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资格的区委书记来干市政府秘书长,只要他肯认真干,的确有很多优势,首先在协调各部门上,他的发言权就要大得多,不会像最初上官深雪刚担任市政府秘书长时有时候说话就会被打折扣或者阳奉阴违,这一点上的优势在邢国寿身上特别明显,何学锋也多次在陆为民面前提及这一点。
这两个人的搭配使得陆为民在很多日常事务上得到了彻底解放,很多工作何学锋很自觉地的接手,而邢国寿在区分各类事务上时也很自然的把许多日常工作就转给了何学锋,只是在处理之后才向陆为民报一声,两个人的搭配相得益彰。
换了一个市长未必喜欢这种模式,但是对于陆为民来说,却求之不得。
这其实是一种把市长用当市委书记的方式来当,这是田卫东下南潭之前给陆为民的一个评价,不过陆为民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在他看来如何工作不在于表面形式,而在于你只要按照流程来做,而且能发挥最佳效果,那种事必躬亲,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的方式,陆为民本身就不喜欢。
2003年的春节就在看似忙碌,但实则轻松中走来。
田卫东的离开让陆为民有些不适应,少了一个可以深层次说话的人,虽然吕文秀承担起了相当工作。
吕文秀在年前也通过了考察,被正式任命为市府办秘书一科副科长,当然职责还是只有一个,作为陆为民的专职秘书。
苏燕青已经临近产期了,当然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行动已经很不方便了,所以张天豪也特许陆为民在人代会和总结会一结束,就提前放假,大家都能理解,纵然陆为民是铁人,但毕竟头胎孩子,起码的人情味儿要有,所以陆为民不矫情,腊月二十九就直接离开丰州赴京了。
赴京之前陆为民和张天豪也谈到了丰州下一步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考虑,随着伏龙和双庙的招商引资取得巨大成效,伏龙的经济雏形已现,而双庙预计在明年中也会拉出一个大模样来,再加上蓬勃发展的经开区,整个丰江以西的新区将会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而基础设施建设对整个新区的拉动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伴随着新区基础设施建设的巨大投入,效果明显,但是江东这边老城区就开始相形见拙了。
尤其是像丰城区的沉沦也意味着现在丰州市需要认真考虑丰城区这个老城区的振兴问题,木桶理论的短板不能也不应该在丰城区身上出现,这一点张天豪和陆为民的意见是一致的,那么怎么来推进丰城区的振兴就要纳入市里的统一规划中来了。
陆为民知道张天豪已经在开始琢磨着新动作了。
这两年丰州给张天豪添彩不少,也让张天豪的野心暴涨,先前张天豪对利用城投集团推动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带动城市经济发展还有一些保留意见,但是随着双庙和伏龙的发展,以及经开区的利好,张天豪的态度已经从当初的谨慎支持变成了现在的积极踊跃,胃口甚至比自己当初的涉及还要大。
当然这也和丰州市区两个新建区和经开区的税收状况出乎意料有很大关系,而且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兴起,西沣河大桥和丰江二桥建成通车,使得整个丰江以西地区与老城区的联系被彻底打通,尤其是丰江二桥选择位置极佳,加上沿江和西沣河两岸的景观绿化建设,使得整个丰江以西地区的价值凸显,已经引起了很多房地产商的浓厚兴趣。
丰州房地产市场的快速发展使得伏龙和双庙也具备了财政提前独立的条件,如果不是看到这一点上,徐越和闫天佑也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要价,毕竟如果财政一直由市财政代管,那么无论土地收益还是税收收入都得要由市里边统一来掌控划分,区里边就根本没有多少独立操作的余地,正因为如此徐越和闫天佑才咬牙切齿的接受了自己的“要挟”和“敲诈”。
市里和区里的财政是同气连枝的,94年后财税分成体制的建立,使得中央拿走了税收中最好收的税种中的大头,简而言之,油水都被中央拿走了,留给地方的就是硬骨头,能熬出多少油来,得靠地方自己,当然中央采取这种方式之后通过财政转移支付方式,可以更大程度的尽心调剂调配,但是作为地方上,缺乏足够的税收作为财政支撑,那么自然而然就要从其他方面打主意,而正赶上房地产市场开始升温,土地出让金很快就成为地方财政的重要来源,所以土地财政也由此而来。
无论是土地出让金也好,还是国地税也好,采取分成体制,使得市区两级在很大程度上都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无论是推进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来拉动土地升值,还是招商引资推动二三产业的发展,这都是符合市区两级的利益的,也就是在这个利益团中分割的问题。
……
实际上苏燕青已经不适合吃涮羊肉了,不过涮羊肉这份热闹劲儿却是吃中餐所不及的,所以一大家人宁肯簇拥着热热闹闹,苏燕青不吃,但是喜欢这份热闹。
夏力行只能回来两天,作为省长,几天休息时间对于他来说太难得了,在京里呆三天,但只能有一天留给家里人,其他两天四顿饭,都得安排给其他人,再加上还要回昌江一天,他这个假期就真没啥时间了。
一家了乐乐呵呵的吃完饭,白园白圃两姊妹就去收拾张罗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三个老爷们儿,夏力行的两个儿子一个去了国外,一个则是去了老丈母家,所以也只有两口子。
苏伏波现在到人大这边就轻松多了,有更多的时间来看书和阅读资料,虽然现在网络上的消息资料还不算发达,但是以苏伏波的身份也可以从各个部门渠道来获悉很多资料。
老一辈人还真有点儿歇不下来的感觉,起码陆为民觉得自己这个老丈人就是如此,从他书房里装满整整几大书柜的书籍,以及搁在墙角一叠叠的杂志和资料,就能看出他还真是闲不下来。
“我这被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地方上干过,虽然大家都说企业就是一个小社会,但是我知道实际上不一样。”苏伏波喝了几杯酒,也有了一些酒兴谈兴,一家子人面前也就没多少忌讳,“当初我从昌钢走的时候,本来是有机会到冀省担任副省长的,但是我思前想后还是有些舍不得本行,所以没有去,但是后来我就有些后悔了,却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呵呵,这我知道,你若是留在昌江,也一样可以担任副省长。”夏力行接上话。
“那就没你的戏了,起码你就不能再在昌江任职,只能离开昌江了,这机遇一变,啥都说不清楚。”苏伏波点点头,“我没在地方上干过,但是也知道地方上的事情更庞杂,企业里,抓生产,抓销售,抓效率,抓利润,归根结底,就是企业要壮大,利润要提升,职工收入要增加,但是地方上不一样,农民要增收,怎么做才能做到?路子很多,但是哪一条路才是最适合的?力行,豫省是人口第一大省,劳动力富足,尤其是农村剩余劳动力大量输出到沿海,我觉得一方面固然为农民增收提供了一条渠道,但是另一方面却是这些劳动力为沿海的经济发展做了贡献,从经济学角度来说,这对于劳动力输出地来说,其实是一大损失,并不划算。”
苏伏波在人大工作,对于工业化和城市化之间的互动关系很感兴趣,最近也和一些代表在研究探讨劳动力转移给中西部地区带来的影响这一问题。
第六十章 执政之基
“嗯,这一点我们省委省政府也在研究,也有不少不同意见。”夏力行点点头,很显然对于一个劳动力大省来说,摆在省委政府面前的问题相当具体而复杂。
像豫省这样的农业大省,人口大省,随着大量人口从农村土地上解放出来,农业已经难以承担起让他们快速增收致富的责任,要解决这些劳动力的出路,只能是工业。
但是像豫省这样的省份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通过工业来满足如此海量的劳动力就业问题?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夏力行作为省长很清楚。
发展工业一样需要一步一步来,你劳动力丰足是优势,但是豫省各方面条件不算很好,基础设施建设、劳动力培训、运输条件和市场培育这些都非一朝一夕之功,但是农民增收重任却不能拖,内在外在因素都迫使这个问题需要在最短时间见效,所以这一点也迫使下边的基层党委政府只能通过各种渠道让本地劳动力外流。
而这种劳动力大量外流有相当大的弊端,用饮鸩止渴这话来形容可能有些过了,但是从夏力行的心态来说,他是绝对不希望大量劳动力外流的,在这个问题上,早在多年前他就和陆为民探讨过。
“劳动力,哪怕是最初级的劳动力,从人一出生到长成人都是在我们本地培育,但是却要到外地去劳动贡献,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不但带来很多社会问题,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出去打工的人有多少能融入当地,如果不能,当他们老了,却要回流到本地,那么他们的生老病死还是要由本地来付出,随着城市农村社保机制的逐渐成型,这个问题会给原籍地党委政府带来很大的压力,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夏力行的观点赢得了陆为民和苏伏波点头赞同。
“这个问题其实几年前我们就探讨过,昌江这边一样存在这个问题,我们中部地区很多省都是劳动力大省,但是在经济发展上却又滞后,中央要求我们地方上要竭尽全力加快老百姓增收速度,怎么增收?路子就那么多,刚才夏省长都说了,只有工业,而现在我们中部这些省份的工业经济这一块都还比较落后,无法提供足够的劳动工作岗位,在这一点上豫省如此,昌江也是如此。”陆为民补充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埋头谋发展,我到丰州这一年多时间来,基本上啥都没做,就是做两样工作,一样是基础设施建设,另外一项就是谋划招商引资,以基础设施建设来改善投资环境,吸引投资,以吸引投资建厂来加速工业化发展,同时反促城市化进程加快,归根结底这些都是要消化更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尽可能让我们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能尽量消化在本地。”
“为民,丰州去年发展速度不错,老荣对于你的印象也不错。”夏力行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开十六大时,我和他见过面聊了聊,也说了你的事情,他认为你和张天豪搭档还是比较默契的,丰州去年的表现也映证了这一点,他说希望你们丰州今年能更上一层楼。”
白园白圃两老姊妹收拾完,也坐了过来,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总的来说,丰州的底子还是太薄了一点,盘子也太小了一点,张天豪有野心也有手腕,问题是丰州这塘子太浅了。”陆为民语气变得诙谐起来,“连我都觉得太浅了,张天豪就更不甘于此了,听说省里也有意要调整他,他也在积极谋求。”
“哦?有这种事情,张天豪担任市委书记不长吧?他想去哪里?”夏力行吃了一惊,但是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也很久没有见过张天豪了,现在张天豪可不是十年前的张天豪了。
“这还不清楚,但是随便挪个位置肯定说不过去,丰州这几年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张天豪也当得起,这个人有野心,也能隐忍,而且在一些思路上虽然和我不一致,但是也要说对丰州的发展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比如说县域经济的发展,阜头这两年发展很快冲入十强县,他功不可没,同样大垣现在成为中国十大家具制造基地之一,他也一样有功。”
在夏力行和自己老丈人面前,陆为民当然没有什么忌讳,评价起自己的搭档来,也就很客观。
“天豪是个颇有心计的人,能吃苦,肯付出,他成长起来我有预见。”夏力行淡淡的评价了一句,“那他就没有缺点?”
“缺点谁都有,他也好,我也好,都一样,他的缺点是功利性太强,当然在我们这个层面,这未必是坏事,功利只要用在正道上,不算坏事,有些时候呢,他过于倚重他自己信任的人,这一点我也一样,所以我发现我说他的缺点,其实也就是在说自己,相当于自我剖析。”陆为民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好在我们俩在配合的时候都还能保持克制,没出啥大乱子。”
夏力行点点头,起码这小子对自己的问题认识还是很到位,头脑也还算清醒。
陆为民说的其实很多主要领导的通病,过于信任自己的眼光,难免就在人事任用上有任人唯亲的嫌疑,这个“亲”不完全是指私人感情,当然也不排除有私人感情在里边,而更多的是认为自己对对方更了解,更值得信任,更适合某个位置,而这恰恰就成为国内官场上的一种痼疾。
如何来谋得主要领导的青睐信任?当然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领导喜欢的,那么你肯定就要做得更好,才能让领导满意,才能在升迁上赢得主动。
“为民,你分析得基本准确,你和天豪在某些方面是比较相似的,你自己也都说了,这种野心也好,上进心也好,功利心也好,用在了正道上,也就是说用在了事业上,不能完全说是坏事,但是我也要提醒一点,如何来评判这个这个导向,不知道你注意没有,中央十六大在如何建设小康社会上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