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昭贵妃不愿收下玉佩,接受他们的示好,忙讨巧道:“这是四爷和妾身身为小辈孝敬娘娘的,娘娘若是不收,妾身回去后可是要被四爷责罚的,您就当心疼心疼妾身,收下可好?”
曹玥静静的看了四福晋几眼:“也罢,那本宫便厚着脸皮收下了。只是四阿哥也刚出宫开府没多久,你们府上的日子定是过得紧巴巴的……”
话未说完,四福晋就强撑着笑否认:“怎会……”
日子过得确实紧巴,四福晋就连否认都显得格外没有底气。
四阿哥是去年出宫开府的,当时内务府给的是二十万两白银,这笔银子听起来不少,可实际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仅仅一年的时间,四阿哥府账面上的银钱就已然所剩无几。
至于银钱的去向……
宫里主位嫔妃过生辰,阿哥格格过生辰,逢年过节给下人的赏赐,还有府里那个正在怀着身孕的李格格,每月只补品的数额就高达几百两……
曹玥也不戳穿四福晋的口是心非,只抬手阻了四福晋继续说下去:“好了,本宫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如此紧张。”
说着,扭头吩咐安凝:“去把本宫妆台上的小匣子取来。”
安凝领命,顺手把羊脂玉佩放在主位让的小桌上,转身去了寝殿,很快就取了个小匣子过来,双手递给了四福晋。
四福晋捧着小匣子,低头看了两眼,又看向曹玥请示道:“娘娘,这……”
曹玥扬了扬下巴:“打开看看。”
四福晋抿了抿唇,把帕子塞到衣襟口,摁下锁扣,小匣子啪嗒一声打开,里面一沓厚厚的银票就映入四福晋的眼帘。
四福晋霎时惊了,心口砰砰直跳,坐立不安:“娘娘……”
这么多银票,昭贵妃是什么意思?
曹玥像是没看到四福晋的失态,只道:“自从皇上同本宫说,你要来给本宫请安时,本宫就一直在想,要给什么赏赐才好,本宫一直觉得,宫里的东西虽然华丽贵重,但到底不能吃喝的,便是赏了你们,你们还要供着,索性本宫就偷个懒儿,给你们些许俗物,只愿你和四阿哥不要介意才好。”
四福晋怎么会介意?
她高兴还来不及,只是高兴之余,又有些忐忑,毕竟她拿捏不准四爷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万一四爷不许收,她却私自收下了,四爷一定会怪她的。
想到这里,四福晋只觉得自己手中这个小匣子像个烫手的山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四福晋再是装作老成持重,年龄在那里摆着,想的什么哪怕从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从她眼睛里,也是能分辨出一二分心思的。
就在四福晋纠结的时候,曹玥好心的替她做了选择:“长者赐,不可辞,福晋安心收下便是。”
“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了曹玥这句话,四福晋也安心了许多。
四福晋在景仁宫里坐了许久,眼看着时候不早,就想起身告辞,曹玥没让,而是打趣道:“看这时候,也快到上书房下学的时候了,福晋不若等着四阿哥下了学,同四阿哥一起回府?”
四福晋被打趣的脸颊微红,喏喏的应了。
申时正,四阿哥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四福晋捧着小匣子被搀扶着上了马车,四阿哥早已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了。
四福晋小声请了安,四阿哥缓缓睁开眼,一眼就看向了她怀中的小匣子:“昭贵妃赏赐的?”
四福晋抿着唇点了点头,把小匣子递给四阿哥:“爷还是亲自打开瞧一瞧吧。”
这事儿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四阿哥扬了扬眉梢,接过打开,眼眸深处也是有一瞬的讶异,只是他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来:“把在景仁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来。”
四福晋仔细回忆着今天和曹玥的对话,自己曹玥的神情举止,无一疏漏的讲了出来。
末了,又生怕四阿哥责怪,忍不住替自己辩解道:“本来妾身是不欲收下贵妃娘娘给的银票的,可贵妃娘娘坚持,妾身又不好驳了贵妃娘娘的面儿,就只能……”
四阿哥轻笑一声,抬起手覆上四福晋冰凉的手背:“爷知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四福晋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您不怪妾身?”
“为什么要怪你?”四阿哥再次强调:“爷不是说了,你做的很好,今日有劳福晋费心了。”
方才那一沓银票,他粗粗看去,大约有十万两之多。
他之前活了十几年,生母是罪人,暂且不论,只说孝懿仁皇后这个养母,生前最后一段日子,也只是心心念念着皇阿玛,没有为他考虑打算半分。
孝懿仁皇后去世后,皇阿玛便把孝懿仁皇后的东西交给内务府登记造册后,把当年孝懿仁皇后带进宫的东西都交还给了佟家,剩下的那部分,直接充了公,他是一点儿好处也没得。
如今他又不曾上朝领差,门下也没有奴才,比不得大阿哥和三阿哥,日子过的自是捉襟见肘。
此时昭贵妃雪中送炭,且先不说他已经明白了昭贵妃此举的意思,就是他不明白,也不会觉得这十万两银票是在羞辱他。
四福晋听的心头一热,大着胆子将头靠在四阿哥肩膀上:“能帮到爷就好,妾身还怕给爷您丢人了呢。”
四阿哥本就不擅长说什么柔情的话,只轻拍了拍四福晋的肩头,当做安抚。
这十万两银票,他有信心,能让昭贵妃觉得物有所值。
景仁宫,安凝送了四福晋出宫后,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曹玥好笑道:“怎么,还在心疼那十万两银票?”
从安凝知道她要给四福晋的银票数额时,安凝就老大不乐意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曹家虽然不差钱,这十万两银票不过是个小数目,但是用在四阿哥身上,总觉得不值。
安凝嘟着唇道:“心疼倒是不心疼了,奴婢现在反而担心,四阿哥不能明白您的意思,那这十万两银票不就白瞎了嘛。”
曹玥惬意的拨弄了下琴弦,音调猛然上扬,又猛然回落:“放心,本宫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小十三年纪还是太小了,上面有那么多哥哥,等日后小十三成了亲,能领差事的时候,前面那些阿哥早就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届时小十三再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就为时已晚。
索性她先帮衬着四阿哥,四阿哥起了势,也能与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几人相争,她和小十三只需坐上观壁。
安凝的脸鼓成了河豚:“奴婢信您,但奴婢不信四阿哥,依奴婢看,四阿哥的心思城府,比起大阿哥和三阿哥来说,更胜一筹,怕是不好驾驭。”
曹玥扬了扬眉梢:“本宫为何要驾驭四阿哥?人心易变,生在皇室的阿哥心思更是千变万化。”
从始至终,她就没有这个心思,她只是想把四阿哥当成马前卒,替小十三冲锋陷阵罢了。
至于说四阿哥愿不愿意?
曹玥觉得,只要她身上有四阿哥想获得的东西,四阿哥就是不愿意,也不得不愿意。
第122章
十三阿哥才去上书房, 就因为第一日的那些事和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三人结下了更为深厚的兄弟情谊。
只是自从去了上书房的这一个多月里, 十三阿哥也多了许多烦恼, 不仅觉得读书读一百二十遍, 背一百二十遍的这个规矩磨人,更让他觉得磨人的,还是四阿哥日日不停歇的盯着他功课,让他想开会儿小差都成了奢望。
不过十三阿哥的苦恼, 曹玥是不知的, 因为此事的她,正在忙另一件事情。
每月的初一十五, 是后宫嫔妃例行去景仁宫和永寿宫请安的日子,初一去景仁宫,十五便是永寿宫。
四月初一,后宫嫔妃齐聚景仁宫请安。
曹玥坐于主位之上, 温贵妃则是坐在主位稍偏一点的左侧,这并不代表温贵妃的地位就比曹玥低, 而是主客有别。
这些年来掌管东六宫, 曹玥早就对一些流程习以为常,每次请安, 必然会做足了面子功夫, 轮流问候在座的嫔妃一遍,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前几日苏州织造上贡了一些时新花样的轻薄料子,用来裁成衣衫, 在夏日里穿着是最为透气舒爽,晚些时候本宫会吩咐内务府按照份例给各宫送去。”
“旁的宫里倒也罢了, 只惠妃姐姐那里,本宫若是没有记错,大福晋是又有了身孕,有了身孕的人耐不得热。本宫会嘱咐内务府送往钟粹宫的料子再多加三成,惠妃姐姐也好赏给大福晋。”
惠妃淡淡道:“那便多谢昭贵妃了。”
荣妃见状,呦了一声:“怎么惠妃比本宫多得了这么几成料子,面儿上却不见喜色,难不成是瞧不上眼这点儿份额?”
惠妃精神不济,本没什么心思多说什么,奈何她也是了解荣妃这个人,你若是不吭声,她就能蹬鼻子上脸。
惠妃哼了一声,不屑道:“荣妃再是眼馋,本宫也是不会多匀给你几匹的。若是你也想多要一些,还不如盼着董鄂氏赶紧为三阿哥开枝散叶,说不准昭贵妃会看在董鄂氏肚子的份儿上,也多给你几成。”
大阿哥和三阿哥差着年岁,成亲的时间也差了几年,只是大阿哥和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在成亲后的第三个月就查出了身孕,此后接连三年,每年一胎。
而三福晋董鄂氏与三阿哥成亲一年多了,肚子还没有任何动静,荣妃早就心急如焚了。
惠妃拿董鄂氏的肚子说事儿,荣妃脸色不禁扭曲了一下,随即嘲讽道:“本宫不急,董鄂氏也还年轻,该有的时候总会有的。倒是惠妃姐姐你……”
说到这儿,荣妃特意停顿了一下,拉长了语调,然后掩唇嗤笑道:“这俗话说,先开花后结果。惠妃姐姐你这钟粹宫的花儿都开了三回了,这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瞧见个影儿。”
早些年的时候,几位阿哥还未入朝,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利益影响时,高位嫔妃们最起码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关系。
然而这几年,大阿哥和太子入朝,三阿哥和四阿哥同样是成了亲的人,却依旧在上书房蹉跎,偏偏惠妃还喜欢炫耀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得皇上重用这样的话,荣妃看惠妃自然是越来越不顺眼,两个人但凡聚在一起,是一定要互相冷嘲热讽一通的。
宫里谁人不知惠妃母子盼着大福晋能生下皇上的嫡长孙都盼疯魔了,偏偏大福晋就是不争气。
惠妃死死拧着手中的帕子,心头一口火气聚集,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爆发时,温贵妃笑盈盈的开口将此事岔了过去:“你们都有儿媳妇了,本宫和昭贵妃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喝上媳妇茶呢,少在本宫和昭贵妃面前炫耀,不然本宫和昭贵妃可是会嫉妒的。”
宜妃也道:“就是就是,本宫也还没儿媳妇呢。”
没有见到惠妃被她讽刺的失态,温贵妃又出言相帮,荣妃愤愤的咬了咬下唇,不甘的收了声儿。
因为十一格格夭折的事儿,她是和温贵妃结下了死仇,自此之后她都是能避开温贵妃就是避开她的,毕竟钮祜禄氏一族在前朝势力比她马佳氏要大的多,待三阿哥入朝,她还想温贵妃能看在她识趣儿的份儿上,莫要对三阿哥使绊子呢。
温贵妃若是知道荣妃的心思,定然会不屑的嗤笑,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她。
曹玥唇角微弯,像是没注意到荣妃,惠妃和温贵妃之间的腥风血雨,只笑着道:“宜妃姐姐很快就不必羡慕了,五阿哥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
这句话说的颇有些含义,宜妃顿时坐直了身子,直直的问道:“可是又要选秀了?”
不选秀的话,老五又如何成亲?
一句选秀,掀起了众人心中的波澜。
曹玥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啊,选秀的旨意,皇上会在今日早朝时颁布,半个月后,秀女便要入宫了。”
上一次选秀是康熙二十九年,如今是三十二年,中间正好隔了整整三年。
与一些年轻嫔妃不同,那些儿子到了知晓人事年纪的嫔妃,听到选秀二字,心里想的不是又要有新人和她们分宠,而是盘算着如何能从这一批秀女中,给自己的儿子挑选身份合适的女人当做助力。
惠妃也顾不得生闷气了,忙笑道:“秀女入宫,两位贵妃想来会格外忙碌,左右臣妾是闲人一个,不若帮衬两位贵妃一起操持?”
她如今对大福晋是真的不满了,一个嫡福晋,不会生嫡子,那要她何用?倒不如趁此机会给保清选一个身份高贵的侧福晋,侧福晋生下的孩子,届时再抱到嫡福晋院儿里,记在嫡福晋名下,一样是嫡长子。
荣妃也想趁此机会给三阿哥多选两个伺候的,见惠妃抢先说了她要说的话,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也跟着道:“臣妾也可一起帮衬着。”
宜妃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分明也是如此。
平妃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连神情都未有半分变化。
曹玥将四妃的神色尽收眼底后,才缓缓道:“选秀一事,琐事的确繁多,本宫与温贵妃姐姐确实心力不足,所以本宫此前已经请示过皇上,准许四妃共同协助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