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勾唇,声音里略含羞涩:“那咱们就去宝华殿吧,新的一年了,本宫去为皇上祈福,希望皇上每天都可以心情愉悦。”
安凝反应很快,不需曹玥有过多眼神,就忙接上了她的话,嬉笑道:“方才在宴上,娘娘给皇上敬酒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您那会儿可是说的祝大清繁荣昌盛,海晏河清呢。”
“那,那不是在宴会上,祝词要得体,便只能那么说了。”
安凝一脸打趣的表情,眼珠子溜溜的转,语调拉的极长:“哦,原来是这样啊~”
曹玥被打趣的恼羞成怒,捧着梅枝就往安凝胳膊上打去:“你快闭嘴吧,本宫不想再听你说话了。”
安凝躲闪着,嘴还不闲着:“娘娘不想听奴婢说话可不成,奴婢要是成了哑巴,还怎么在您身边伺候呢。”
安顺一手提着宫灯,显然对眼前的情况有些傻眼,还没等他想通,只见曹玥在打闹中脚下不知绊倒了什么,身子一歪就要倒下时,一个身影从他身后冒出来,稳稳的接住了曹玥。
就着宫灯仔细一瞧,看清来人相貌时,安顺都没敢看第二眼,低着头就跪下了。
康熙把曹玥扶稳站好,搂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收回来,低眸看了眼散落一地的梅枝,笑道:“夜深了,不回宫休息,怎么来御花园折梅花了?”
因为在宴上饮了两杯果酒,曹玥这会儿脸颊有些泛红,又轻嗅着康熙身上的酒香,眼神开始迷离起来,脑海中意识依旧清晰。
她没答康熙的话,而是吃吃笑道:“那您又怎么会在这儿?莫不是也是来赏梅的?”
瞧着曹玥面露娇憨,康熙眸色微沉,方才在太和殿上喝了不少酒,脑子里有些醉意,就想着出来吹吹风,没曾想会在梅园里碰到昭嫔,更没想到会听到那样一番话。
诚如那叫安凝的奴婢所言,宴上无论是大臣还是嫔妃,新年祝词都是中规中矩,不是祝福大清就是祝福他万岁圣安。
他虽是帝王,但也是个普通的人,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可这些,从来都没有人关心过,哪怕是从小伺候他的梁九功。
只是他从未想过,希望他每天心情愉悦这样简单纯质的心愿,会从昭嫔的口中听到。
刹那间,康熙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好似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轻抚着曹玥的脸,康熙也没回到曹玥的话,只低沉着声音道:“不是要去宝华殿祈福?朕陪你一起。”
见曹玥跟康熙一起走了,安凝忙把地上的梅花捡了起来,快步跟上。
安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小跑的跟上,脑子里的疑惑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娘娘她,是怎么知道皇上就在一旁的?难不成后脑勺长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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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直到正月十五过后才算彻底过完。
而年前曹玥问的关于宜妃的事儿,也有了回应。
就在刚刚的正月十五的上元赏灯会上,宜妃当着康熙的面儿,亲口公布了自己有孕一月有余的消息。
康熙自是不会嫌儿子多,在上元赏赐中,给宜妃的赏赐又按照妃位份例的赏赐多了三成。
景仁宫,安凝见曹玥正在修剪梅花花枝,也没上前打扰,亲自在香炉里点上安平才配的安神香:“时候不早了,娘娘还是早些就寝罢,承乾宫恢复了请安,明儿还要早起呢。”
“知道了。”曹玥随意应了一声,把银剪放好,拿一旁干净的巾帛擦了擦手:“宜妃有喜,咱们宫里的贺礼准备了什么?”
安凝本以为宜妃有孕,曹玥会不高兴,这事儿都没敢在曹玥面前问,直接叫安顺照着规矩准备的。
“库房里有一件松鼠葡萄的摆件,安顺给拿了出来,准备明儿送去翊坤宫,您觉得如何?”
曹玥绕过屏风进了寝殿,坐在妆台前取下耳坠:“什么都好,只一点,让安顺切记,但凡从景仁宫送出去的东西,务必要记录在册,也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在东西上动手脚,小心使得万年船。”
安凝上前帮着曹玥摘下首饰:“您放心,安顺在宫里有些年头了,这些事儿他心里门清儿。”
摘完了首饰,把头发拆了,拿着犀牛角梳子一下下的为曹玥通着头,瞧着铜镜中曹玥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试探:“姑娘,宜妃有孕,您真的没有不高兴?”
曹玥愣了下,随即轻笑:“我为何要不高兴?不是宜妃,不还有贵妃和通贵人么。既然这种事情无法避免,那我又为何要为难自己?”
为帝王者,身边女人永远都少不了,子嗣更是如此。
她也没有奢望可以让皇上一心一意对她,她只是希望,她能够在皇上心里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仅此而已。
见曹玥没有半分勉强,安凝松了口气:“那便好,奴婢还怕您表面不说,却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呢。”
“不过说来宜妃的命也真够好的,生了五阿哥和九阿哥不说,如今又怀了,要是还是个阿哥,那可就是膝下有最多阿哥的娘娘了。”
“好了,旁人的事儿你这么上心做什么,快去铺床。”
“哦。”
安凝皱了皱鼻子,把床榻上的被褥铺好,收拾好一切,安平才进来换她。
二十四年的第一次请安格外的热闹,曹玥一进承乾宫,听到的就是众人恭维宜妃的声音。
曹玥脚步一顿,随后也上前随波逐流的道了贺。
宜妃抚着肚子坐在玫瑰雕花椅上,因为怀孕未上脂粉的脸上除了肤色不够白外,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斑点。
她似乎对满宫道贺的声音格外满意,笑意都真了几分:“好了,本宫知道妹妹们的心意,只是皇贵妃就快出来了,大家还是快坐回去吧。”
话音刚落,皇贵妃便扶着夏兰的手从后殿出来,坐在宝座上受了嫔妃的礼后,命宫女换了茶,才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问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本宫在后头就听着这儿热闹极了,都说什么呢?”
安嫔扫了宜妃一眼,赔笑道:“回皇贵妃的话,宜妃姐姐再度有孕,姐妹们都在道喜呢。”
皇贵妃莞尔一笑:“是该道喜,本宫查看过彤史,去岁皇上回宫后也只去过翊坤宫一次,没想到宜妃就有了。”
皇贵妃话中含义未明,叫宜妃笑意微顿。
安嫔听了这话,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酸溜溜的:“宜妃姐姐真有福气,哪儿像臣妾,这么多年盼着孩子,盼的都快绝望了,不说阿哥了,连个格格都没有。”
因为皇贵妃那话,宜妃心里本就不高兴,安嫔在这个时候撞上来,宜妃半分面子都没给安嫔留:“皇上都不去启祥宫,安嫔就算把自己的小佛堂给跪穿了,怕是也不能得偿所愿。”
“你......”
安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别提多精彩了。
皇贵妃的视线扫过安静坐着的曹玥,眼里精光一闪,先是训斥了宜妃:“皇上去哪儿不去哪儿,不是宜妃你可以置喙的,宜妃,你逾越了。”
宜妃当场报了仇,也不在意皇贵妃的训斥,低头领受了便也过去了:“臣妾失言。”
皇贵妃微微颔首,缓缓叹了声:“年前皇上的确繁忙了些,进后宫的次数也不多,翻过年就好了。况且今年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格外好,大家若是得闲,不妨去赏赏花,若是像昭嫔一般,有幸遇得皇上,也是幸事。”
众人闻言,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昭嫔何事在御花园遇到了皇上?
怎么她们连半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僖嫔因为曹玥的缘故被禁足一个月,早就在心里骂了曹玥无数次了,这会儿见着了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不是说昭嫔素日不爱出去闲逛,这怎么一出去就遇上了皇上?”
安嫔紧跟着脱口而出:“那肯定是知道皇上的行踪了,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僖嫔配合的露出震惊的表情,捂着嘴道:“啊?那岂不是窥伺帝踪?这可是大罪。”
当事人一句话没说,僖嫔和安嫔倒是默契十足,一唱一和的就给人定了窥伺帝踪这样的大罪。
曹玥闲闲的品着茶,丝毫搭理她们二人的意思都没有,若是到现在她还不明白皇贵妃这遭是为了什么,那就是她蠢了。
只是她也想不到,除夕那晚的事儿在皇上的封口下皇贵妃竟还是知道了。
那皇贵妃是如何知晓的,可就有意思了,口口声声说她窥伺帝踪,殊不知也是把自己给挖了坑埋了,她把此事宣之于口,不也是窥伺帝踪吗?
皇贵妃没有瞧见曹玥如自己料想中的惊慌失措,不由得出声配合:“昭嫔,此事可是真的?”
众人只见昭嫔不慌不忙的抬眸,清冷的面容上不见丝毫被人质疑的怒气:“臣妾愚笨,不知皇贵妃娘娘所问的哪件事是真的?是臣妾在梅园偶遇皇上,还是臣妾窥伺帝踪?”
被一个小小嫔位当着嫔妃们的面儿如此质问,皇贵妃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她稳住变得急促的呼吸,怒喝道:“昭嫔你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曹玥依旧镇定,刚要继续说下去,德妃却抢在她前面替她求情:“娘娘息怒,昭嫔年纪小,说话也是无心的,您就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皇贵妃不喜曹玥,同样不喜德妃,更何况她和德妃的恩怨由来已久,德妃此举,只会火上浇油,令皇贵妃更为生气。
果不其然,皇贵妃听了德妃的话,气的一阵剧烈咳嗽。
夏兰忙递过去皇贵妃日日不离口的参茶,以便让皇贵妃更好的稳住精神气儿。
在前面慌乱的那一会儿,德妃遥遥的朝曹玥露出一个自认友好的笑容。
曹玥微微蹙眉,并不领情,反而觉得德妃多管闲事。
皇贵妃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抬眼就看着这一幕,脸色更加阴沉,也不欲再继续纠缠下去,只冷冷的看着依旧一脸淡然的昭嫔,厉声道:“昭嫔目无本宫,以下犯上,顶撞尊位,罚跪于承乾宫外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德妃慌张的起身跪下,求情道:“皇贵妃娘娘三思,眼下天寒地冻的,前几日又下过雪,若是罚跪,昭嫔怎能受得住?”
皇贵妃反唇诘问:“她受不住?那她顶撞本宫,以至本宫咳疾复发,本宫就受得住了吗?”
德妃还要再说,皇贵妃却没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德妃,不要以为你就没有丝毫过错,若不是本宫念着你是阿哥格格的额娘,给你留了几分颜面,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的替昭嫔求情吗?”
德妃哑声,到底皇贵妃才是手握六宫大权的人,若她坚持,自己也毫无办法,为了获取昭嫔的信任把自己搭进去,太不值当。
皇贵妃眼含得意的看了眼哑了声的德妃,目光一转落在曹玥身上:“本宫罚你,你可服?”
曹玥掸了掸衣裳,徐徐起身:“臣妾服不服的又有什么要紧,总归皇贵妃已经罚了,臣妾位卑,不敢违逆皇贵妃谕旨,受着就是了。”
说完也不管皇贵妃脸色如何,转身朝外走去,在承乾门外跪了下来。
除了德妃求了两句情外,整个殿里坐着的嫔妃无一人愿意在这个当口为了昭嫔去得罪皇贵妃。
更何况,皇贵妃和昭嫔掐起来,她们乐见其成,更想看看,皇上知道后会偏向谁。
皇贵妃见昭嫔如此桀骜不驯,气的心口疼,叫嫔妃们回去,自个儿回了后殿服了一粒养气的药丸子,而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去,叫人盯着昭嫔,一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许少。”
小宫女领了命出去,夏兰心里砰砰直跳,总觉得皇贵妃这回失之急切了,那昭嫔受宠,娘娘就这么罚了,皇上知道后又该如何解释?
若是因为此事皇贵妃与皇上生了嫌隙,岂非因小失大?
夏兰深呼吸几次,稳住心慌,柔声道:“娘娘,昭嫔对您不敬,您罚她也是应该,只是咱们也要悄悄的来,不然皇上若是从哪儿听来些风言风语,误会了您,那对您可是不利啊。”
“悄悄的来?”皇贵妃脸上浮现一抹讥诮:“怎么悄悄的来?像昭嫔那样在除夕夜悄悄的勾着皇上和她一起去宝华殿祈福那样吗?”
若是旁的时候也就罢了,她生气归生气,但不会像今日这样控制不住。
可除夕夜不同,往年有皇后的时候,表哥都是和皇后一起的。
皇后没了之后,她成了皇贵妃,却依然不是皇后,表哥也从未在除夕夜来过承乾宫陪她。
如今昭嫔踩着她得了这等只有皇后才能享有的殊荣,她又岂能容她?
夏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奴婢是怕您这么做,会失了圣心的。那个叫兰溪的御前宫女偷偷告诉您这件事,未必就是为了您好,她只是想利用您,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啊。”
“够了。”皇贵妃很是不耐,她此刻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一心只想着磋磨昭嫔。
正如德妃所说,天寒地冻的,昭嫔在外跪上一个时辰,身子受了大寒,再加上景仁宫里那些好东西,她这辈子是别想怀上身子了,若是她身子再差些,最好死了干净,也不必来碍她的眼了。
届时木已成舟,她就不信表哥还能真为了昭嫔动她不成?
夏兰劝不动心思坚定的皇贵妃,不由得有些挫败,心里更是恐慌,一旦事情暴露,皇贵妃身份尊贵,皇上许是不会对皇贵妃怎样,可是皇贵妃会不会保住她,不把她推出来顶罪,她心中是一点儿成算都没有。
夏兰脑子转个不停,她究竟该如何在不背主的情况下保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