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的心思嘛,自然会琢磨一些有的没的,担心有新人进宫,她吃醋嫉妒,那不是正常的吗?
康熙倒也没瞒着曹玥,轻叹了一声,把玲珑球放在炕桌上,认真道:“佟佳氏一族有这个意思,朕同意佟佳格格留在承乾宫侍疾,便是默认。”
佟佳玉茹入宫是早晚的事儿,根本就没有必要瞒着。
说完,康熙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曹玥,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然而曹玥得知后,只是失落的低下头,重新看着手心,不再言语。
康熙蹙着眉心,声音低沉:“怎么,因为佟佳格格要入宫,所以不开心了?”
曹玥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任何反应都没有,就这么静静的坐了许久,久到刚上的热茶都凉了下来,她抠着触手温润的玉如意,闷闷的嗯了一声:“妾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也知道作为您的妾妃,当守妾妃之德,不可善妒,可是妾就是忍不住。”
“自妾伺候您后,您的身边几乎没有伺候的新人,都是伺候过您的老人,她们为您生儿育女,所以您去她们宫里的时候,妾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妾知道这是理所应当的,硬是逼着自己不在意。可是如今您要纳新人,妾除了难受,还有不安,总觉得您有了新人,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再宠爱妾了……”
男人总是喜欢自己的女人善解人意,端庄大度,可若是真的端庄大度了,又觉得女人不吃醋,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喜欢自己。
曹玥对这男人的劣根性门清儿,且她又不是正宫皇后,不需要大度,只需要用尽一切法子,让人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他,把人的心留在她这里就成。
她的话在康熙听来,就是曹玥格外在乎喜欢他的表现。
只不过……康熙眉心松开,故意道:“朕没有纳过新人吗?朕怎么记得在塞外时,朕纳过一个菱常在?对于菱常在,玥儿怎么不吃醋?而佟佳氏的事儿还没影儿呢,玥儿就在这儿担忧嫉妒?”
洁白的贝齿轻咬着粉嫩的唇瓣,曹玥用自认为很凶狠的目光瞪了康熙一眼:“那怎么能一样。”
康熙反问:“怎么就不一样了?”
曹玥道:“自然不一样。因为妾知道您不喜欢菱常在,她远远比不得妾在您心中的地位,所以为了她吃醋,才不值得。可佟佳格格就不一样了,她不仅是您母族的表妹,出自满洲镶黄旗,还年轻漂亮,待日后佟佳格格真的入了后宫,您看在佟佳氏的份儿上,怎么也要册封佟佳格格贵妃的位份,她拥有那么多,妾自然害怕,也忌惮……”
她的话声声入耳,康熙听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以为这两年他对曹玥已经够宠爱,够用心了,毕竟在她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宠爱过谁,就连赫舍里皇后,他对她的感情更多的也只是敬重而已。
所以他更是想不到,原来在他宠爱她的背后,她心中竟是这样不安,随随便便一个佟佳氏,就能让她心乱如麻,忧心不已。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玥儿为何非要同佟佳氏比?在朕心里,无论佟佳氏拥有再多,也比不上玥儿在朕心中的地位。”
曹玥半信半疑道:“皇上说的可真?”
康熙毫不迟疑的点头:“自然是真。”
得了允诺,曹玥抚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妾可是记得皇上的话,有您这句话,日后就算是佟佳格格当了贵妃,妾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康熙指尖点着桌面,玲珑球受到震动,微微在桌面上来回滚动了两下,康熙浅浅扫了一眼,视而不见,只问道:“玥儿如何就觉得,佟佳格格入宫,朕就会给她贵妃的位份?”
曹玥佯装不解:“难道不会吗?妾昨日和母亲去御花园赏梅时,听到一些人在嚼舌根,他们都说佟佳格格身份尊贵,一旦入宫,必然是贵妃的身份才堪匹配,也一定会接替皇贵妃,执掌凤印,统领六宫的。”
佟佳氏的女人和别的女人不同,宫里的女人可以相互之间斗的你死我活,可是她们心中也清楚一点,那就是佟佳氏的女人,无论是谁,只要进了宫,就是她们的头号敌人。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姓佟佳,而佟佳氏又是皇上的母族,所以她们一进宫,就可以压在她们这些宫中老人的头上,搁谁身上谁都不舒服。
故而在钮钴禄贵妃透露出有一位佟佳格格要进宫为皇贵妃侍疾时,猜到了佟佳氏心思的嫔妃就已然在后宫动手了。
这流言,就是后宫嫔妃默契的联手送给佟佳格格的一份大礼。
流言不论真假,只要传到康熙耳朵里,康熙一定会有想法,对佟佳氏也会产生不满,虽然动摇不了佟佳氏的根基,但水滴石穿,这样的事情多了,总有一日佟佳氏会倒大霉的。
而曹玥得知这件事后,生怕流言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便借机自己主动无意的说给皇上听,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同一件事,效果可是大不相同的。
康熙脸色顿时黑沉沉的:“胡说八道,朕都未曾下旨,这是哪儿传出来的闲话?”
曹玥放在身旁的手微微摆动了下,安凝忙茫然道:“回皇上的话,打哪儿传出来的,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这几日满宫里都在说这件事。”
有道是法不责众,一人两人说了,可以略施惩戒,杀鸡儆猴,但所有人都说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罚吧?
康熙重重拍了下桌子,玲珑球都被震的跳了几跳:“梁九功,给朕滚进来。”
一声怒喝吓的梁九功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去永寿宫,传朕口谕,命贵妃处理宫中不实传言,你也帮衬着贵妃一起,若是再让朕听到这些无稽之谈,你这乾清宫大总管也别做了。”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吓的心肝儿直跳,连忙去永寿宫办差去了。
曹玥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听到康熙吩咐时,眉眼微动,不实传言?
皇上都这么说了,看来那佟佳格格的贵妃之位,是不必想了。
第113章
有梁九功的协助, 钮钴禄贵妃处理这件事的速度格外快,不消一日,宫里就再也听不见这种声音。
佟佳玉茹对此全然不知, 还在做着日后位至贵妃乃至皇贵妃的美梦。
康熙二十五年腊月二十六, 是孝庄文皇后崩逝一年的忌日, 也是孝期到期的日子。
康熙带领后宫嫔妃至奉先殿举行了忌礼,命宝华殿的法师在奉先殿做了一场法事,忌礼极尽隆重。
忌礼过后,就是除夕大宴, 曹玥因为月份大了的原因, 并未出席,只留在景仁宫里同孙老夫人一起守岁。
母女俩围着红泥炉子坐在一起, 煮着奶茶,烤着板栗,旁边还放了几样果子点心,两人笑意盈盈的闲话:“今日是除夕, 正好收到了你父亲和你大哥的家书。”
曹玥烤着手,弯唇笑道:“母亲心情不错, 想来父亲和大哥的家书里写的是好消息。”
孙老夫人嗔了曹玥一眼:“就你聪慧。”
恰巧奶茶滚了, 孙老夫人拎起红泥炉子给曹玥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奶茶:“你父亲在信中说,待过完元宵, 就会带着你侄儿一起上京。只不过你大哥走不了, 他是江宁织造, 没有皇上和吏部的调任,你大哥就只能在江南一带盘踞。”
曹玥端起奶茶抿了一口:“无妨, 因为父亲如今已经致仕,所以女儿求皇上, 让父亲送顒儿入京,并且准许您日后可以和父亲长居京城,皇上才会同意。至于大哥,皇上把大哥下放到江南,除了信任大哥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大哥也已经告诉女儿了,正是因为如此,在皇上心中没有合适的人替代大哥以前,大哥是不能回京的。”
身为康熙的心腹,曹寅在江南一带位高权重,差事也是人人艳羡的肥差,然而暗地里,曹寅是康熙的耳目,江南官场发生的任何事,曹寅都有直达天听的权利。
所以曹玥在得知这一点时,就不再执着于非得想法子让曹寅也回京任职。
一则是行不通,困难太大,二则,有曹玺和孙老夫人在京城,同样可以先低调的发展曹家的势力,为时候曹寅回京做好准备。三则,她腹中的孩子即便出生了,也得六年才能入上书房,十五年才能成婚,她还有足够的时间筹谋。
孙老夫人唏嘘道:“母亲这次进京,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再回江宁了,你哥哥这次若是不回京,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曹玥安慰道:“母亲如今想这些做什么,日后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
“也是。”孙老夫人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索性把这惆怅抛在脑后:“既然你哥哥不上京,那等你父亲到京,让李氏和顒儿见上一面后,就让李氏回去吧。”
她一个外命妇,总是住在宫里也不成体统,况且曹家后院儿总不能没个当家夫人。
曹玥笑着睨了孙老夫人一眼,状似调侃:“母亲放心嫂嫂回去掌管后院了?”
孙老夫人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这不是有严嬷嬷跟着一起么。我瞧着这段日子,李氏在严嬷嬷的服侍下,性子不说扳回来几分,只这说话是真的过了脑子了。长此以往,说不准李氏还真能被严嬷嬷给教好。”
说着,孙老夫人又长长吁了口气:“从前我也没少在李氏身上费心思,可就是不见成效,严嬷嬷却能把李氏调*教成如此模样,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曹玥只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氏那个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她是拿捏住了孙老夫人不敢对她下狠手,更仗着有顒儿,孙老夫人无论做什么都会顾及她,所以有恃无恐。
严嬷嬷就不同了,她是听了自己的命令,所作所为都是自己授意严嬷嬷做的,李氏拿捏不住,又考虑到自己儿子的前程,不得不硬着头皮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人呐,还是得有弱点,才好掌控。
正想着,暖阁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安顺匆匆而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方才有消息传来,皇上宠幸了佟佳格格。”
“什么?”
曹玥惊了:“怎么会,今儿可是除夕。”
这样特殊的日子,皇上就连承乾宫都不去的,更遑论是宠幸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格格?
安顺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解释道:“大宴上,朝臣和娘娘小主们连着给皇上敬酒,皇上喝的多了些,一时酒意上头,便去了太和殿旁的阁楼上吹了吹冷风。佟佳格格不知为何也在那里,于是皇上就在那里幸了佟佳格格。”
安凝呸了声,不屑道:“什么不知为何也在那里?肯定是佟佳格格事先打听过皇上的行踪了,不然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儿?”
因为这是皇上后宫的事儿,孙老夫人虽然听着,但并未开口发表意见,也不去置喙。
曹玥沉着眸子:“皇上就是喝醉了酒,身旁还有梁九功贴身服侍,怎么会轻易让佟佳格格钻了空子?”
况且皇上也不是个荤素不忌的人,自制力高的吓人,就这么轻易的幸了佟佳格格?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安顺抬手抹了把汗,摇头道:“这奴才不知。”
顿了下,安顺突然想到一事,忙道:“对了,奴才从外面回来时,在景仁门拐角处看到了一片衣角,因为天色太暗,奴才又走的急,也没看的太清楚,只这会儿依稀觉得,那人穿的衣裳像是太医的官袍。”
曹玥闻言,紧皱的眉头突然就送开了,若真是太医的话,那这事儿,想来是另有隐情,最有可能的便是佟佳格格在中间动了什么手脚……
正想的入神,曹玥只觉得自己肚子疼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面翻滚搅动一样,疼的她浑身发颤。
孙老夫人是生过的人,自然明白此时是个什么状况,她慌忙站起身,对着暖阁里伺候的人有条不紊的下着吩咐:“娘娘要生了,你去叫接生嬷嬷,你去叫小厨房烧热水,你去太医院传太医,安顺你亲自去告诉皇上。”
每说一句,孙老夫人的手就指着一个人,直到暖阁里的人都被派出去办差,只剩下安凝和她时,孙老夫人又道:“玥儿,你先忍一忍,母亲和安凝扶你起来走动走动,待会儿才更有利生产。”
曹玥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死死咬着牙关,从牙关里露出点点带着痛楚的声音,艰难的点了点头。
孙老夫人和安凝两人合力把曹玥扶起来,搀扶着她一起在屋子里慢慢走动,好让宫口打开的更快,一直走到接生嬷嬷过来,才把曹玥送去了早就准备好的产房。
这会儿还不到子时,太和殿宴还未散,安顺一路往太和殿狂奔。
而被通知的康熙此刻正脸色青黑交加的坐在太和殿旁的阁楼,由着太医给他诊脉。
在烛光的照耀下,太医能很清楚的看到屏风后有一道纤细的影子,是女子的,因为他还听到了女子轻轻抽泣的声音。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当值太医只一心为康熙把脉,一炷香后,太医收回手,就听康熙问道:“如何?”
太医双手交叠着放在地上,额头抵在手背上,声音沉闷:“回皇上,确如皇上所想,您的体内,有迷情香的成分。”
“那你方才怎么没在屋子里找出来?”
太医身子微颤:“皇上容禀,非是奴才找不出来,而是这屋子里并没有迷情香。奴才曾在一本医书中见到过一种迷情香的配方,这种迷情香是分为香料和引子的,只有配上引子,香料才会发挥出迷情的作用。”
他说一半留一半,惹的本就心有怒火的康熙更是怒火高涨,抬脚对着太医的心窝子就踹了过去:“不把话说全,等着朕请你说吗?”
太医受力,身子疼的歪了过去,帽子也掉在了地上,他不敢去捡,连忙跪趴在地,颤抖道:“皇上息怒,奴才不敢,那引子,正是酒。皇上您今夜饮酒不少,再加上闻了那香料,两两相加,自是意乱情迷……”
得了确切答案,康熙怒极反笑,一把把桌面上的茶盏对着屏风掷了过去。
砰的一声,茶盏掉落在地,碎成齑粉碎片,带着茶叶的水沾在屏风上,吓的佟佳玉茹失声尖叫起来:“啊———”
“闭嘴!”
康熙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多少年了,都多少年不曾敢有人对他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邀宠了?
当时他在阁楼上觉得浑身发热时,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佟佳玉茹出现后,他更是觉得身体里的燥热无法缓解,心里就有了猜想。
加上她主动投怀送抱,康熙自然不肯再给佟佳玉茹留半分颜面,就这么幸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