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进宫不久,又家世不显的小小答应,是如何得知乌苏里氏曾经有孕一事?”
至于灵答应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曹玥心知肚明。
曹玥问的一针见血,十三贝勒难得心虚:“儿子查到,灵答应与乌苏里氏在闺中时,曾有几分交情。”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乌苏里氏那一届选秀时,乌苏里氏到了年纪,灵答应还差一岁,所以灵答应晚了三年才入宫。
期间两人的交集也不多,有一次乌苏里氏小产过后去御花园散心,正好碰到了灵答应,乌苏里氏心里难受,加之灵答应又是她熟悉的人,便对着灵答应大吐苦水。
他也问过乌苏里氏,据乌苏里氏自己说,她并未对灵答应说过十三贝勒赐给她堕胎药一事,她只是告诉灵答应,她怀疑自己被索绰罗氏推倒摔的那一跤见的血,不是月事,是小产。
作为额娘,她即便不知怀孕时是什么感受,可母子连心,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小产了。
只是她再怎么分辩,也没有人信她的话,反而认为她想怀孕想魔怔了。
听了十三贝勒的解释,曹玥沉默了。
这件事上,他们都是做错事情的那个人。
她和十三贝勒冷眼旁观,以至乌苏里氏小产是错,索绰罗氏推倒乌苏里氏是错,可乌苏里氏阳奉阴违,私吐避子汤也是错。
正因为他们都做错了,反过来说,他们也都没错,因为他们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但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与灵答应没有半分关系,她用这件事来捏造事实,散播流言,主动挑起事端,中伤十三贝勒,就是她的错。
是她的错,她就该承担后果。
于是,灵答应被康熙一道圣旨贬入了冷宫。
康熙搂着曹玥纤细腰身,轻声哄着:“朕替你出了气,处置了灵答应,玥儿就别生气了,为了一件小事,不值当。”
起初这流言他也略有耳闻,只是去年曹玥病着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他这件事的真相,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左右后宫的事儿有曹玥处理,对于这种不实传言,她想怎么处理都行,压根儿就用不着她自个儿生闷气。
曹玥斜了康熙一眼,故意阴阳怪气道:“事关小十三的声誉,怎么就是小事了?哦,臣妾想起来了,要不是那天皇上翻了灵答应的牌子,却半路丢下人家去了臣妾宫里,灵答应也不会记恨臣妾,便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康熙瞪大了眼睛,很是愕然:“玥儿说这话亏不亏心?朕为何抛下灵答应而去景仁宫,还不是因为朕担心你。你倒好,还把责任推到朕的头上,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男人,尤其是大权在握的男人,行事永远都是那么随性,他没把灵答应一个卑微的嫔妃放在眼里,却不知尘埃堆积如山时,也是能压死人的。
曹玥暗暗翻了个白眼儿,她又没请他去,做什么让她背黑锅?
曹玥轻哼了两声:“可还是因为您考虑不周,才会有这件事的发生。妾不管,小十三因为这件事声誉受损,您得补偿小十三。”
跟女人讲道理,那是讲不通的。
康熙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好好好,朕应你还不成吗?”
而康熙所谓的补偿,就是让十三贝勒在大婚前进了吏部历练。
别的兄弟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头一天上朝,十三贝勒就受到了众兄弟们的眼神洗礼,下了朝,更是被一群兄弟们围着,一通阴阳怪气。
太子冷冷道:“十三弟不亏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儿子,别的兄弟们都是大婚后才入朝领差,九弟十弟更是大婚几年都没被皇阿玛想起来,十三弟却能在大婚前就入朝,还是去了负责官员政绩考核升迁的吏部,可见皇阿玛是如何看重你。”
太子一字一句都是在挑拨离间,他口口声声十三贝勒是康熙最宠爱的儿子,可是他却忘了,早些年的时候,康熙对他的宠爱,是所有儿子加起来所不能及的。
至于朝政,更是从十岁就开始接触,康熙更是把他批过的折子当成例子,一点一点的教导太子。
可以说康熙在太子身上费的精力,比任何人都要多。然而只因为这十年的冷遇,太子就把康熙从前对他的好都给抹去,只记得如今康熙是怎样抬举其他兄弟同他打擂台的。
十三贝勒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兄弟,皮笑肉不笑道:“太子这话,臣弟可当不起,诸位兄弟们谁人不知,论起在皇阿玛心里的地位,太子您敢论第二,就没人敢论第一,毕竟您可是皇阿玛一手抚养长大的,这待遇,臣弟可没有。”
十三贝勒的一番话,成功的让众人想起了当年太子受宠时,他们是怎么被皇阿玛忽视的。
于是他们不善的目光又落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面皮僵硬着抽了两下,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直亲王见太子吃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面儿上自然而然带了笑:“就是,二弟,你可不能当白眼儿狼,不记得皇阿玛对你的关切和谆谆教导。”
白眼儿狼几个字,直亲王咬的尤其重,显然是在暗示十一年前康熙得了疟疾时,太子的所作所为。
太子接连被当着所有兄弟的面儿堵呛,脸上挂不住,阴冷的眼神扫了直亲王和十三贝勒一眼,甩袖离去。
第175章
太子一走, 直亲王哼了一声,也跟着走了,八贝勒自小就与十三贝勒不和, 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做, 连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
他们三人一走, 加上诚贝勒在府中禁闭,剩下的那些兄弟们,就都是好话不断,毕竟他们不像太子他们有资本可以和十三贝勒对着干。
对于十三贝勒入朝一事, 雍郡王是担忧大于喜悦。
他喜悦于自己与这个十三弟关系还算尚可, 又担忧于自己在前朝深耕多年,他一入朝, 自己如今的地位和势力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雍郡王压下心中的愁绪,笑看着十三贝勒:“十三弟,恭喜,吏部可是个好地方。”
十三贝勒乜了雍郡王一眼, 同样笑道:“四哥就别打趣弟弟了,难不成户部就不是个好地方了?”
雍郡王心里一梗, 户部在他看来还真不是个好地方。
要是户部有钱还好说, 可关键是户部没钱啊。
他进户部这些日子,查看户部账本时, 总算能明白为什么一遇到让户部尚书拨款的事儿, 户部尚书总是能哭诉没钱了。
因为户部的钱都被借走了!!!
那些大臣们, 借就是几万两白银,多的高达几十万两。
朝廷官员又那么多, 一人借一点儿,可不就拿不出钱来了?
不过旁人也就罢了, 这兄弟中,八弟府上借的银钱是最多的,几乎有五十万两白银之数,也不知八弟要这么多银钱,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十三贝勒瞧雍郡王苦笑的模样,心里有了想法。
雍郡王回到自己府中书房,坐在桌案后盯着眼前的账册深思。
自他到户部后,就暗中接了皇阿玛的密旨,查户部的账。
原本他是很高兴的,这样重要的事情能交给他来办,说明皇阿玛很信任他。
可真当他查完了户部账目之后,他泛起了难。
他在朝中辛苦了这么多年,借着曹家和隆科多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若是把账册和其中出现的问题写成折子汇报上去,朝中大半的人势必会被他得罪,这么多年的辛苦也将会付诸东流。
只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他得罪了朝中大臣,也会因此更被皇阿玛看重。
眼下放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端看他是选择做一个忠君的孤臣,还是选择装聋作哑,维持原状。
“砰砰砰”
书房的门倏地被敲响,苏培盛在外小声道:“爷,李侧福晋派人来传话,说二格格身体不适,想请您过去瞧瞧。”
屋里的雍郡王听到这话,脸瞬间黑了,心头的烦躁骤起。
他在前边殚精竭虑,步步惊心,后院儿的那些女人倒好,日日都要出个幺蛾子,就不能让他安生一日。
心中一旦有了不满,往日被自己宠的没边儿的李侧福晋也没落得了好。
一块儿砚台砰的砸到门上,雍郡王怒喝道:“给爷滚,告诉李侧福晋,要是养不好孩子,再三天两头的病上一回,爷就把孩子都送到福晋的正院儿养。”
书房的门受力被砸的轻微颤动,苏培盛吓的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就像是那砚台能咋到自己一样。
雍郡王的声音大的很,台阶下李侧福晋派来传话的小太监听的一清二楚,脸都吓白了:“苏爷爷,奴才这就去回李主子的话。”
看着小太监拔腿就跑的背影,苏培盛用鼻孔哼了一声,给李侧福晋记了一笔,要不是李侧福晋,他哪儿用挨这怒火儿?
雍郡王在户部查账的动作哪怕再小,也难免会让有心人察觉。
而曹寅就是这个有心人。
没两日下朝,曹寅就装作偶遇的样子,在十三贝勒出宫往十贝勒府中去的路上,遇见了十三贝勒。
十三贝勒喜道:“舅舅,好巧。”
曹寅心道,不巧,就是来找你的。
他看了眼自家外甥,低声道:“咱们俩在宫外难得遇上一次,这会儿时间还早,贝勒爷不妨同奴才去茶楼坐一会儿,听说朱雀大街上的茶楼新进了一种茶,虽算不得珍贵,但胜在味道奇特。”
十三贝勒笑着应了:“好啊,要是尝着不错,等回宫了也给阿玛额娘带一些。”
舅甥俩约着一起去了朱雀大街的茶楼,径自去了二楼的包厢,李卓和曹寅的贴身小厮站在外面守着门。
十三贝勒睨了眼曹寅:“舅舅,现在可以说了吧。”
曹寅眼中尽是欣赏之意,他就知道他曹家的血脉,就没有蠢笨的。
“是有件事要同你说,你是知道雍郡王前些日子被皇上调入户部的,但你知道雍郡王最近在户部做些什么吗?”
十三贝勒一听,当即道:“听舅舅你的意思,四哥这次做的事情是皇阿玛吩咐的,而且影响还不小?”
见十三贝勒反应这么快,曹寅更是满意了:“虽然我如今是京官儿,可在江宁一带也盘踞了不少年,那时没少和户部打交道,户部里一些不怎么显眼却又有实权的官员,都和我交情不错。前两日有人告诉我,雍郡王在户部查账。”
“查账?”
十三贝勒有些意外,查账是一个很得罪人的事儿,因为没有谁的账是经得起查的。
曹寅点头:“几年前,皇上施恩朝中官员,允许朝中官员向国库借银。一开始,很少有人去借,但是随着他们借了银子,又没说什么时候还,紧接着又去借,次数多了,旁人看在眼中,去户部借银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几年下来,国库里有几百万两的银钱,都是被朝中官员给借走的。这也是为什么一起战事,户部就哭穷的原因。”
十三贝勒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那舅舅您,向国库借银了吗?”
曹寅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然借了。虽然曹家富裕,但旁人都借了,就你不借,旁人会怎么想?不过我也就是借了几万两白银意思意思罢了,若是哪日要还,曹家也是能拿得出来的。”
他端起一开始就上来的茶喝了两口,满脸的的得意。
十三贝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舅舅你这模样,挺像小孩子的。”
曹寅脸一僵:“什么小孩子,我比皇上还大两岁,都五十多了。”
打趣了两句,屋里的气氛轻松下来,十三贝勒想了想道:“那这事儿舅舅您就当不知道,看四哥会怎么办了。若是四哥决定要如实禀告皇阿玛,那皇阿玛一定会勒令四哥收回欠款,届时不论怎样,曹家一定不能是第一个还钱的人。”
“那是自然。”曹寅又不傻,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十三贝勒很是放心,最起码这么多年来,他的外家给他的助力是极大的,一点儿都没拖后腿。
“舅舅可知,我的这些兄弟里,谁欠的银钱最多?”
曹寅回想了一下,肯定道:“那应该当是八贝勒了。”
“舅舅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