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应了一声,亲自去了延禧宫请人。
等曹玥收拾妥当,安凝亲自撑着伞替曹玥遮阳,走出景仁宫时,荣妃已经在景仁宫外候着了。
荣妃身边的宫女同样也撑着一把油纸伞,只是荣妃素来怕热,才出来这不到一刻钟的时候,额头上就已经溢出了薄汗:“昭贵妃安,昭贵妃今儿好兴致,怎的想起顶着太阳邀臣妾去赏花?”
曹玥微微一笑,权当没有听出荣妃话中的不满:“今儿御花园里百花齐放,正是赏花的好时候,若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再想看到这副景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本宫不忍荣妃姐姐错过此等场景,只好亲自相邀。”
“那臣妾倒是要多谢贵妃娘娘想到臣妾了。”
自个儿人都已经出来了,荣妃自是不会再打道回宫,只是口中发发牢骚罢了。
交谈了几句,两人各自乘坐肩撵,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御花园去。
曹玥耽搁了许多时候,等她和荣妃到御花园时,落水的两人早就被救了上来,又送去了绛雪轩换了衣裳,围观的人也聚在绛雪轩。
绛雪轩里人多了,嘈杂声也就大,曹玥和荣妃并未被人注意到,还是安顺扬声通报后,众人才惊觉,纷纷行礼请安:“奴婢给昭贵妃娘娘请安,给荣妃娘娘请安,两位娘娘万福金安。”
温贵妃从绛雪轩正屋的主位上起身迎了过来,亲热的握住曹玥的手臂,眉眼间一片忧愁:“妹妹可算是来了,妹妹若是再不来,本宫可就要亲自去请了。”
曹玥也不挣脱,顺着温贵妃的力道,被她拉到主位上,两人一起坐下:“本宫顺道邀请了荣妃姐姐一起,所以耽搁了片刻,还请温姐姐见谅。”
温贵妃方才甫一听到荣妃的名号时,眼皮子就是一跳,这会儿做好了心理准备,面上没有任何异样:“无妨,妹妹来了就好,荣妃妹妹坐吧。”
荣妃在奴才搬来的圈椅上坐好,曹玥扫了屋子里的众人一圈后,淡淡的叫了起:“都起来吧。三福晋怎么也在这里?”
只见正准备往荣妃身后站去的三福晋不慌不忙的屈了屈膝,笑盈盈道:“回昭额娘的话,妾身想着难得入宫一次,便来逛逛园子,只是没想到逛个园子,也能看到两位秀女落水,事情尚未处理完,妾身倒是不好离开,只得等到了现在。”
原本这事儿算得上是后宫之事,她一个小辈,是不好留在这里的,可谁让她还未看到田氏最终的结果,让她就这么离开,她自然不愿。
荣妃知晓这个道理,借机训斥了三福晋两句,三福晋也作势领受,旁人就不好在说什么了。
温贵妃睨了三福晋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吩咐紫烟把小钮祜禄氏和田氏落水的经过讲述一遍。
紫烟站出来,语句清晰道:“半个时辰前,钮钴禄秀女与田氏秀女于荷花池相继落水,周围还有瓜尔佳氏秀女,西林觉罗氏秀女,齐佳氏秀女,郭络罗氏秀女,以及……三福晋也在场。”
说到三福晋时,紫烟的语气明显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据钮祜禄氏秀女道,她本是在荷花池旁,却不知为何,田氏秀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自己被田氏秀女推了一把,再然后,钮钴禄秀女就落了水。”
“田氏秀女却说,她并非有意,而是自己也被人推了,才会害的钮钴禄秀女和自己相继落水。可是奴婢问过在场的各位秀女,她们都说田氏秀女落水时,身后并无人在。”
因为钮钴禄秀女的姓氏,紫烟连说话都是偏向钮钴禄秀女说的,她话中的意思,不就是田氏秀女在说谎?
可是田氏秀女是温贵妃的人,紫烟如此说,岂不是把田氏秀女推到了众人面前,温贵妃还打算用田氏秀女吗?
曹玥拧眉:“两位秀女落水的地方,都命人检查过了吗?”
紫烟点头:“回昭贵妃娘娘的话,我家娘娘到时就命人检查过了,却未检查出任何痕迹。”
三福晋低着头,摸着袖子里藏着的余下的珍珠手串,隐藏起眼底的那抹笑意,能检查出来就怪了,她丢下去的那颗珍珠,早就随着她们二人落水时,一起掉落进荷花池里了。
荷花池那般大,寻两个人易如反掌,可若说寻一枚珍珠,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没有证据,田氏秀女又把钮钴禄秀女推入了水中,哪怕当时被救上来的及时,到底也是被那些低贱的太监们看过湿透了的身子,毁了名声。
她倒要看看,在自己同族的堂侄女和自己的棋子面前,温贵妃更愿意保哪一个。
田氏秀女闻言,本就哭的梨花带雨的面容更是多了几分可怜,跪趴在地上,身子看着极为羸弱:“不,不是这样的,贵妃娘娘,真的是有人想害奴婢,把奴婢推下水的,奴婢一时不察,才连累了钮钴禄秀女,还请贵妃娘娘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她当时脚下打滑的时候,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可那东西既然没有留下痕迹,她若是说了出来,对她也没有任何帮助,倒不如一口咬定有人推她,说不准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温贵妃看她哭的可怜,声音不觉软了些:“你口口声声有人推你,可旁人却说什么都没看到,你也没有证据,要本宫和昭贵妃如何信你?”
田氏哭泣声一顿,泪眼朦胧的抬头:“娘娘明鉴,各位姐姐为了保全自身,闭口不言,不为奴婢作证,奴婢能理解。可是……可是奴婢是待选秀女,不能因为奴婢一个人的事儿,连累了钮钴禄秀女不说,将来还会连累奴婢家里,奴婢……奴婢实在是委屈。”
曹玥指尖点着桌面,沉声道:“听你的意思,莫非你知道是谁推的你?”
田氏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在发抖,眼神怯怯的,不自觉的往荣妃身后看去。
第129章
荣妃身后站着的, 除了伺候荣妃的宫女,就只有三福晋。
而能让田氏一个秀女如此畏惧胆怯的,区区宫女自然做不到, 那么就只有一人了。
一时间, 众人看向三福晋的眼神颇为微妙。
三福晋方才还松惬的心情瞬间沉了下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 田氏这个贱人竟然敢信口雌黄,还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肮脏眼神看着她,让旁人都怀疑她。
不止三福晋脸色不好,荣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且先不论这件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只说田氏一个小小秀女,毫无证据就敢做此举动, 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
荣妃重重的拍了下手边的小桌,怒喝道:“放肆,田氏,你若是有话, 直说便是,做什么一副委屈的模样?难不成两位贵妃和本宫苛责你了不成?”
荣妃生怕自己的分量不够, 还把曹玥和温贵妃给拉下了水。
曹玥叫荣妃过来, 本就是打着让荣妃和温贵妃对抗的心思,所以帮着荣妃是毫无疑问的:“荣妃说的不错, 田氏, 有话只管说来。”
田氏犹犹豫豫了半晌, 这才轻轻抽泣着道:“还请各位娘娘明鉴,奴婢方才落水时, 的确是有人推了奴婢,奴婢还清楚的看见, 那会儿只有三福晋和她的贴身宫女站在奴婢身后。”
她并未直说是三福晋推了她,可她话里话外,却都透着这个意思。
先说有人推了她,又说只有三福晋站在她身后,就差没明着说了。
三福晋气的身子直抖:“胡说八道,田氏,你自个儿没站稳落水,还害得钮钴禄秀女也落了水便也罢了,可你不能为了免受责罚,就空口白牙的胡乱污蔑本福晋,你可知道,污蔑阿哥福晋的后果?”
田氏似乎被三福晋给吓到了,忽地又改口:“是……是奴婢记错了,站在奴婢身后的不是三福晋……”
田氏如此做派,更是将三福晋气了个仰倒。
温贵妃捏着帕子遮掩住微微上扬的唇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好戏。
被秦楼楚馆的嬷嬷们调*教过的女子的手段,果然不是那些自诩正室福晋的女人比的了的。
温贵妃一边不屑田氏的手段,一边却在心中不断称赞:“田氏,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三福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会害你?”
荣妃死死捏着团扇,咬牙道:“温贵妃,您这般问话,怕是多有不妥吧?”
温贵妃这么一说,岂不是就认定了是三福晋推了田氏?
温贵妃睨了荣妃一眼:“哪里不妥?众目睽睽之下,田氏落水时,三福晋到底是不是站在田氏身后,问一问旁人不就知道了?”
说着,温贵妃看向在场的秀女,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最终掠过瓜尔佳氏,落在了西林觉罗氏的身上:“西林觉罗秀女,你来说说,当时三福晋究竟有没有站在田氏身后?”
西林觉罗氏与钮祜禄氏有姻亲,向着温贵妃说话是必然的:“回温贵妃娘娘,奴婢也并未看的太过仔细,只是钮钴禄妹妹落水后,奴婢曾看到了一抹红色从旁一闪而过,旁的却是没有注意到。”
秀女的衣裳颜色都是青色的,红色在青色中,很是显眼,而三福晋今儿穿的衣裳,正是红色。
温贵妃点了点头,示意西林觉罗氏退回去,同荣妃道:“这可是有人证在场的。”
荣妃气极反笑:“既然温贵妃您都这么说了,那臣妾也有话要说,臣妾若是不曾记错,这西林觉罗氏与温贵妃您的母族渊源颇深,她的话又怎能相信?”
温贵妃脸色一变,刚欲呵斥荣妃,曹玥轻柔的出声:“两位姐姐莫要再争论了,既然西林觉罗氏的话不可取信,再换一人问就是了。”
“瓜尔佳氏,当时的情形,你可曾看到?”
被曹玥点名之前,瓜尔佳氏一直是低着头,眼睛规矩的盯着地面,耳朵里无论听到了什么,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猛地被曹玥提及,瓜尔佳氏也只是不慌不忙的微微抬头,仪态规矩周全的屈膝道:“回昭贵妃娘娘,奴婢未曾注意到。”
虽然钮钴禄秀女和田氏落水的事儿是她和三福晋共同算计的结果,但那也是因为钮祜禄氏先起了算计她的心思,她不过是和找上门来的三福晋合作,将计就计罢了。
若非如此,今日落水的人就是她。
她一旦落水,无论结果如何,即将到手的太子妃的位置,是一定会化为泡影的。
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她的,谁要是敢抢,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对于瓜尔佳氏的话,曹玥也不意外,任谁都不想趟进这趟浑水里,没得惹了一身腥。
而且就凭瓜尔佳氏心照不宣的身份来说,曹玥就没打算真的从瓜尔佳氏口中问出什么来。
正当曹玥准备再点下一个秀女的名字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诧异的叫声:“十三阿哥?您怎么在这儿?”
只这一声,成功的把曹玥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绛雪轩外,一景仁宫的小太监点头哈腰的挡在十三阿哥身前,谦卑极了:“十三阿哥,昭贵妃娘娘在里面,您是否要给昭贵妃娘娘请安?”
小太监的声音不小,毫无掩饰,做贼心虚的十三阿哥慌忙就要伸出手去捂小太监的嘴,到底还是晚了。
十三阿哥正准备趁曹玥还未出来时偷偷溜走,自个儿背后的衣领子就被人给拎着了。
曹玥的声音阴恻恻的:“小十三,本宫记得今儿上书房并未放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十三阿哥甜甜一笑,扭着身子,小手扒拉着钳制着自己后脖子的手:“额娘,您先松开儿子,您这样拎着儿子,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儿子的脸往哪里放嘛。”
别看十三阿哥才六七岁,可就是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要脸面了。
曹玥的余光扫了眼身后那群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人,也不想让她们看了自己的笑话,便松开了十三阿哥,暗暗在他耳边咬牙道:“敢逃课,看回去后本宫怎么收拾你。”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生气,逃课逃了也就逃了,真正让她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十三阿哥来了这么一出,秀女落水的事儿说不准就要把十三阿哥给牵扯进去。
自己被人利用倒也罢了,可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不想他也被人利用。
十三阿哥只觉得自己脖颈后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抖了抖脖子,被松开后异常乖巧:“额娘……”
曹玥没搭理他,直接叫安顺送十三阿哥回去。
安顺弓着身子,正要请十三阿哥回景仁宫,荣妃突然道:“等一等。”
“怎么?”
曹玥转身看向荣妃,唇角的笑没有一丝温度。
“没什么,臣妾不过是想问十三阿哥两句话罢了。”
荣妃像是没有察觉到曹玥的假笑,扶着三福晋的手臂上前两步,看向十三阿哥的眼神中带慈爱:“十三阿哥,你方才是在荷花池旁的假山里吗?”
十三阿哥眸光轻闪,小手拉着曹玥的手,手指轻轻在曹玥的手心里挠了一下,然后仰着头不好意思道:“是啊,儿臣一个不小心在假山里睡着了,直到现在才醒,都错过了上书房上课。”
曹玥伸手重重的在十三阿哥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若是你皇阿玛知道你逃课,定然会狠狠打你板子。”
十三阿哥佯装害怕道:“额娘,皇阿玛要是真的罚儿子,您可要替儿子求求情啊。”
“求情?你还敢让本宫替你求情?本宫不亲自动手教训你,就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还不赶紧回宫去反省?”
母子俩一唱一和,让荣妃只问了一句就难以再继续问下去。
安顺顺势把十三阿哥带离了众人的视线,曹玥看的很清楚,小十三什么也没说,三福晋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由此可见,三福晋在这件事里的确不干净。
曹玥抬手揉了揉额角,一副疲惫的模样看向温贵妃:“温姐姐,如今两边各执一词,且两边均无确切证据,要处理此事,本宫也很是为难,不知温姐姐可有法子?”
“这……”温贵妃为难的摇了摇头:“本宫也着实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