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额娘还说了,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会咬人的狗不叫,他还是得多加注意。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十三阿哥的心思已经飘了老远。
十阿哥自觉自己的要求有些丢人,但为了满足自己被皇阿玛亲自送来上书房的愿望,还是道:“等下次皇阿玛再送你来上书房的时候,你可不可以让小太监给十哥传个话,十哥可以和皇阿玛一起送你来上书房的。”
没等十三阿哥答话,九阿哥就忙用手挡住了脸,遗传了宜妃那双狭长的眸子里写满了小爷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兄弟几个字。
这时八阿哥小声道:“十弟,十三弟又不住在乾东五所,这样怕是不太方便。”
乾东五所和乾西五所虽然都是阿哥所,但一个在御花园东,一个在御花园西,距离可不太近。
十阿哥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哦,你来上书房了,肯定就要搬去阿哥所,不能再住景仁宫了。”
说完,十阿哥又摇了摇头道:“不过没关系,距离远算什么,小爷我可是最不怕辛苦的。”
十三阿哥被十阿哥的模样给逗笑了,他站起身,踮起脚尖学着康熙拍他肩膀的模样,也勉力拍了拍十阿哥:“十哥放心,不会让十哥辛苦多绕路的,额娘说阿哥所还不曾收拾好,所以我暂且还住景仁宫,待明日十哥在景仁宫外等我便好。”
不用绕路,意味着就可以多睡一会儿,十阿哥眼睛一亮:“好弟弟,以后十哥罩着你。”
十三阿哥乖巧的点了点头:“那时候就要多仰仗十哥了。”
原本上书房内的氛围正好,偏偏这时八阿哥又开口了:“十三弟,昭贵额娘为你选的住处可是西头所?”
十三阿哥眼底阴霾一闪而过,这所谓的便宜八哥怎的如此烦人?
他不大想搭理八阿哥,但碍于他要树立一个谦虚好弟弟的形象,也只得回应:“不知道呀,都是额娘在费心。”
八阿哥笑的温文尔雅,不经意看了一直安静的十二阿哥一眼:“这样啊,那想来就是头所了,毕竟西二所是十二弟在住着。”
这话一落,上书房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起来,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十阿哥都察觉到了不对,没有轻易再开口。
十三阿哥胖乎乎的小脸上带着两分浅笑,那笑一看就不达眼底,神情和曹玥生气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正要开口,四阿哥在这时敲了敲面前的桌案,嗓音微冷:“师傅布置的任务都完成了吗?若是上午被师傅提问时答不出来,小心挨手板。”
话落,围在十三阿哥桌案旁的几个阿哥一哄而散,回到自己座位上就开始装模作样的读书。
四阿哥板着脸看着八阿哥:“今日练习的大字再多加二十遍,明日我检查。”
八阿哥也没有不满的情绪,低眉应了:“是。”
而后又看向十三阿哥:“你今日才入学,说说都会些什么,识得几个字?”
十三阿哥眸光轻闪,懵懂的摇头:“四哥,弟弟还没有读书识字,怎么会认得字呢。”
实则不然,即便曹玥再宠十三阿哥,该教的东西一样也不落,像是千字文,三字经,增广贤文,弟子规,论语,幼学琼林以及一些唐诗宋词,他都学过了。
只是做人嘛,总得谦虚谦虚,不能太耀眼了,不然会遭人妒忌的。
四阿哥一噎,索性搬了椅子坐到十三阿哥身边,将他桌案上的千字文打开,指着上面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十三阿哥认。
第119章
上书房内发生的事, 康熙下朝后就全都知道了。
康熙垂下眼皮,身前是梁九功在伺候他更换朝服,他掀起薄唇轻声道:“八阿哥的功课看来还是太少了。”
竟还有闲心关心小十三住哪儿。
这句话康熙虽然没说出口, 但梁九功在心底自动给康熙补全了。
梁九功心底轻啧了一声, 同样是阿哥, 龙子凤孙,命却截然不同。
八阿哥和十三阿哥比起来,自然是微不足道,他心里嫉妒, 可以理解, 可是在十三阿哥第一天去上书房就开始挑拨,可见八阿哥心思不纯且蠢。
无声等了一会儿, 康熙才接着上句话道:“阿哥们每日都要写五十张大字,八阿哥既然如此有空闲,就加到一百张吧。”
“嗻。”
梁九功应声的同时,正好给康熙换好了便服, 理了理衣裳的褶皱,后退了两步, 给两人间留下了空隙。
康熙掸了掸袖子, 便准备坐在桌案后开始处理今日的折子,只刚拿起折子, 就听魏珠通报, 说内务府总管李康福求见。
康熙把折子随手一丢, 双手交叠放置脑后,闲适的靠在龙椅背上:“传。”
李康福一进来, 眼睛都没敢抬一下,直接匍匐在地行了大礼:“奴才李康福,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这个时候来见朕,是有何事?”
李康福一股脑儿的把早上在景仁宫和曹玥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昭贵妃娘娘说,十三阿哥年纪小,理性敬重兄长,所以西头所还是应该给十二阿哥住。”
其实单单凭他自己,他也不敢大着胆子直接把十二阿哥安置在西二所,纯粹是因为皇上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默许了西头所是留给十三阿哥的,奈何昭贵妃娘娘人家也不惦记着这一个院子,到头来他竟里外不是人了。
康熙微阖的眸子里透出些许笑意:“罢了,昭贵妃如何吩咐,你照办就是。”
人心自古以来就是偏的,十二阿哥未上上书房前,他每年见十二阿哥的次数是有限的,不过寥寥几次,十三阿哥却是每每去景仁宫时都能见得着,而且十三阿哥待他亲近,就像是普通父子一般,对他没有惧怕,也不会一同他说话就吓得结结巴巴的,如此贴心的儿子,他怎会不喜。
所以他也想把好的东西留给十三阿哥,一个院子,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李康福这才松了口气,爬起来躬身告退。
时间很快就到了申时,上书房下学的时候,康熙站在上书房外的一颗桃花树下,从上书房出来的人,一眼就能见到,于是又纷纷上前请安。
只不过康熙忽略了旁人,直接对十三阿哥道:“朕正好要去景仁宫,顺便把你带回去,省的你额娘不放心。”
十三阿哥咧着嘴笑了,和早上来时一样,上前主动牵着康熙宽大的手:“那咱们快回去吧,别让额娘等急了。”
康熙轻笑一声,拉着十三阿哥就欲离开,抬脚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四阿哥:“明儿让你福晋到景仁宫给昭贵妃请个安吧。”
四阿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诚实的弯腰拱手:“是。”
因为这一句话,四阿哥出宫回府后,连书房也没去,直接去了正院,福晋乌拉那拉氏那里。
四福晋见四阿哥这个时候过来,一边默默在心底算了下时间,一边行礼:“爷回来了。”
四阿哥板着脸,淡淡嗯了一声,直接坐在圈椅上,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惫。
四福晋犹豫了下,亲自上前伺候四阿哥,给他揉着太阳穴:“妾身才从嬷嬷那儿学的手法,爷若是觉得不舒服了,记得告诉妾身。”
“很好,只是这些事不是你该做的,你歇着,爷还有话同你说。”
四阿哥拍了拍四福晋的手腕,示意她停下。
四福晋脸上的笑容很是端庄得体:“爷有什么吩咐需要妾身去办吗?”
四阿哥摇了摇头:“不是爷有吩咐,是皇阿玛有吩咐,皇阿玛说了,让你明儿进宫一趟,去给昭贵妃请安。”
“给昭贵妃请安?”
四福晋有些吃惊。
从知道她被指婚给四阿哥的那一刻,她无疑是庆幸的,因为四阿哥的生母养母都不在了,她嫁过去也不用时常进宫请安,被婆母立规矩,更不用担心婆母看她不顺眼了,就往府邸里赐两个妾室。
她一个人在这四阿哥府,除了四阿哥以外,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比起三福晋过的日子,她的日子不知道有多舒服。
怎的如今突然就要进宫请安了?
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四阿哥极会揣摩人心,今日皇阿玛有此吩咐,他大概知道是为何,毕竟上书房就在乾清宫内,没有什么是能真正瞒过皇阿玛的耳目的。
所以他才会在八阿哥出言挑拨时挺身而出,震慑了他,也替十三阿哥解了围。
后来的结果,正如他的意。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原因他却不大想告诉四福晋。
思绪回笼,四阿哥严肃着一张脸,说出的话冷冰冰的,不带一点儿温度:“皇阿玛是这样吩咐的,你照做就是,只是爷还有事要叮嘱你。”
四福晋忙收敛了讶异的表情,屈了屈膝道:“请爷吩咐。”
“这次进宫,把库房里的那对极品羊脂玉玉佩送给昭贵妃,无论如何都要同昭贵妃打好关系,昭贵妃极得皇阿玛宠爱,与她打好关系,对爷有益无害,你明白么?”
四福晋从未见过四阿哥如此认真的模样,不免一惊,连声应了:“妾身都记住了,必然不会误了您的吩咐的。不过……”
四福晋略有为难。
四阿哥抬眸:“怎么?有何为难之处?”
“为难之处倒是没有,只是妾身想问,日后妾身是否该常入宫给昭贵妃请安?”
四福晋对此很是迟疑。
四阿哥却毫不犹豫的点头:“这是自然。”
好不容易能过了皇阿玛的明路,跟昭贵妃搭上关系,他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自从出宫开府后,他才真正的明白了在宫里有额娘的重要性。
就比如他和大阿哥三阿哥,同样都是成了亲的阿哥,只因为大阿哥和三阿哥有额娘,所以宫里有什么事,他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收到消息,而他,却只能等事情人尽皆知后,才能收到,然而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更别提能给他留足够的时间筹谋思虑什么了。
再比如,有了额娘还能在皇阿玛耳边吹吹枕边风,听说这些日子荣妃娘娘一直在想法子求皇阿玛,想让三阿哥入朝领差。
待三阿哥真的领了差事,那成了亲还在上书房陪着弟弟们读书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了,届时旁人会怎么看他?
旁人只会说他可怜,只会说他不被重视,更没有能耐。
四福晋不懂四阿哥的心思,她想的也没有四阿哥想的多,只觉得自己时候若真的频繁去景仁宫请安,那眼下的好日子岂不是一去不复返了?
凭白给自己找了个长辈,若是昭贵妃是个好的那也没什么,若昭贵妃是个面甜心苦的,她日后的日子过得岂不堵心?
能多年把持着圣宠的女人,又会简单到哪里去?
然而哪怕四福晋心中再不愿意,她也没想过去违逆四阿哥的意思,出嫁从夫,这是她身为四阿哥的嫡福晋应该做的事。
“妾身明白了,爷放心就是。”
宫外四阿哥在叮嘱自己的福晋,钟粹宫里,惠妃在得知八阿哥被四阿哥和皇上接连惩罚后,很是纳闷儿,便把八阿哥从阿哥所喊了过来:“今日上书房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八阿哥自出生起,就是养在惠妃膝下的,原本惠妃是抱着给大阿哥培养一个贴心有用的兄弟的心思,对八阿哥极好,可大约六七年前,卫贵人趁着惠妃手忙脚乱的时候,私底下偷偷去偏殿接触八阿哥被惠妃亲眼撞破,自那之后,惠妃对八阿哥的态度就变了。
不同于对大阿哥的事事关心,严格教导,对八阿哥,惠妃更多的是口中说的都是好听话,唯独一件对八阿哥有利的事儿都没做,甚至还把八阿哥养成了如今心气儿高的模样。
八阿哥黯然的低下头:“也没发生什么,就是十三弟来上书房读书了,还是皇阿玛亲自接送的,儿子有些羡慕罢了。”
惠妃叹了声,捏起帕子沾了沾一点儿都没有湿润的眼角:“景仁宫那对母子受宠,你又不是头一日知道。十三阿哥是贵妃所出,其额娘又受宠,比起十阿哥,地位又高了不知多少。你虽然养在本宫名下,但皇上到底也没改了玉碟,你名义上的生母依旧是卫贵人,且你亲生额娘的出身,你也是知道的。本宫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事实如此,咱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放平了心态,多想无益。”
听着惠妃提起自己和十三阿哥的出身,八阿哥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的青筋暴凸,一看就知忍了不小的怒气。
被惠妃洗脑了一会儿,八阿哥从正殿出来,便见卫贵人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一脸激动的看着他招手。
八阿哥表情温润,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他顿了下脚步,想起方才惠妃说起他与十三阿哥的出身差距,八阿哥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嫌恶,当做没看见一样,抬脚迈出了钟粹宫。
卫贵人招手的动作一顿,一副失落的模样回了自己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