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玥似被康熙这句话戳到了伤心事一样,素来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泪花,声音哽咽:“连您也觉得妾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康熙本意是想安慰曹玥,谁知适得其反,反而引得曹玥落泪。
他慌忙替她擦着眼泪:“朕不是这个意思,玥儿别多想,你若是不愿养通贵人的孩子,那便不养,朕不逼你。”
曹玥无声落泪了好一会儿,然后期期艾艾的抬眸,被泪水冲刷过的眼里清澈见底:“皇上,妾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害妾。”
被这样一双眸子盯着看,康熙只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似的,颇为狼狈的扭过脸不去和曹玥对视,将一早和太皇太后说过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朕已经将涉事的奴才都处置了,玥儿放心就是。”
曹玥心中冷笑连连,即便她不对皇上抱有希望,但听到罪魁祸首安然无恙,她还是莫名的有些不爽。
洁白的贝齿用力的咬着下唇,颤抖着嗓音道:“可是皇上,臣妾不信那些奴才背后若是无人指使,便有胆子做下此等危极性命之事,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康熙早就知道,昭嫔看似目下无尘,什么都不在乎,但为人却十分通透。
他的说辞并不能叫昭嫔信任,他心中也是有数。
面对这样通透的女子,康熙也不愿再找说辞敷衍,只轻声安抚:“玥儿,你听话。再过些日子,天就渐渐暖了起来,朕明日就吩咐内务府开始准备你的册封礼,就在春暖花开的时候。”
“至于你的身子,朕问过孙太医了,你好好儿遵照医嘱调养,再过几年还是可以有咱们的孩子的,嗯?”
康熙说完好一会儿,曹玥才淡淡出声:“这是皇上给臣妾的补偿吗?”
“不是补偿,是朕对你的心意。”
这些是他发自内心想为她做的。
只见曹玥挣脱了康熙的怀抱,平躺在床榻上,疲惫的阖上眸子:“臣妾知道了。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侍奉皇上,皇上还是回去吧。”
这般反应也在康熙的意料之中,昭嫔性子倔强,他一早就知道。
所以他也没一定要留下来,草草穿好了衣裳,又弯腰给曹玥掖了掖被角,极有耐心道:“朕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朕是皇上,需要顾虑的地方很多,做事不能全凭心情,你多理解理解朕。”
康熙说完很久也没听到曹玥再开口,于是转身打算离开,却听得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两日,妾一直在想,若是妾不曾在桃花林遇见您,不曾随您入宫,会不会就不会受人所害,会不会妾就能一直过着安稳的生活。”
随着曹玥的话,康熙不禁想起了初见曹玥时,他与曹玥共弹焦尾,那时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的热爱与喜悦。
那副模样,无疑是令他心动的,与如今这般躺在床榻上,弥漫着悲伤气息的样子大相径庭。
而事实也确如昭嫔所言,倘若他们不曾相遇,她也没有被他带进宫,孙嬷嬷定是会为她寻一位门当户对的夫君。
凭着她的才情容貌,也必能与之琴瑟和鸣。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昭嫔入了他的眼,成了他的女人,那她就算是死,死后也要葬在属于他的地方。
身为帝王,总不能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
或许是源于内心深处的胜负欲,康熙想也不想的做出承诺:“这件事是朕疏忽,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曹玥飞快的掩饰住眼底得逞的笑意,悲苦道:“妾能相信您吗?”
康熙点头,他富有四海,不过是应承一个他喜欢的女子罢了,自然做的到:“自然。”
这晚,曹玥利用康熙对她的愧疚之心谋取了对自己有利的承诺,算是彻底在康熙心中打下了基础,也是她在后宫站稳脚跟的开始。
第29章
曹玥腿上因罚跪受的伤不过几日便好全乎了, 可皇贵妃那日收到惊吓后,竟一病不起,夜夜噩梦不断。
太医院的太医轮流往承乾宫医治, 皇贵妃却始终不见好转, 承乾宫里的药味儿浓郁的连周围的宫殿都能闻得到。
康熙过问皇贵妃病情时, 太医院异口同声的说皇贵妃是心病难医。
对此,始作俑者康熙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也没有说往承乾宫亲自看望,而是又下了口谕, 顺势夺了皇贵妃的六宫大权, 由贵妃和四妃共同掌权,从皇贵妃那里收回的凤印在她们五人手中轮流掌管。
五人相互制衡, 后宫一时竟分外和谐安静。
皇贵妃就此沉寂下了去,每日的请安也随之取消,曹玥又像年前那段日子一样,深居景仁宫, 甚少出去。
正月底的时候,康熙在又一次往慈宁宫请安后, 当日便召幸了博尔济吉特庶妃。
博尔济吉特庶妃侍寝第二日, 红着脸同太皇太后谢恩:“多谢太皇太后,要不是您一心帮衬臣妾, 许是臣妾不会有今日。”
太皇太后让苏茉儿把博尔济吉特庶妃扶起来, 慈和道:“你是个好孩子, 皇上只是一时看不到你的好罢了,如今你已经侍寝, 日后同皇上相处的多了,皇上自会知道你的好。”
“是, 臣妾明白。”
博尔济吉特庶妃跪坐在太皇太后身前,拿着小木锤轻轻的为太皇太后敲着腿,伺候的很是细心。
太皇太后心下满意,便道:“皇上可有安排你搬去哪个宫中?”
侍了寝的嫔妃要是再住在慈宁宫,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笑意微顿,轻轻摇了摇头:“这等小事,皇上怎会费心,自有贵妃娘娘她们给臣妾安排。”
太皇太后当下就蹙了蹙眉,想说她亲自吩咐贵妃,却在看到苏茉儿微微摇头的动作时,倏然改口:“如此也好,入了后宫,素日就多去同旁人走动走动,也不必整日陪着哀家吃斋念佛了。”
“好了,你昨儿侍寝也累着了,不必伺候哀家,早些回去歇着吧。”
和博尔济吉特庶妃说了会儿话,就叫她离开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走后,太皇太后郁然道:“还好你刚刚阻止了哀家,不然哀家要是再插手乌日娜的事,恐怕皇上心里会更介怀。”
苏茉儿笑了笑,掀开香炉盖子添了一勺檀香:“庶妃年纪不小了,早晚都要学着自己独立的,您也不能事事都为庶妃打算。”
太皇太后微微捏紧了佛珠,微微阖眼:“哀家不是为乌日娜打算,哀家是为科尔沁打算。满蒙联姻不能断,最好...最好乌日娜能生下个阿哥,如此才能保住科尔沁接下来几十年蒙古第一部落的地位。”
永寿宫,为了商议博尔济吉特庶妃的住处,四妃都聚在了钮祜禄贵妃这里,共同商议此事。
钮祜禄贵妃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本宫仔细的想了想,博尔济吉特庶妃到底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得太皇太后看重,又是享妃位份例,怎么也得居一宫正殿,可是如今东西十二宫都住满了,到底安排在哪里,本宫很是头疼。”
惠妃也道:“是啊,无论住哪个宫里,总是要委屈了博尔济吉特庶妃的。”
其余三妃也跟着点头,此刻的她们完全忘了,赫舍里庶妃的地位同博尔济吉特淑妃一样,赫舍里庶妃也仅仅是住在偏殿。
好半晌,荣妃转了转眼珠子,出着主意:“倒也不是没有地方给博尔济吉特庶妃住。各位姐姐难道忘了,昭嫔的景仁宫可是年前才拾掇出来的,里面只住了昭嫔一人,叫博尔济吉特庶妃住进景仁宫去跟昭嫔作伴,也算得宜。”
各宫里都住了不少偏位嫔妃,唯独承乾宫和景仁宫只有两个主位。
承乾宫倒也罢了,说一千道一万,皇贵妃地位远在她们之上,有些特别她们也无话可说。
可昭嫔地位还不如她们呢,也独居一宫,哪儿有那么美的事儿。
荣妃这话也算是说到了钮祜禄贵妃等人的心里,只是景仁宫非同一般,没有皇上旨意,她们也不敢随便叫人住进去。
德妃拨弄了下玳瑁嵌彩色宝石护甲,柔柔道:“不若此事就由贵妃姐姐去禀报皇上吧。”
钮祜禄贵妃眸子微沉,片刻后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怎好劳烦皇上。德妃妹妹与昭嫔妹妹走的近,不妨亲自去景仁宫将此事告知昭嫔妹妹,若是昭嫔妹妹同意,凭着皇上对昭嫔妹妹的宠爱,想来皇上也会同意的。”
德妃本是不想掺和进此事中,所以才把钮祜禄贵妃给扯出来顶包,谁知道钮祜禄贵妃反将了她一军,把这件事交给了她办,偏她还不能拒绝。
宜妃瞧着德妃吃了个哑巴亏,胸口瞬间就不闷了。
从永寿宫出来,德妃跟惠妃和荣妃作伴往东六宫,惠妃先到钟粹宫,就只剩下德妃和荣妃结伴而行。
瞥见德妃标准的微笑,荣妃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唉,也是本宫与昭嫔不大熟悉,只好麻烦德妃了,不然本宫便陪你一起去景仁宫了。”
荣妃这样说着,心里却在笑话德妃。
什么和昭嫔关系好?都是德妃骗人的把戏罢了。
那日昭嫔被罚跪,德妃在承乾宫外和昭嫔的对话她都听见了,昭嫔压根儿就不领她的情。
更别说后来德妃借口给昭嫔送药,还去过两次景仁宫,但每次都在景仁宫里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了。
由此可见昭嫔根本就不待见德妃,偏德妃还剃头挑子一头热,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么。
德妃气短了一会儿,而后得意的瞟了眼荣妃道:“本也没想着麻烦荣妃妹妹,景仁宫到了,本宫就先进去了。”
当年皇上册封四妃时,排序可是惠宜德荣,她的位置排在资历比她还要老的荣妃前面。荣妃为此心气儿很是不顺畅了许久,哪怕到了现在,荣妃也很忌讳被德妃喊妹妹。
看着德妃踏进景仁门,荣妃气的狠狠甩了下帕子,昂首挺胸的走了。
而德妃进了景仁宫,踏上了月台,看到守在正殿外的梁九功时才知道,皇上竟也在景仁宫。
她不自觉握了握手中的绢子,抬手摸了摸得体的发髻,又低头理了理有些微微凌乱的衣裳,然后下了月台走到正殿外,温声让梁九功通报。
不过通报的片刻,德妃已然望着正殿有些出神。
昭嫔,好像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受宠,从前皇上很少在白日里踏足后宫,便是来了后宫,也只是略坐坐,看一看孩子就走了。
可她方才瞧着梁九功的样子,分明不像才到的样子。
正出神间,梁九功就出来请了德妃进去,一路引着德妃到了曹玥布置的小书房里。
一进去,便能看见坐在临窗下正在执子对弈的皇上和昭嫔,而皇上此刻温和的眼眸里看着昭嫔所流露出来的情绪,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梁九功悄悄退出小书房,不经意碰到了垂挂在屋顶房梁上的珍珠纱幔,轻微细小的声音惊的德妃回过神来,忙深蹲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圣安。”
德妃请安的同时,曹玥一枚白子下错了位置,康熙没顾上叫起,只伸出手指隔空虚点了点那枚棋子,温润道:“玥儿可是确定要下在此处?”
曹玥淡淡颔首:“落子无悔,臣妾虽是女子,但也知君子之道。”
康熙饱含深意的看了曹玥两眼,随后一枚黑子落下,此局胜负已经分明。
下罢了棋,康熙才记起还蹲在地上的德妃,大手一挥叫了起。
曹玥低了低眸子,徐徐起身朝德妃屈了屈膝:“德妃娘娘安。”
然后没等德妃叫起,又径自坐了回去。
德妃只觉得有些难堪,却碍于皇上在,强装着温柔。
康熙没有因此责怪曹玥,而是指了指不远处的绣凳:“坐吧,德妃来景仁宫是寻昭嫔有事?”
他来景仁宫只带了梁九功一人,后宫该是没有收到消息才对。
德妃笑了笑,奉承道:“皇上睿智,臣妾从永寿宫而来,奉贵妃姐姐的命来与昭嫔妹妹商量事情的。”
曹玥没有任何反应,康熙反倒是挑了挑眉,对此很是好奇的样子:“哦?”
德妃识趣的解释了原委,为难道:“原本臣妾等也是为难,还是荣妃妹妹提起景仁宫只住了昭嫔妹妹一人,所以贵妃姐姐便吩咐臣妾来,想着与昭嫔妹妹商议,叫博尔济吉特庶妃住进景仁宫,如此一来,昭嫔妹妹也算是有个人说说话,解解闷儿了。”
德妃说的句句在理,而康熙担心曹玥整日一个人呆着,又不爱出去走动,着实容易闷着,所以觉得这主意也算不错,他心下松动,便看向曹玥,打算问问她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康熙开口,曹玥扬手把手心里余下的三两枚棋子放进棋盒里,拒绝的利索:“皇上是知道的,臣妾喜欢清静。”
独居一宫不舒服么,她是疯了才会同意叫博尔济吉特庶妃住进来。
博尔济吉特庶妃身后有太皇太后撑腰,若是住进景仁宫,到时这景仁宫的一宫主位是不是她还两说呢。
曹玥不同意,康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也罢。除了景仁宫,朕记得景阳宫偏殿还未曾住满,叫博尔济吉特庶妃挪去景阳宫偏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