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玥无意识的咬了咬下唇,柔弱无骨的双手攀上了康熙的脖颈,将头探到男人脖子一侧,呵气如兰:“妾随皇上处置,可好?”
话落,康熙仰头吻了上去,抬手打落帐子,两人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这一夜,康熙兴致浓厚,又因为提前吩咐了梁九功提点敬事房那起子不开眼的狗奴才,康熙更是无所顾忌,折腾了曹玥大半夜,直到曹玥嗓音沙哑着倏然,才放了人迷迷糊糊睡过去。
好在康熙说话算话,在曹玥醒后,就听闻德妃被夺了协理六宫的资格。
曹玥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身,连喝了两杯温水润过嗓子后,才觉得嗓子好了许多:“永和宫里是个什么动静?”
安凝笑的像是偷了腥的老鼠:“不过有宫女失手打碎了一套瓷器罢了,德妃还饶有其事的罚了那宫女十个板子。可说是宫女失手,但谁不知道这瓷器到底是怎么碎的?唉,这好不容易趁着皇贵妃生病才摸了摸宫权,还没暖热就丢了,这样没脸的事儿,德妃只砸了一套瓷器,还算是收敛了。”
听着安凝幸灾乐祸,曹玥心气儿也顺畅了,此番她叫德妃丢了宫权,以往的事儿就一笔勾销,若是德妃再不识趣的往她跟前蹦跶,她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到底,皇上还是看重娘娘的,不然也不会顺势同意了您的提议。”
曹玥一手摸着被皇上啃破了皮,有些刺痛的脖子,不以为意:“什么看重本宫,不过是皇上也对德妃不满,想给她个教训罢了。”
九格格也是皇上的女儿,皇上可以对九格格不闻不问,但德妃忽视九格格,皇上心里怎会舒服?这便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奈何这个州官权势滔天,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本就拥有任意妄为,随心所欲的资本,身为他的奴才,谁又敢置喙半句呢?
“行了,叫人进来伺候洗漱罢。还有,叫安顺按照规矩备好了礼给通贵人送去,恭贺她平安产女。”
永寿宫东偏殿里摆满了各宫嫔妃送来的赏赐和贺礼,两个宫女忙忙碌碌的登记造册,一一规整入库,而被人从产房移到了寝殿的通贵人面容惨白,苦涩不已。
春柳见通贵人落泪,忙拿帕子替通贵人擦去眼泪:“小主,在月子里可不能哭,对眼睛不好。”
通贵人非但不惧,反而更伤心了:“眼睛好不好的,还有什么要紧的。可惜本小主生了个孱弱的小格格,在孕中的苦心筹谋,都付诸东流了,嫔位无望不说,还得罪了昭嫔,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年前她听了郭贵人的话,对嫔位难免心动,可昭嫔深得皇上宠爱,就连皇贵妃也因为昭嫔的缘故至今还病着。
便是她下定决心要陷害昭嫔,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只看皇上对昭嫔的偏心,就知可能性不大,所以她才特意选上了没什么脑子又张狂易怒的僖嫔。
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到底是没那个命,生了个没用的格格。
越说通贵人越是伤心,到了最后呜呜的伏在床榻上哭了起来。
春柳见不得通贵人这么颓废伤怀,苦口婆心的劝道:“小主别哭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格格虽然天生孱弱,但太医也说了,只要好生养着,是能养大的。”
“而且您此番生产是艰难了些,可太医却没说您以后都不能生了,只要您养好了身子,日后再得宠于皇上,早晚都能生下阿哥的。”
许是春柳的话说到了通贵人心坎儿上,通贵人的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本小主还能再得宠吗?不是说昭嫔性子乖张,德妃都因为昭嫔在皇上面前进言的缘故丢了宫权,要是昭嫔因此记恨本小主怎么办?”
春柳也怕,但还是强撑着安慰:“小主莫要忧心,您早产这事儿,昭嫔并不知真正的缘由,况且您也是受害者,只要您出了月子后去景仁宫给昭嫔娘娘赔礼,想来昭嫔娘娘不会计较的。”
这法子听起来可行,通贵人吐出一口浊气,默认了春柳的话。
正殿,钮祜禄贵妃褪去了精致的护甲,正拿着小银锤敲核桃,听了小宫女的禀报,饶有兴致的挑眉:“哦?这么说来,昨日的事儿都是通贵人一手策划的?”
小宫女低着头,恭敬道:“照通贵人和春柳话中的意思,是这样没错。”
钮祜禄贵妃把核桃肉扒出来,叫小宫女退下,轻蔑道:“看不出来,通贵人竟有如此志气。”
紫烟坐在小杌子上绣着婴孩肚兜:“宫里主位是有定数的,除了贵妃位上还空上一位,妃位和嫔位可是齐全了的,通贵人要想往上爬,可不得费尽心思拉下其中一人。”
钮祜禄贵妃吃了一块儿核桃仁,似笑非笑道:“说到底,通贵人还是有两分本事的,知道柿子专挑软的捏,要是昨儿换成其余几人的任意一人,皇上都不会罚的这么重。不过这人呐,光有本事不行,还得有运道,通贵人便是缺了几分运道的人。”
说到这儿,紫烟忽然停了手,严肃了语气,认真看着钮祜禄贵妃道:“娘娘您说通贵人少了几分运道,那昭嫔呢?”
“昭嫔的运道自是好的,能叫皇上这般放在心上,便是来日封妃,也是指日可待。”
钮祜禄贵妃原先还不知紫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自己把话说完,才猛然察觉到。
她一把把核桃推到一旁,瞬间坐直了身子:“你是说,昭嫔在谋划妃位?”
紫烟抿了抿唇:“奴婢也不知自己猜的对不对,自从昭嫔娘娘入宫以来,与惠妃她们倒是不曾结怨,偏偏与有心要和昭嫔示好的德妃结下仇怨,如今更是撺掇皇上夺了德妃的宫权,下一步,岂非就是要把德妃拉下来,自己上位了?”
紫烟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还重重的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猜测。
钮祜禄贵妃摸着肚子想了半天,最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皇贵妃,昭嫔生育艰难,若是没有生育之功,除非曹家立下大功恩及昭嫔,不然可能性很小。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皇上都不顾及,一心要给昭嫔晋位,太皇太后也不会同意的。”
紫烟又觉得钮祜禄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一时有些纠结。
钮祜禄贵妃好笑道:“好了,这是德妃与昭嫔的恩怨,与本宫无关,咱们只用旁观即可,不必掺和进去,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
从私心出发,她倒是更希望昭嫔真的能把德妃给拉下马,谁让她也看不惯德妃那张虚伪的脸呢。
第32章
乾清宫, 德妃跪在御案下面,温婉柔和的面容上是肉眼可见的委屈与小心翼翼:“皇上,臣妾不知何处做错了事, 竟惹得您如此生气。臣妾领了您的口谕后, 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又怕您气坏了身子,所以特意前来请罪。”
德妃自幼进宫,当了好些年伺候人的奴才,又凭着过人的心机一路爬上妃位, 怎会对康熙一点了解都没有?
在满宫都是出身高贵的嫔妃中, 她极力的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地位,想借此引起皇上心中的怜惜。
事实上, 康熙也的确吃这一套,在他看来,德妃到底也是伺候了他多年的女人,还给他生了几个孩子, 他已经顺了昭嫔的意,打了德妃的脸, 那九格格一事便也算过去了。
此刻见德妃放低了身段, 一言一行都没有为自己求情,说自己委屈, 而是话里话外都在担心康熙, 这般情况下, 康熙自然会心软。
他搁下湖笔,叫德妃起身:“起来吧。你身为阿哥格格的额娘, 需细心照料好他们,乳母自是能处理好格格身边的事, 但你也要多上心。”
德妃缓缓站起,再次福身,软语应是:“臣妾知道了,皇上也是知道的,胤祚前段时间调皮了些,臣妾难免就疏忽了九格格,日后定然不会了,还请皇上原谅臣妾这一次。”
康熙见德妃认错态度端正,语气又好了许多:“胤祚前段时间让你受累了,左右你日后也不必费心宫务,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歇歇。”
这话的意思,便是宫权无望了。
“是,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德妃恨的心头一梗,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星半点儿,忙做欣喜羞怯状谢了恩,又见皇上搁在手边还未处理完的奏折,知情识趣的告退。
为表自己请罪的心意,德妃来乾清宫并未坐肩撵,所以回去时也只得步行。
她搭着石莺的手臂,手上的力气收紧再收紧,捏的石莺手腕发麻:“皇上到底还是因为昭嫔的话对本宫心怀芥蒂了,还好本宫应对得当,否则本宫可就要被昭嫔给害惨了。”
石莺忍着疼,强撑起一抹笑:“好在皇上还是宠爱您的,此番皇上罚过了,事情也就过去了,您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德妃向来温柔的眸子泛着阴森的冷意,只一闪而过,连石莺也未曾注意到:“亏得本宫此前还想着能与昭嫔交好,还费了些心思去讨好她,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她既与本宫作对,那便是本宫的敌人。”
她摸到了宫权,好不容易可以再深耕一下永和宫的势力,却因早上皇上的一道口谕,此前的辛苦都白费了,她怎能不恨?
话落,德妃松了手劲儿,石莺下意识舒展了眉心,左右瞅了瞅人,压低了声音,趁着机会表了下忠心:“娘娘的敌人,就是奴婢的敌人。”
德妃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且等着吧,眼下不宜有动作,但这账,本宫不会忘了的。”
德妃去乾清宫的时候是避着人悄悄去的,回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看到了,消息便也传的快。
曹玥知道的时候,宜妃刚来景仁宫做客。
对于宜妃此人,曹玥并无太大感官,不讨厌,但也称不上多喜欢。
只是身在后宫,形单影只总是不好,恰好宜妃与德妃不和,凭着这一点,她也要给宜妃一些面子。
宫女上了茶,曹玥端着轻抿了一口,宜妃打开盖子看了看,又重新盖了回去:“妹妹想是不知道,有孕之人不能饮茶,倒是辜负了妹妹宫里这上好的金瓜了。”
“是臣妾疏忽了。”
曹玥搁下茶盏,只道了这么一句,却没提叫宫女再准备别的饮子来。
宜妃看在眼里,不免称赞:“妹妹做事还真是谨慎,只是本宫来景仁宫做客,妹妹却连口水都不给本宫喝,就不怕本宫说你小气?”
曹玥浅笑道:“若是宜妃娘娘不曾说这话,或许真会,可您当着臣妾的面儿说了,那自然就不会了。”
“妹妹冰雪聪明,难怪皇上宠着你,就连德妃也在你手上吃了亏。”
宜妃眼中满是赞赏,态度也不似一开始的疏离,开始变得近人起来。
曹玥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的粉玉镯子,语气淡淡:“宜妃娘娘错了,德妃不是在臣妾手上吃的亏,而是在自己手上吃的亏。”
德妃要是无任何供人说嘴的把柄,又怎会吃这个亏?
宜妃愣了片刻后,连连笑着点头:“不错不错,还是妹妹通透,妹妹的脾气,姐姐很喜欢。”
这便是主动递出友好信号的意思。
曹玥历经两世,轻易不会信人,更别说是以前没什么交集的宜妃,但宜妃递来的信号,她还是要全盘接收的:“常听皇上说宜妃姐姐性子爽朗,许是能与臣妾合得来。原先臣妾不以为意,今日,怕是要改变看法了。”
宜妃红唇微扬:“这也是我与妹妹的缘分。”
德妃神情放松的从乾清宫出来的消息,便是此时传到曹玥和宜妃耳朵里的。
宜妃听罢,当即就不屑的撇嘴:“妹妹可知,高位嫔妃当中,为何少有人看的惯德妃?”
说完不等曹玥开口,宜妃便自问自答道:“德妃出身低贱只是少许原因,更多的,还是德妃此人毫无底线,为了往上爬,可以不顾一切。”
见曹玥不解,宜妃又解释道:“当年德妃为了飞上枝头,背叛了皇贵妃爬上皇上的龙床。后来怀了龙胎,生了阿哥,又用阿哥给自己换了个嫔位。如今看似德妃对六阿哥千疼百宠,也不过是因为六阿哥有个好名字罢了。”
即便出身如皇贵妃,当年也是对仅活了不到一月的八公主费心劳力。
曹玥理解了,一个连亲生骨肉都可以利用的人,和那些拥有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的嫔妃,确实格格不入,同样的也被她们所忌惮。
这日过后,宜妃时不时的便往景仁宫坐坐,有时候还带着正在学说话的九阿哥,叫一向安静的景仁宫多了几分热闹,也叫后宫嫔妃侧目。
有些低位嫔妃见状,也动了心思想攀上景仁宫,往景仁宫献了殷勤,可惜曹玥连见都没见。
也正是因为这样,曹玥性子孤僻乖张的话渐渐传了出去。
话不是什么好话,安凝难免有些着急,但看着曹玥像是不知一般,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安凝焦躁的心情诡异的平稳了下来。
阳春三月,天儿暖了起来,御花园里的桃花也长出了花苞,康熙路过御花园瞧见桃花开了,不禁想起了去年与曹玥初见时的情形,便硬是拉着曹玥来了御花园赏花,还吩咐安凝带上了焦尾。
三月春意正浓,太阳也暖洋洋的,曹玥身子犯懒,总是想躺着看书,却被康熙逼着出来赏花,心情不好,脸上就没个笑意。
康熙心情倒是不错,捏了捏曹玥的脸:“好了,今儿天气好,难得出来走走,就别冷着脸了。”
一边说着,康熙一边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簪在曹玥素净的发鬓上:“首饰素了些,簪朵花儿,有春意的点缀,瞧着也精神。”
曹玥看不见桃花的位置,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康熙却以为曹玥要拿下来,忙捉住了曹玥的手:“别动,戴着罢。”
康熙都这样放低身段哄人了,曹玥也不好继续冷着脸,娇嗔了康熙一眼:“妾看不到,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康熙脱口称赞:“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朕与你相识于桃花,结缘于桃花,再没有人比玥儿更配这桃花了。”
跟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无声的吸了口气,只觉得牙酸,皇上何时这般会哄人了?
曹玥看起来高兴极了,羞赧的半低着头,微微含着醋意:“皇上这样会哄人,可见平日没少哄旁人。”
平常相处时,昭嫔从来都是清冷的,那样的昭嫔虽美,也得他喜爱,但康熙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直到昭嫔初次侍寝时,他在昭嫔的身上看到了属于女子的羞涩妩媚,他才发现,这样的昭嫔更令他心动。
后来昭嫔入了宫,在面对旁人是永远是冷冷清清的,唯独把那一份羞涩妩媚给了自己,一想到这里,康熙只觉得浑身畅快又自得,这样独特的女子,最终还是把心给了自己,给了爱新觉罗玄烨,而不是皇帝。
康熙欣然一笑,拉着曹玥进了万春亭坐下:“这宫里,能让朕哄的,也唯有你一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