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一边说着,还一边偷换了概念。
让人给她传递毓庆宫的消息,与在毓庆宫安插人手,那是两回事,偏偏在惠妃的口中,硬是把这两回事混为一谈。
惠妃如此咄咄逼人,令康熙很是不悦:“惠妃,注意你的态度,昭贵妃到底位高于你。”
惠妃并未因康熙袒护曹玥而心有不虞,反而心里一喜,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臣妾知错,只是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也经得起您命人查探。白汋是与臣妾有牵连,那是因为她入宫前曾受过纳喇氏的恩惠,除此以外,臣妾再也不曾和她有过什么交集,李佳侧福晋见红一事,也着实与臣妾无关,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还臣妾一个清白。”
惠妃一通陈情后,深深地伏地磕了个头。
听到这儿,曹玥算是彻底明白了,惠妃为了把自己洗白,竟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为此不惜得罪了后宫所有高位,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脑子。
且不说李佳侧福晋见红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只说哪怕这件事真的是惠妃干的,康熙为了平衡前朝后宫,以及维护大阿哥的颜面,也会主动把这件事给捂下来,替惠妃遮掩过去的。
只可惜,当局者迷,惠妃没想到这一点。
走了这么一步蠢棋,惠妃已经回不了头了。
宜妃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设了这个局,就是为了把惠妃给坑进去,自然不愿看着惠妃安然无恙,不然如何报那日的嘲讽之仇?
“惠妃姐姐,本宫听了这么久,旁的没怎么听明白,倒是看清楚了一点,今日之事,好像都是惠妃姐姐你红唇白牙,肆意说出口的。无论是你指控本宫和其她几位姐妹的罪名,还是你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说出来的话,都只是你自己说的罢了。”
总之一句话,不论你说什么,没有证据,那就是胡诌。
荣妃连声附和:“就是就是,惠妃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行事还是这么不着调,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别到时候还连累了大阿哥。”
荣妃话里暗藏威胁,惠妃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骨头缝都是冷的。
温贵妃注意到惠妃的异样,不疾不徐的开口:“荣妃说的是极,咱们都是有孩子的人,所以本宫也能理解惠妃你为了自证清白,胡思乱想之下想岔了,不过没关系,知道自己想岔了,及时改正过来就是了,大家都是多年的姐妹,不会因为你犯了这一点小错就揪着不放的。”
康熙慵懒的靠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个个儿话里有话,唯独曹玥执着团扇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像一副美人图,令他无端觉得心静了不少。
“惠妃,你怎么说?”
惠妃颤抖着牙关,迫于众人的威胁以及自己内心的惧怕,终究是改了口:“回皇上的话,臣妾一时慌乱,说错了话,更是臣妾为了让您相信臣妾的清白,故而拖了众位姐妹下水,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受罚。”
她错的离谱,她只想着拖人下水,也不怕她们事后的报复,可她却忽略了大阿哥,也忽略了她们膝下的阿哥,若是她们联起手来对付她和大阿哥,那她和大阿哥又怎么会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康熙微微颔首:“如此,便罚你禁足三月,为李佳侧福晋腹中皇孙抄经祈福。”
话落,原本打算认命的惠妃依旧没忍住,惊惧的抬头:“皇上?”
禁足也就罢了,为李佳侧福晋抄经祈福,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李佳侧福晋的事情是她做的吗?
康熙冷冷一眼扫了过去,惠妃条件反射的低头,躲开康熙的目光。
罢了,左右她在这件事中也不干净,抄经就抄经吧。
第139章
毓庆宫, 李佳侧福晋小口小口的喝着安胎药,听着宫女禀报的消息,眼底阴狠愈发浓郁:“惠妃……”
宫女很是愤愤:“侧福晋, 惠妃娘娘敢动手谋害皇嗣, 本是大罪, 可皇上却只禁了惠妃娘娘的足,处置如此不公,足以见得惠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咱们若是想要报仇,怕是只能自己动手了。”
李佳侧福晋捏着帕子沾了沾唇角, 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帕子。过了好一会儿, 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自己动手?”
她扬起眉梢, 眼底的阴狠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愉悦的笑:“我还没那么蠢。”
太子福晋虽然还未入毓庆宫,但毓庆宫里肯定有太子福晋的人,太子福晋这个时候正盯她盯的紧, 就指望着她犯了错,太子福晋好拿着把柄在她面前立威呢, 她又怎会犯蠢, 在这个时候送上门去?
宫女闻言,眉心微蹙, 试探道:“那侧福晋您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李佳侧福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声调都扬了起来:“本福晋又不是那善男信女, 讲究个以德报怨。”
“那您还……”宫女面上显然松了口气,复又露出了笑容。
李佳侧福晋轻轻抚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笑的有几分诡异:“你说,本福晋肚子里这个孩子若是生出来, 是什么身份?”
宫女不假思索道:“当然是皇上的长孙,咱们太子爷的长子。”
“对,本福晋的孩子是太子爷的长子,所以太子爷的长子为人所害,尤其还是一直被太子爷视为死对头的大阿哥的生母惠妃所害,太子爷想必会更加愤怒。”
李佳侧福晋眼眸里渐渐蕴出笑意:“太子爷本就愤怒,偏皇上又是如此轻拿轻放,在太子爷看来,必然是皇上偏心大阿哥,两两相加,太子爷心头的愤怒只会越来越大。”
这般情况下,又怎需要她脏了自己的手?
她需要做的,仅仅是扮演好一个受害人的模样,在太子爷来看她时,好好儿的哭上一场,给惠妃和大阿哥母子上上眼药,其他的,太子爷自然会为她办妥当。
话说到这里,宫女的眼睛亮了亮,显然是明白了李佳侧福晋的打算。
于是在晚上太子来李佳侧福晋这里时,宫女配合着李佳侧福晋演了好一出戏,李佳侧福晋哭的梨花带雨,眼眶通红,惹的太子很是心疼,搂着李佳侧福晋不停地安慰着。
“孤知道你和孩子受了委屈,只是这件事皇阿玛已经有了决断,孤便不好再说什么。”
哪怕他心里也的确对这般处罚感到不满,可惠妃是皇阿玛的嫔妃,不是他的,他不能对惠妃做什么,否则就是触碰了皇阿玛的底线了。
李佳侧福晋柔柔弱弱的伏在太子胸口,素手揽住太子的腰身,微白的唇轻轻一抿,善解人意道:“妾身知道,皇上的决断,妾身也不敢有异议。可是爷,妾身还是害怕。”
说着,李佳侧福晋的眼泪极为自然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太子的虎口:“妾身孤身一人在这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太子爷您一人,可您得皇上看重,政务繁忙,没有太多时间看顾妾身。惠妃娘娘眼下虽被禁足,但在宫中的势力尤在,妾身势单力薄,怕是难以保全咱们的孩子……”
太子眸子晦暗不明,一时并未言语。
李佳侧福晋偷偷瞄了太子两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咬了咬牙,又加了把火:“若是妾身这胎怀的是个格格,许是就不会影响到大福晋,惠妃娘娘也就不会这般算计妾身了罢……”
格格二字格外刺耳,太子面色骤变,低斥道:“浑说什么?孤找人给你看过了,这胎是个阿哥无疑,往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知道了么?”
李佳侧福晋被太子的反应吓了一跳,身子都瑟缩了一下:“妾身知道了。”
太子轻叹一声,手抚上李佳侧福晋的小腹,神情变得柔和了起来:“吓着了吧,别害怕,孤不是有意的。”
他不是大阿哥,对于嫡长子没有那么执着,因为他自己就不是嫡长子,不还是为皇阿玛看重,成了太子?
所以李佳氏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个阿哥最好,既能占去大阿哥心心念念的皇长孙的位置,还能打击到大阿哥,只要大阿哥有丁点儿的不高兴,不如意,他就喜闻乐见。
不过李佳氏说的也没错,惠妃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动了李佳氏,为的不还是大阿哥和皇长孙的名分?
既然皇阿玛只是小惩大诫,那剩下他不如意的地方,就由他亲自动手索取好了。
正想的入神,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太子的贴身太监随之进入,打了个千儿后道:“启禀太子殿下,梁公公来了,还带来了一批奴才,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给毓庆宫换一批机灵的,避免李佳侧福晋的事情再次发生。”
一听到换奴才,太子心底就是一凸:“都换了哪些人?”
身为太子的贴身太监,对于太子手底下的人手自然了如指掌,见太子问起,他一张脸皱的死死的,把太子最想要知道的答案给了出来:“回太子爷的话,除了各位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余下的人都给换了。”
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似是咬着牙道:“孤知道了,孤这会儿在侧福晋这里,抽不出去空去见梁九功,你去替孤处理了吧。”
梁九功那样的精怪,他若是控制不住情绪,梁九功难免会察觉出来,倒是他再同皇阿玛一说,后果如何,自是不必明说。
“嗻。”
贴身太监应了声,人还没走远,太子就又叫住了他,添了句叮嘱:“多赏赐梁九功一些茶钱。”
“奴才明白。”
景仁宫,曹玥一手捏着棋子,一手支着下巴,状似思考的样子许久,才把棋子下到棋盘的一处:“皇上您就这么把毓庆宫的奴才全给换了,阵仗是不是有些忒大了?”
就算是想把后宫嫔妃安插进去的人手给清除了,可康熙这样做,也会间接的把太子的心腹给换掉。
曹玥一时间竟想不明白,康熙到底是为了太子好呢,还是再坑太子。
康熙的一枚棋子紧跟着落下,似笑非笑的睨了曹玥一眼:“玥儿怎么关心起这件事来了?莫不是真如惠妃所言,毓庆宫里也有玥儿的人手?”
这般近乎明晃晃的问话,噌的一下就点燃了曹玥心里的怒气,她啪的一声把手中棋子扔到棋盘上,清脆的声响后,几个棋子被碰撞的乱了位置,只是这声响过于小,被曹玥的声音给压住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皇上这话是何意?”
曹玥笑容全失,抿着唇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康熙。
“您口中说着相信臣妾,实则心中还是会对臣妾有所怀疑,是吗?”
康熙不妨曹玥骤然发作,又碍着周遭伺候的奴才在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沉下了脸:“贵妃!”
安凝在旁看的心惊肉跳,忙带着奴才们下去,把门给关上,亲自守在门外。
没了外人,康熙面色稍霁:“朕只是随口一说,你何需这般大反应?”
曹玥冷哼:“随口一说?怕是在心中记了许久吧。这么多年过去,臣妾收敛了当年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您便忘了臣妾当初的样子,将臣妾与旁人相提并论,是觉得臣妾如今也如您的那些嫔妃一般无二了吧?”
入宫多年,她若是再拿捏着刚入宫时的那副姿态,难免惹人厌烦,可她的态度也不是一夕之间就改变的,而是日积月累下来,慢慢有了变化的。
经曹玥这么间接的一提醒,康熙才骤然想起,当年的曹玥是个连他的面子也不给的清冷女子。这样的女子,哪怕在深宫浸染多年,应该也不会,更不屑去做这种事的。
康熙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朕不曾这样想过,方才的话也只是无心之言,玥儿无须往心里去。”
康熙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服了软,曹玥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脸色稍缓:“臣妾虽然生了小十三,但却没什么旁的想法,只愿小十三能平安康健一辈子。臣妾既没有那宏伟的志向,便也不会去做那等令您猜忌的事,因为太过不值当。”
这话等于说是直白的紧,没有半分遮掩了。
康熙捏着拇指上的扳指,倏地指着棋盘上被曹玥打乱的几枚棋子,笑着转移话题:“瞧你,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好好儿的一盘棋乱成这样,还好朕记性不错。”
他指尖微抬,快速的把棋子的位置复原,然后做了个手势:“玥儿,该你下了。”
看着康熙明显转移话题的作态,曹玥很是配合,什么也没说,全然当做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殿外,安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侧着耳朵听着已经没什么声响的殿内,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娘娘没有把皇上气的甩袖离去。”
这些年,皇上被自家娘娘气到抬脚离开的情形不是没有,可过几日两人就又和好了,她虽然不惧怕景仁宫失宠,但终究也不愿意景仁宫成为后宫说嘴的话柄。
安顺甩了下拂尘,好笑的摇了摇头:“安凝姑娘多虑了不是,娘娘心中自有成算,安凝姑娘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顿了下,安顺想起了件事,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用说闲话的语气道:“听说佟嫔今儿在御花园里中了暑气,晕倒了。”
第140章
安凝横了安顺一眼:“晕倒便晕倒吧, 凭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值得你特意说说?”
因为佟嫔当初为了侍寝时做下的下作事,康熙对佟嫔很是不待见, 但因为佟佳氏一族的面子, 康熙还得时不时的去宠幸一下佟嫔, 所以佟嫔的位置在后宫里很是特殊。
宫里的人也都是见风使舵,康熙如此态度,他们看的分明,对佟嫔的态度也就很是微妙, 不说有多克扣佟嫔, 但也决不会讨好,不过平平而已, 连敏嫔都比不过。
佟嫔不甘于现状,可也无可奈何。
安顺嗐了一声,低声道:“这不是佟嫔知晓皇上在景仁宫,故意让人来的么。也亏的梁公公去了毓庆宫办差, 是魏珠公公伺候皇上,不然那承乾宫的宫女少不得得到皇上和娘娘面前去替佟嫔哭诉一二。”
梁九功那人是圆滑, 还很贪财, 但有一点值得他学习,那就是忠心, 无论任何事, 梁九功都不会隐瞒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