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僖贵人慌张跪下解释:“皇上,这支簪子是婢妾的,可是它早就丢了,婢妾也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赫舍里庶妃眉梢一挑:“丢了?这可真是个极好的借口。不过僖贵人既然说丢了,那又是何时丢的?僖贵人可曾将这丢了的簪子登记造册?这些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仅凭你一张嘴,不能够服众不说,还累的昭嫔白白担了这谋害嫔妃的罪名,昭嫔岂非冤枉?”
“这……这……”
僖贵人结结巴巴,急出了一头冷汗,她都不知道簪子是何时丢的,又怎会命人登记?
然而僖贵人这一表现就被康熙认为是心虚了,他抬头看了眼月上中天的夜色,心中早就没了耐性,只冷冷扫了僖贵人一眼:“是你收买的景仁宫宫女,想要栽赃陷害昭嫔?”
“不,不是,真的不是婢妾,皇上您相信婢妾,婢妾虽然性子张扬跋扈了些,但是婢妾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婢妾怎么会如此心狠,命人害了博尔济吉特庶妃,又为何要栽赃昭嫔啊。”
僖贵人脑子一热,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这个罪名,所以抱着康熙的脚哭喊的那叫一个凄惨哀婉,明艳的容貌在此时也略有颓色。
赫舍里庶妃冷冷一笑:“僖贵人你哪儿来的脸说这话?你说你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那储秀宫里不少宫女的脸又是怎么毁的?还不是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她们出气,用簪子划的?至于你为何要陷害昭嫔……这我就更有话要说了。”
她不慌不忙的朝康熙福身,一脸认真的解释:“皇上,臣妾与僖贵人同住一宫,素日僖贵人有个什么动静,臣妾就算不愿听,也不得不听进耳朵里。旁的且不说,只说从去年昭嫔入宫后,僖贵人恩宠不比从前,便觉得是昭嫔夺了她的恩宠,就曾因此不止一次的在储秀宫中骂过昭嫔,其言语歹毒,不堪入耳,臣妾简直闻所未闻。若说僖贵人会因为嫉恨昭嫔而做出此等罪孽深重之事,臣妾是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的。”
被赫舍里庶妃几句话掀了老底,僖贵人脸色涨的发紫,扭过身子就想朝赫舍里庶妃扑过去。
“贱人,你竟敢污蔑我?”
赫舍里庶妃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叫僖贵人狼狈的扑了个空。
瞧着僖贵人这般反应,康熙不需再命人查探求证,就知赫舍里庶妃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曹玥早就知道赫舍里庶妃和僖贵人之间恩怨以深,但她却没想到今晚赫舍里庶妃也如此给力,一个人竟然就快把僖贵人给摁在泥里出不来了。
敛下眸中思绪,曹玥不去理会僖贵人,而是盯着此刻被众人忽略了的萱草逼问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说出自己是受谁指使吗?”
萱草自己脑子里也乱成一团乱麻,她捧着自己的头疯狂的摇了起来:“不,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是谁在吩咐她做事,甚至她连给她簪子的人的真实样貌都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就凭着那人拿过来的一个妹妹的荷包,自己就信了他,照着他的话做事。
僖贵人见状,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欣喜若狂:“皇上您看,这贱婢自己都说了不是婢妾指使的,婢妾真的没有做过。”
康熙的眉心皱成了个川字,对僖贵人的话充耳不闻,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僖贵人毫无力气再为自己辩解求饶时,康熙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叫僖贵人如临深渊:“僖贵人赫舍里氏,心思歹毒,谋害嫔妃,即日起废去封号,贬为庶人,赐白绫。”
语罢,康熙重新走回太皇太后身旁,微微欠身请示:“皇玛嬷,孙儿如此处置,可还合您心意?”
太皇太后疲惫的抬了抬手:“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那就这样吧,哀家累了。”
康熙忙伸手把太皇太后扶起来:“时候不早了,孙儿送您回宫歇息。”
康熙和太皇太后一走,因博尔济吉特庶妃一事延伸出来的闹剧到这里也就落下了帷幕。
皇贵妃没想到明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到头来竟然是僖贵人背了这个罪名,昭嫔毫发无伤。
她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下心里的不甘,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开。
钮钴禄贵妃闭了闭眼,走到曹玥跟前,轻言细语的安慰:“今日之事,昭嫔妹妹你也受了惊,回去后叫奴才给你煮碗安神汤服下,早些休息吧。”
曹玥低头应是:“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妾告退。”
钮钴禄贵妃瞧着曹玥迈着步子离开,自己也打算离开时,嫔妃中又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她打眼看去,竟是万琉哈庶妃晕了过去……
慈宁宫,康熙将太皇太后安置在床榻上,看着太皇太后阖上眸子后,才起身离开,离开前还吩咐苏茉儿明日传太医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
苏茉儿恭敬送走康熙,再回到寝殿时,太皇太后已然睁开了眸子,眼睛里没有半点方才的疲惫。
“哀家小瞧昭嫔了,那么周密的计划竟然都会出了岔子,最终叫僖贵人背了黑锅。”
苏茉儿上前坐在脚踏上,低声道:“您的意思是,昭嫔提前知道了咱们的计划,将计就计?”
太皇太后摇头:“不一定是她,也有可能是别人。可不论是谁,今晚昭嫔安然无恙也就罢了,乌日娜却魂归长生天……”
太皇太后说着,心里就是一痛:“早知如此,哀家又何必要拿乌日娜冒险?”
若非今晚的事情中泰半是她的手笔,她不敢也不能叫皇帝彻查下去,又怎会如此草草收场?
对于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死,苏茉儿也不是不心疼的,只是比起心疼博尔济吉特庶妃,她更心疼太皇太后,见不得太皇太后自责:“事已至此,就算后悔也无益了。庶妃福薄,受不得您为她万般筹谋,这都是命。”
“是啊,都是命。”
太皇太后咬着后槽牙,说出这话的时候口中格外苦涩:“苏茉儿,今晚那个贱婢,送去慎刑司后,一定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她下手没个轻重,害死了乌日娜,那她也别想死的痛快。
“奴婢明白。”
苏茉儿知道,博尔济吉特庶妃的死,太皇太后心里总是有个结,也有无处发泄的怒火,只是这怒火轻易不得发,用得找人承受才是,否则会伤了太皇太后的身。
今日刺激过重,太皇太后的心神到底受损,只强撑着精神了一会儿功夫,就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
苏茉儿忙伺候着太皇太后歇下,又点了些安神香,这才退了出去,命人守着寝殿,自己回了房中休息。
翌日一大早,六宫嫔妃刚到承乾宫时,乾清宫里就传来了两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是追封博尔济吉特庶妃为宣妃,以贵妃例举办丧仪。
第二道旨意便是命皇贵妃主持宣妃丧仪的一切事宜。
这也算是变着法儿的叫钮钴禄贵妃手里的宫权重新交回到皇贵妃手里。
皇贵妃自然高兴,钮钴禄贵妃也不见得就不高兴:“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臣妾待会儿回去后就命人把凤印和中宫笺表送回承乾宫。”
在她掌管后宫的这段时间里,后宫几次三番的不平静,不止太皇太后对她有意见,就连皇上都不见得对她没有丝毫不满,此时的宫权对她来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更好。
皇贵妃虽然对钮钴禄贵妃的爽快感到意外,但能不扯皮,皇贵妃还是很满意的。
又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昨晚熬了大半夜,此刻都不见皇贵妃的脸上有多疲惫:“宣妃丧仪是按照贵妃规格,故而自今日起,内务府在景阳宫设灵堂后,凡是贵妃以下位份的嫔妃,都需到场为宣妃守灵,不可怠慢。”
“是。”
宜妃没出月子,自是不用去,也不必担心丢面子。惠妃谨妃和荣妃三人就老大不乐意了,可她们同样不敢有意见,只能憋在心里。
第56章
从承乾宫出来, 钮钴禄贵妃一马当先的离开,惠妃等人却不慌不忙踏出承乾宫,走在一起说着闲话。
荣妃撇着嘴, 因为皇贵妃命她去给宣妃守灵的事儿, 心里的不乐意都快溢出来了:“此番咱们辛苦受累给宣妃守灵, 却叫皇贵妃得了个好名声,在太皇太后那里讨了个好,真真儿是不公平。”
就算宣妃的丧仪是按照贵妃规制来办的,可她到底也不是贵妃, 她们不去谁又能说什么?偏偏皇贵妃要做好人。
谨妃走在荣妃身旁, 声音轻柔:“荣妃妹妹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像昭嫔一般, 继续称病不出,想来皇贵妃也不会强迫一个病人去守灵的。”
一听谨妃提起昭嫔,荣妃当即笑了:“谨妃若是自个儿想学昭嫔就自个儿学去,何苦要拉上本宫。不过本宫倒是忘了, 昭嫔有恩宠,她不去景阳宫, 皇上未必会责怪她。可谨妃你嘛, 就算是想效仿,也得想想皇上都有多长时间没有踏足永和宫了。”
她是不高兴, 但她又不傻, 这么明显的挑拨都听不出来。
荣妃将谨妃失宠的事儿放到明面儿上嘲讽, 谨妃面皮滚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胤祚夭折, 她推了宜妃后,又加上后宫的流言蜚语, 皇上心中早就对她不满,素日宁可传召章佳庶妃去乾清宫侍寝也不肯再踏足永和宫。
若非出了宣妃的事儿,她恐怕早就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了。
但谨妃性子要强,必然不可能任由荣妃如此嘲讽她:“皇上近来政事繁忙,我等身为嫔妃,自该体谅,才是后妃之德,而不是像荣妃妹妹你这般宣之于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荣妃妹妹你对皇上不满呢。”
“你……”
荣妃面色大变,眼睛死死的瞪着谨妃。
论起打口水仗,她几乎从未在谨妃手里讨过便宜。
眼见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起来,惠妃忙笑着打着圆场:“好了好了,不过随便玩笑话几句罢了,怎么就急了眼了?昨日阵仗不小,昭嫔入宫以来头一回见,吓到了也是有的,若是两位妹妹实在是关心昭嫔,等咱们从景阳宫出来,再去探望昭嫔不迟。”
惠妃递了台阶,荣妃自然照着下:“还是惠妃姐姐考虑周全。”
谨妃也不得不给惠妃面子:“都听惠妃姐姐的就是。不过惠妃姐姐也不能厚此薄彼了,只关心昭嫔,反倒是把正在怀着身孕的万琉哈庶妃给忽略了去。”
万琉哈庶妃虽然早就有孕,但她自作聪明,将消息瞒的死死的,加之后来有太皇太后在暗地里帮衬,还真就没几个人知道她怀孕了。
昨儿宣妃死了,万琉哈庶妃却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暴出有孕,皇上必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儿,可知道了却没有任何表示,就连皇贵妃都没有给赏赐,便知道她这一胎注定了不受皇上待见。
惠妃眉眼微动:“谨妃若是不提,本宫差点就要忘了,这样吧,诸位妹妹也别回去了,这就随本宫一起去景阳宫,也好瞧瞧万琉哈庶妃,多帮衬帮衬成嫔,如何?”
一向沉默安静的端嫔此刻却率先应声:“自是极好。”
敬嫔诧异的多看了端嫔两眼,心中隐隐明白了端嫔的打算。
景仁宫,即便寝殿里点着安神香,曹玥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早在承乾宫热闹起来的时候就醒了,眼底还透着一片青影。
曹玥简单洗漱后继续半躺在床榻上,披散着一头青丝,耳边的碎发在脸颊旁时不时的轻挠,带来阵阵轻微的酥麻。
听着安凝说完康熙下的旨意后,曹玥伸出食指按了按略有肿胀的太阳穴:“此前宣妃活着的时候,太皇太后不惜设下各种阴谋诡计,只为了给宣妃一个正经妃位,皇上却怎么都不肯松口。谁知人死了,皇上倒是大方起来了,不需太皇太后开口就追封为妃,可谓是给足了太皇太后和科尔沁面子。”
安凝轻轻摇着扇子,撇了撇嘴:“这怎么能一样?一个活着的蒙古嫔妃和死后追封的蒙古嫔妃,可是大不相同。”
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可人死了,就如同那灭了的灯,再也激不起半点火花,也不必时时刻刻防备。
曹玥轻轻扯了下唇角:“是不同,这个道理咱们明白,太皇太后也明白。所以即便如今没了一个宣妃,只要太皇太后还在,科尔沁还有身份足够的格格,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宣妃。”
毕竟在宣妃之前,还有个自小养在宫里,却红颜薄命的慧妃呢。
安凝有些傻眼了:“还来?”
好不容易除了宣妃,若是再来一个,岂不是还要再费心算计?
曹玥颔首,目光悠长:“这次太皇太后吃了个哑巴亏,她也不敢明面儿上和本宫再过不去,可明年的选秀,太皇太后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此之前,本宫依旧不是全然安稳的。”
可是素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防备着太皇太后什么时候再对她暗地里下毒手。
所以她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那咱们要怎么办?”
安凝脸上已经看不见任何笑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苦瓜脸。
曹玥好笑的捏了捏安凝的鼓起来的腮帮子:“你就不能动脑子自己想一想?”
安凝一边脸颊被捏着,说话不甚清楚道:“奴婢只需听话,照吩咐办事就好,想这些太令人头疼了。”
动脑子这样的活计,明显更适合安平嘛。
曹玥知道安凝的性子,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打算真的叫她说出个一二三来:“本宫记得东偏殿里供着一尊佛像?”
安凝从曹玥手底下重获自由,继续打着扇子:“是有一尊,据说有些来历,是曾经孝康章皇后从宝华殿请来的佛像,孝康章皇后活着的时候经常在小佛堂念经,也因此,您住进来的时候,皇贵妃并未叫人撤了这个小佛堂,而是一直留了下来。”
“皇贵妃也就做了这一件好事了。”
曹玥感慨了句,话音还未落地,安顺不知何时进来了,隔着屏风禀报:“启禀娘娘,赫舍里氏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