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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嫁(重生) 低嫁(重生) 第4节

书名:低嫁(重生) 作者:枯草藏烟 字数:3198

周朔只觉得比刚刚更浓的莞香扑面而来。
身前的妻子长发散落,披在肩上,垂在胸前,落在他的鼻尖。
随后,带有温度的大氅担在他的肩头。温暖裹住了后颈,周朔手上撑着的伞几欲坠落。
姜郡君的举动给了他极大的震惊,以至于他需要用力捏着伞柄,才不让伞歪斜倒落。
雪花划过眼前,散开的头发模糊视线,姜佩兮把系带系好后,才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站起身,看向上前的小厮,“跟我进去。”
这一次不再犹豫,姜佩兮直往内院去。
许芡看着去而复返的姜佩兮,连忙上前警告:“姜夫人,这里是建兴,容不得你放肆。”
姜佩兮看向她,抬手便一巴掌扇过去。
清脆的耳光在雪地里格外响亮。
看着许芡不可置信的目光,姜佩兮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要挟我?”
姜佩兮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厮,不管他们震惊的表情,直接下令:“去,把门撞开。”
许芡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尖声警告:“你们敢!”
小厮们看了眼姜佩兮,又看了眼许芡,纷纷低下头,他们的确不敢。
“想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是谁给你们发月钱。”姜佩兮侧首看向小厮们,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再说今天的雪,“想清楚,你们的父母兄弟,是捏在谁手里。”
许芡愣愣看着她,再顾不得犹疑,转身向里院跑去。
小厮们看向姜佩兮,他们平日端庄矜贵的郡君此刻散乱着头发,长发被风吹起,白茫茫的雪衬着,竟像鬼一般。
到底是姜佩兮的陪嫁,身家性命并不在建兴。
他们不再犹豫,向里院走去,他们站在门前敲推踹。
平静温暖的内院顿时吵嚷起来。
小厮们砸开了门,里面的婢女惊叫着向更里涌去。
轩门被打开,里屋大敞。小厮们里两边立着,守在门边。
姜佩兮向屋里走去。
里头很暖和,干燥的热气凑上面颊,姜佩兮才觉得舒服些。
但紧接着,她就听到一声怒喝:
“姜氏,你发什么疯?”
第3章
珠帘被摔开,玉石间发出急促的撞击声。
周兴月憋了一肚子火,大半夜门被人闯进家里,任谁也会生气。
但当她看见姜佩兮时,便不由一愣。
她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极为素简的袄子罩在身上,头发散乱披着。她面色苍白,唇色也淡,清冷的眉眼看过来,却仿佛含着许多怨恨。
但周兴月不知道她的怨恨从何而来,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朔对规矩法度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周兴月贵为主君偶尔想放纵一下,都会被他用礼法的说辞一遍一遍重复劝诫。
她时常要有些事瞒着周朔,不然他会没完没了告诉自己:“主君,这不合规矩”。
平日里周朔事事顺着姜氏,周兴月并不意外,毕竟周朔是不愿与人争执的宽和性子。
但他那样固守礼节法制的人,竟然私自前往江陵。
世家间正规的拜访流程很繁琐,完整一套流程走下来需要一个多月。
不过流程也可以简省,只需两家主君书信确认。
可周朔半夜带着人离开建兴,这消息她第二天才被知会。
他竟然敢私自离开建兴。
私自离开建兴,而判为背弃周氏被杀的例子,周朔不是没见过。
她父亲为此曾大开杀戒,弄得建兴人心惶惶。
周朔是太相信自己呢,还是已经被姜氏迷昏头了呢?
周兴月还摸不清。
但无论如何,周朔私自离开建兴而不和她汇报,完全是她不能忍受的。
“周主君好大的定性,拿两个渡口的停渡条件都不能见您一面了。”
被怒火灼烧的周兴月一愣,她看向许芡问:“什么渡口?”
“自然是柴桑和奉节两处的渡口。”看着许芡怔神的模样,姜佩兮故作迟疑补充道,“怎么,许女使这都没和周主君说吗?”
许芡瞪大了眼睛看向姜佩兮,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你”字便被再次打断。
“阿姐嘱咐我,此次回江陵于礼不合。若周主君不见怪,柴桑和奉节的渡口便向周氏开放。”
姜佩兮看着面色惨白下去的许芡和眼中亮出光的周主君,不由勾出悲凉的讥笑,这就是周氏费劲心思要娶她的原因。
周氏与姜氏同为八姓,但先辈的基业都在陆路上,水路极为缺乏。本来世家大族互通,周氏也不曾受制于水路,但后来周氏与掌控水路的崔氏交恶,与崔氏交好的世家便纷纷拒绝再给周氏供给河道。
崔氏与周氏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绝不肯开放河道,剩下手里有大量河道的便只有姜氏与王氏。
王氏贵为世家之首,根本看不起周氏这种根基歪了的主家。
周氏便想通过姻亲与姜氏拉近关系,好能通融河道与渡口,不使自己在水上无路可走。
结果他们花大代价娶到了人,想借着关系向姜氏主君洽谈水路时,姜主君却全然不理。
周兴月看向姜佩兮刚要开口,便见到她脸上懒怠与不屑的神情。
她挑衅地带着讥笑看向自己:“我在外头等了两柱香,请许女使向您禀告两次,也见不到您一面,想来周主君是看不上这两个渡口。既如此,我也不用去和阿姐说这事了。”
在这样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周兴月只能压住心里的火气,勉强挤出笑:“佩兮这是哪里的话。夜深了,我起身慢了些,你不要往心里去。渡口的事情,是我和姜主君商量,还是……”
姜佩兮看着周兴月的假笑,她不喜欢建兴,她厌恶周氏的一切,或许早日离开才是解脱。当这个想法冒出来后,便怎么也压不住。
“不急,渡口的事,待我与子辕和离后,再商洽也不迟。”
周兴月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四周一时静下来,只有寒风吹雪的萧瑟声。
“姜瑾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兴月冷眼看向她。
姜佩兮抬眼看向周兴月,不由笑起来:“周兴月,你我同为郡君,你没资格质问我,懂吗?”
当预设了最糟糕的情况后,她便平静下来,“姜氏虽地卑位浅,但在朝廷多年来也攒了几分苦劳,而今国母也是我姜氏族人。我要和离,你拦不住我。”
“你……”
姜佩兮垂下眸,不想再与她争论:“私回江陵是我的事,与子辕无关,你不必牵扯上他。你再怎么为难他,他也没办法阻拦我回江陵。”
周兴月皱起眉:“谁为难他了?”
“他从回来跪到了现在,这还不是为难吗?”
姜佩兮看向周兴月,却见她一愣,顺口而出满是诧异:“阿朔还跪着?我不是早让他回去了吗?”
她转头看向章何,语气满是迟疑:“你没和阿朔说?”
章何远远站在珠帘前斜靠着,秀气的脸上眼皮耷拉着,一副困倦的模样。此刻被问到才上前两步,露出愧疚的神情:“本是要去和司簿说的,但忽然来了事情,一打岔,便忘了。”
周兴月拔高声音:“忘了?”
她的面色变了又变,似乎想要发作,却忽然听见姜佩兮一声不轻不淡的讥笑。
周兴月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看向外面飘散的雪花,不再与屋里的人争辩,向积雪的外面跑去。
许芡见自家主君就这样一身单衣闯了出去,连忙想要跟上,却被姜佩兮抬手阻拦了脚步。
她瞪向姜佩兮:“姜夫人这是做什么?”
“章公忘了,那你呢?”姜佩兮冷眼看向许芡。
“姑娘并未告诉我请司簿起来。”
姜佩兮偏头看了看许芡的脸,她的左脸被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扇得发红。看准了位置,姜佩兮抿唇一笑,对着那发红的脸颊再次扇了下去。
清亮的耳光声再次响起。
许芡捂着自己的脸满眼不可置信,一直置身事外的章何向她们走来。
姜佩兮毫不理会,抬脚踹向许芡的膝盖,见她跌坐在地上才问:“为什么不通报?”
许芡捂着膝盖眼中涌出泪,她咬着牙:“你疯了不成?”
章何走到许芡的身边,弯腰去扶她。
他脸上已经没有半点倦意,耷拉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姜佩兮,像是灌木丛里伺机而动的毒蛇。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做这种欺上瞒下的勾当?”姜佩兮看着许芡讥讽出口,想起过往,便转而对上章何的眼睛,一字一句做出评价:
“下作的娼妇。”
许芡在周兴月死后,与章何厮混在一起。甚至敢要挟幼主,尊她为母。
倘若周兴月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许芡拿捏,会气成什么样呢?
姜佩兮懒于掺入周氏的争斗,但当年幼的孩子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狼狈地向她寻求庇护,哭着说,他有母亲,他不想叫别人母亲时,她便无法袖手旁观。
丧母的孩子向做了母亲的女人求助,显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或许她知道这个孩子在利用自己,但那时她还没和娘家彻底闹翻,她仍旧是不可冒犯的姜郡君。
周朔不敢,章何不敢,许芡更是不敢。
她从没把章何与许芡放在眼里,以至于他们收买了阿青,她也全然不知,甚至于他们把她勾结娘家与人偷情的“证据”一一陈列公堂时,她还在想,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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