避免了康熙尴尬到底。
康熙不禁对十三贝勒更是满意:“小十三,朕没看错你。只是你年纪尚小,经验不足, 怕是会做的有疏漏,这次的追缴欠款, 你还是看着你的哥哥们做, 多学习学习吧。”
虽然他心底的人选也不是小十三,但小十三能主动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 还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让他感到了惊喜的。
“那好吧。”
十三贝勒遗憾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心底暗自窃喜。
他可真聪明,几句话把自己从这件事中给摘了出去。
九贝勒十贝勒向十三贝勒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想了想, 九贝勒十贝勒决定照本宣科,也主动请缨, 谁知康熙嫌弃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老九也就罢了,还在宫外经营了几间铺子,老十你,朕都不稀得说,你能看得懂账本吗?”
上书房里学习时,算数成绩差的一塌糊涂,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十三贝勒眼里笑意一闪而过,得,九哥十哥也不是皇阿玛心目中的人选。
五贝勒,七贝勒和十二贝勒也不用考虑,便只剩下太子,直亲王,雍郡王和八贝勒了。
直亲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在此时道:“皇阿玛,儿臣以为,既然此事一开始就是四弟经手的,那这件事也应该交给四弟去办才是,毕竟四弟对这件事的内情一清二楚,办差过程中也不会出错。”
这个时候,太子难得和直亲王统一战线:“皇阿玛,儿臣也是如此认为,四弟是最合适的人选。”
都知道柿子捡软的捏,雍郡王势单力薄,到时候他们在背后稍加威胁,这差事怎么办,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至于雍郡王会不会听他们的,嗤,他们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吗,不听就想办法让他听。
太子和直亲王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偏偏康熙不是个傻子,能任由他们两个摆布。
康熙眯起眸子,透着一丝玩味:“老四,你觉得呢?”
雍郡王在决定将此事如实上奏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件事会交到他头上的准备。
可是即便他已经决定接下了,在皇阿玛面前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接下,不然皇阿玛恐怕会以为他有什么阴谋,或是体谅不到这件事情的难处。
故而雍郡王犹豫了很久,唇角的笑意很是苦涩:“儿臣听凭皇阿玛吩咐。”
康熙骨子里是有一种逆反心理的,别人想要怎样,他偏不让别人如愿,眼下就是了。
明明雍郡王已经答应了,康熙却把目光放在了太子和直亲王身上:“朕方才已经说了,此事事关重大,轻率不得。太子,老大,你们二人一个是朕的嫡子,一个是朕的长子,朕对你们向来是寄予厚望的,所以追缴欠款一事,朕还是决定交给你们二人来具体负责。老大负责镶黄旗,正黄旗,正蓝旗和镶白旗,余下的四旗就由太子负责。鉴于老大刚刚顾虑的也确有道理,那便让老四从旁协助,以便核对追缴回来的欠款数目有无疏漏。”
话落,太子和直亲王纷纷傻眼了。
就连雍郡王和十三贝勒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
直亲王结结巴巴道:“皇阿玛,儿臣就是一个粗人,您要儿臣领兵打仗,儿臣二话不说就敢上战场,可是您要儿臣追缴欠款,儿臣怕自己会忍不住揍那些官员一顿。”
尤其是皇阿玛让他负责的四旗中,太子的人脉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同理,太子负责的四旗里,他的人也有不少。
十三贝勒算是琢磨明白了,感情这回皇阿玛是想借着追缴欠款一事,让太子和直亲王两脉相互制衡打压,自个儿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不仅如此,还让雍郡王在旁监督,不是明摆着怕他们二人联手合作徇私嘛。
不得不说,这招儿损是损了点儿,但胜在有效。
听了直亲王的话,康熙眼皮子直抽抽:“把你那暴脾气给朕收起来,都是朝廷命官,又不是那等下贱奴仆,岂能任由你打?”
训斥完直亲王,康熙软了语气道:“这次的差事若是办的漂亮,朕有重赏,可若是办不好……”
接下来的话康熙没再说,可未尽之意谁都能听得懂。
话已至此,太子和直亲王很明白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憋屈的领了差事,一出乾清宫,雍郡王就收获了他们二人恶狠狠的眼神。
都怪老四多管闲事。
追缴欠款一事在前朝闹的沸沸扬扬,可惜一连三日过去了,没一个人把欠款给还了的。
直亲王气的在书房里一脚把椅子给踹的四分五裂:“可恶,太子门下的那些狗,跟太子一样难缠的紧。”
幕僚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避免自个儿被碎屑给伤到。
“王爷何必动怒,眼下就是一场拉锯战,就看谁能忍耐的住了。”
直亲王用鼻子重重的哼道:“狗屁的耐性,皇阿玛只给了爷半个月的期限,要是半个月内爷不能准时交差,等着爷的还不知是什么呢。”
那日皇阿玛话中的威胁,他就是再傻也能听得出来。
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快着呢,要是不注意,眨眼半个月就没了。
幕僚摇了摇羽扇,一副深沉的模样:“王爷,奴才倒是有一计,可解眼下燃眉之急。”
“卖什么关子,还不赶紧说!”
幕僚勾起唇角,隐秘道:“奴才以为,皇上急于追缴欠款,应是为了随时会爆起的蒙古内乱做准备。既是这样,奴才斗胆建议王爷,不如让咱们的人第一个还清欠款,也好让皇上知道,您这个做儿子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支持皇上的决定,绝无二话。”
直亲王白眼儿都差翻到天上去了:“是你疯了还是本王疯了?要是本王去做这个出头鸟,就等于本王得罪了朝中泰半官员,本王还没那么蠢。”
幕僚不慌不忙道:“王爷别急,先听奴才说完。”
“奴才这个法子,可是个万全之策,绝不会害王爷您沦落到那等境地的。”
直亲王仍旧没好气:“那你就说说看。”
实际上,直亲王心里是不抱期望的。
幕僚胸有成竹道:“第一个归还欠款的人,一定格外慎重,既要有一定的影响力,还要让旁人既觉得是您的人,又跟您不是一条心。这样您名声也赚了,还给了那个不是和您一条心的人一个教训,一举两得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直亲王仔细一想,觉得此事有点儿靠谱,于是道:“那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幕僚缓缓启唇,吐出三个字来:“八贝勒。”
“八弟?”
直亲王拧眉:“能成么?”
幕僚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若是王爷您信得过奴才,就把这件事交给奴才来办,奴才保证,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只要一想起自己手里拿到的八贝勒的把柄,他对这件事就愈发充满了信心。
直亲王虽还是没完全放心,但是也同意了幕僚的主意。
毕竟在他心里,八贝勒从来都不是他的兄弟,而是自小养在他额娘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狗有异心,不忠于自己的主人,只配被打杀。
得了直亲王同意,幕僚隔日就去了八贝勒府,同八贝勒在书房里讨论了小半个时辰后,没过两日,八贝勒就把欠国库的五十万两白银一文不差的给还上了。
曹府书房,曹寅和十三贝勒正在对弈,得到消息后,曹寅毫不吝啬的夸赞:“贝勒爷运筹帷幄,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果真是让人佩服。”
十三贝勒不骄不躁,一子落下,浅笑吟吟:“还是要多亏了舅舅告知我的消息,不然哪怕我法子再多,没有八哥的把柄,也是无法达成目的的。”
曹寅抿唇笑了:“这功劳奴才可不敢认。”
这把柄,也只是经了他的口罢了。
十三贝勒察觉到什么,疑惑道:“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曹寅随手把棋子丢进棋盒:“就是这个意思。贝勒爷可知,为何八贝勒会向国库借了这么多的银钱,而贝勒爷又可曾注意过,八贝勒究竟是何时开始借的银钱?”
一经点拨,十三贝勒才骤然想起自己查看账册时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八贝勒之前几年也借过国库银子,但那些数额几年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万两,并不算多。
但从去年开始,八贝勒府借的银钱骤然增多,短短一年内,就借了三十多万两白银。
究竟是何事,值得八贝勒借这么多的银钱?
而这笔银子的去向,又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