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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嫁(重生) 低嫁(重生) 第177节

书名:低嫁(重生) 作者:枯草藏烟 字数:2454

姜佩兮被这一下撞得头眼发昏,抬手按住心口,缓和受到刺激的心跳。
她的手很快被侍女拉住,“咬破了。”
姜佩兮闻声看去,她的手背上列着一排血淋淋的牙印。
这小孩,牙口还挺好。她想。
侍女们又检查起主子是否别处还有伤口。
“姑娘还有哪疼吗?”
由侍女搀扶起身,姜佩兮看向那个被侍卫拎在手里的男孩。
他手脚并用地挣扎,不大的年纪,那双眼睛却是恶狠狠的。
坐在地上撒泼的老妇此刻收了哭嚷。
她跪向身份未明的贵人,一遍遍磕头求饶,“贵人息怒,我这孙子脑子有病,都怪老身没看好他。求贵人饶这孩子一命。”
姜佩兮询问被提溜在空中的男孩,“我是想扶她,你为什么要咬我?”
男孩自顾挣扎,并不理她。
“如果你不说,你的祖母就只能一直跪在这了。”她的语气很好。
效果也很好,男孩张嘴回话,“你假惺惺。”
“我怎么假惺惺了?”
姜佩兮问他,“你见到我假惺惺了吗?”
男孩憋了好一会,黑脸都憋出红色,“我们都知道,你们就是假惺惺。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想害我们。”
“我们做什么了?”
“你们明明有药,却不一次性给我们,非得我们一趟趟来拿。我们住得这么远,想多拿些回去都不行。你们不假惺惺吗?”
“你就是想这样累死我们,然后你们就能不用给我们药。”
男孩越说越愤慨,越说气势越胜,“我们都知道。”
姜佩兮不由失笑,吩咐侍卫道,“放人吧。”
侍女出声劝阻,管事亦是。
但姜佩兮做好的决定,就不由他人质疑。
她看向跪着的老妇,示意她起来,“老夫人家住在哪,离这儿很远吗?”
“在城西,里这儿有三十里路。我年纪大了,天不亮就往这走,刚到这儿一会。”
现在已经是下午。
再过去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姜佩兮又问老妇,“您晚上住哪呢,这边有投宿的地方吗?”
“没有。等拿完药,我们就得往家走了。”
“那要走到什么时候?”
“天亮吧。”她花白的头发有几根格外光滑,在光下看着晃眼。
“您家里人呢,怎么让您来拿药?”
“都死了。”老妇说。
“最先死的,是我的老伴儿,他年纪大了,扛不住。后来是儿媳妇,她身子弱。半月前,我儿子也没了。”
想说的话卡在嗓子里。
好半晌后,姜佩兮向老妇颔首,“请您节哀。”
“没什么好哀的,世道就是这样。”
老妇又黑又苍老的脸挤出笑,她看向年幼的孙子,“只是不知道,等我死后,这孩子又该怎么办。”
男孩已回到老妇身边,伸手揪住这位他在这世间最后至亲的衣摆。
“会有办法的。”被簇拥的贵人说话时徐徐缓缓。
她身上的衣裙很利落,也没带什么钗环首饰。不知情的人,很难猜到她的身份。
“一切都会有办法。事情总会变好的。”她说。
“天黑后看不清路,你们找家驿站留宿,等明日再回家。费用让掌柜去府署结账就行。”
五月的日头烈,风像是裹着热浪,阵阵往人身上撞。
在这种风吹日晒的奔波中,姜佩兮已不如当初白皙,皮肤也粗糙了许多。
“下次你们不用再跑这么远来领药。城西也会开设领药处,不止一处。你们可以就近领。”
“或许会有人送到你们家里去,您不出门便可以拿到药。”
仅设一处施药点,有多方面的考量。
最根本的原因,便是药材稀缺,疾疫将延续的时间未知。
因担忧出现冒领、多领的现象。
便只好出此下策。
但如今已配出治疗的药方,虽药效还不稳定,要服用多副。但总归算是看到了希望。
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疾疫不再全然未知,吝啬保存的药材也有了消耗的数目。
姜佩兮意识到,这些原先制定的规章该改了。
回到府署,姜佩兮立刻召集众多管事商洽施药点的设置。设置几处,在哪里设置,都需一一落实。
除了多设施药点,姜佩兮还要求管事们核对出仅剩年老者与年幼者的人家。
这些人家需重点关注,必须分人专管,尽量送药到户。
至于那个因遵守条例而与老妇发生争执的差役,姜佩兮厚赏了他。
改旧为新是一回事,严格遵守是另一回事。
查访完临城,姜佩兮又赶往门利。
自治疗疾疫的药方出现,姜佩兮行事大胆许多。她甚至敢往收容病患的医馆跑,侍女不放心,给她围了三层面纱。
屋里味道很冲人,有姜佩兮讨厌的血腥味,还有病患的呕吐物。
放在以前,姜佩兮绝不可能涉足这样的地方。就是如今,她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能走进来。
大夫们配出的药方治疗效果很慢,改进的空间还很大。
病患们躺在瘦窄的病床上呻|吟,尽管不断有大夫给他们施针喂药,可他们仍旧难受极了。
在大夫告诉是谁来看他们后,离姜佩兮最近的病患睁眼望向来人,“我们都以为碰上这种病,会被烧死。”
姜佩兮垂眸看向他,“当然不。只要你们活着,就没人能烧死你们。”
“从前碰上这种事,就只能是等死。”
“我会竭我所能救你们。这是我立身于世的意义。”她说。
“我们都说如果能活下来,要给您立长生牌。日夜上香,为您祈福。”
“不用,你们活下来就好。”
她的目光满是平和与悲悯,“活下来,是你们自己的努力,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姜佩兮做事算不上出色,处理问题也完全不老练。
但这里的人,对她完全包容。
他们不批判她是否制定了最佳方案,也不计较她决策里的瑕疵。
他们只希望,这位代表世家的权贵不要将他们遗弃。
所见是破败死寂的城池,所感是脆弱单薄的生命。
忙碌回首的不经意间,姜佩兮会想起周朔,前世的周朔。
是否他就是因这些生命而留滞在外,与建兴大半年都不通音信?
一切已无从得知。
这注定是无法相交的两条时空线。
但姜佩兮想,至少她和周朔在做同一件事。
这也是减少遗憾的办法。
五月底时,姜佩兮结束关于临城、门利两地的审查,返回东菏。
她的归来算是突然。
府署的门仆看到她时很是意外,随后便笑,“管事们都在厅堂里。”
姜佩兮不疑有它,直往正厅去。
门屋大敞,里头已满座。
他们没有议事,里头静可闻针。
在屋外都能听清,他们偶尔的杯盏碰撞声和他有规律的文书翻阅声。
她的影子被身后的光逐渐拉到地面上,引得屋内人向门口看去。
首位上的人也看了过来。
他们已许久未见。
熟悉的面貌变得有些陌生。
屋里的管事与姜佩兮身后的侍女都自觉离开,不去搅扰这难得的重逢。
“你好了么?”姜佩兮问屋里的人。
他站起身,手里还握着文书。听到问话,只是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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