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一任领导来说,他的一届任期就这么长,他只需要考虑他这一届任期里成绩光鲜,让上边认可,能够为他提供一个更上一层楼的台阶,领导关注、媒体聚焦都更容易向靓丽的一面倾斜,而选择性的忽略阴暗面,所以这种情形下领导作出这样的抉择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这样就亏了南潭和淮山了,你越是干不出成绩来,地区里边就越不会重视,各方资源也理所当然不会像你倾斜,而反过来地区不重视,资源不向你倾斜,你发展的机遇也就越少,你想要发展起来的难度就会越大,这就是一个悖论。
……
“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自己,你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就是不切实际的虚妄。”陆为民很坦然的接过斟满的酒杯,平静的道:“我知道你们肯定要说地区太过于功利,太过于趋炎附势,但是市场经济本来就是如此,我们丰州地区的条件摆在这里,在地区尚不具备雄厚的财力来支持各县市区的发展时,地区必须要有所选择,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个论断用在让一部分地区先发展起来也没错,平均用力,既不符合市场经济法则,同样也不能产生实际效益,就像一条路一样,是每个县都修一截,还是集中力量先修好一条最需要的?高速公路的建设为什么都是从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开始建设?都是这个原理。只有这样地区才能积累更多的资金,为下一步的发展提供更充足的财力支持。”
陆为民毫不讳言的话让饭局上的气氛似乎一下子沉闷了不少,徐晓春和徐越一时间都没有了话。
“我说了,靠别人都靠不住,还得要靠自己。地区的支持顶多也就是一个添头,起不到决定作用。我当过县长,也当过县委书记,不客气的说,我在双峰和阜头干的时候,地区对县里的支持更多的是道义上精神上和口头上的,能不给我们设置障碍添乱我已经阿弥陀佛了,我从来就没有指望他们能给我们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当然,这可能与当初地区条件的确太差有关。”
“南潭现在的条件比起当初的双峰和阜头更差么?我看未必吧,如果始终抱着一股怨气在心里,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想要去攀比,我觉得恐怕什么工作都干不好。”陆为民自顾自的往下说:“晓春书记你和我都在南潭干过,南潭经开区起步的时候什么样,你很清楚,一穷二白,白手起家,还不是搞起来了?为什么我们当初能搞起来?还不是凭着一股精神?!徐越,你在大垣当县长,大垣家具制造业怎么发展起来的,你有发言权嘛,难道是凭空自己冒出来的?你不花心思费心血,人家企业项目就自己来你们大垣了?明泉,你是和我一起在双峰洼崮创业,又一起到阜头去打拼的,难道说我们是成天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看着报纸,吹着风扇,人家投资商就眼巴巴上门来了?项目就自己落户了?”
“我告诉你们,这就是一个心态问题,更是一个精神问题!心态不端正,精神萎靡不振,就是地区支持你几个亿,你一样做不成事!只要心态端正,精神振奋,不需要谁来施舍,我们一样能干成事!”
陆为民微微提高了声调,似乎要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看见上官深雪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章明泉轻轻咳了一声,小声道:“专员,吴书记和大垣劳书记、韩县长他们在隔壁206,他们也知道您在这边,可能一会儿要过来敬酒。”
“没什么,我知道。”陆为民神色不变,点点头,“他们听见更好,这话也同样适用于他们大垣。”
……
吴光宇没想到自己端着酒杯过来,却在门口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若是至于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后边还跟着劳动和韩业辰。
他不知道陆为民这番话是要说给他听,但是若是要针对自己,也不完全是。
地委对南潭和淮山支持的缺失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能说是地委就偏心眼儿,因为的确资金资源都有限。
你南潭要修南崇公路,那本来就是省道要以省里的资金为主,地区交通局也只能摇旗呐喊帮补一番,不可能自扛重担,地区也扛不起,那是九十多公里山路,海量资金的需求,吴光宇估计如果没有省里来承头,就是再干一届,丰州地区也未必有这个意愿。
这是现实情况决定了的。
看见劳动和韩业辰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吴光宇知道陆为民这番话二人也听见了,想一想也是好事,怎么去理解也是二人的事情,也免得劳韩二人骄矜忘形了,当然这话传到张天豪耳朵里,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风波不好说,但这却不是自己能干预的。
“老劳,老韩,为民专员这番话我觉得适合于我们丰州地区所有县市区,人一定要靠自己,内因才是决定事业成败的关键,寄希望于外部支持,只能说明对自己缺乏底气和信心,哪怕一时成功,也最终要露出本相。”吴光宇转过头来淡淡的道。
第三十五章 君子之争
吴光宇带着劳动、韩业辰过来敬酒让206这边的气氛进入了高潮。
劳动和韩业辰都是能喝的,吴光宇也不差,尤其是吴光宇在饭局上搅起风波的本事更不差,什么新领导敬老领导,新对手敬老对手,各种说辞层出不轻,作为地委副书记,说出来的话,无论是二徐还是劳韩二人,都得要给几分面子,顿时掀起阵阵高潮。
这种场合下南潭的两办主任根本插不上手,唯有上官深雪勉强可以介入,不过上官深雪却相当狡猾,开始一副滴酒不沾的模样,到了后来却开始发力,时不时挑起两方战争,往往她一举杯,弄得几个男士都得要举杯,她一仰头,其他人都得要跟着干杯,连陆为民和吴光宇都跟着遭了好几杯无妄之灾。
等待着气氛终于被营造起来之后,上官深雪又相当聪明的退出了战局,微微抚额的醺然模样让人实在不忍再拖她下水,偶尔来两句求饶的话,让自诩大男人的几个人都只能放过她,继续他们的火拼之局。
上官深雪把自己的椅子微微往后拉了一拉,显示自己已经退出了战局,嘴角带笑的看着这张桌面上的人酣战不已。
陆为民已经成了磨心,不过这家伙的确有些大将风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当然不会那么干,他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能说得出一个让他认可的理由,他都愿意和你干杯,而且是一饮而尽,绝不拖泥带水,而且往往是你说出了理由让他干一杯,那么下一杯他肯定会找到一个更合适的理由来回敬。
用这一招,他制止了吴光宇的“挑衅”。
至于说其他四人,“挑衅”力度有限,没有了吴光宇的挑头,他们也只能偶尔发招,也都被大气凌云的陆为民压制得不敢发声。
说实话,上官深雪对于陆为民把自己拉上来参加这轮饭局是有些惊讶的,作为行署秘书长,她自认为是合格的,但这仅指工作角度,一般说来,行署秘书长如果仅仅是和行署专员普通工作关系,那么综合评价就是不合格的,倒不是说行署秘书长和行署专员一定要有什么特殊关系,而是工作需要他们之间需要一些私谊,这种私谊是正常的私谊,是为了工作更好的开展推动的一种默契理解,不涉及其他。
只是上官深雪知道自己的弱点,女性,而且年龄也不算太大,当然这位行署专员更小,但是要和这位年轻专员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就不容易了,而且她也感觉到这位年轻专员对自己总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戒备,或者说始终没有真正达到那种圆融的境地,这让上官深雪也有些遗憾。
陆为民是个有些本事的角色,这一点妹妹也曾经和上官深雪说过,当然上官浅雪的分析判断是从几年前的角度来评判,而且以后陆为民便下了县,和上官浅雪也没有太多交道了,不过上官浅雪也说了,仅从当初陆为民的表现也足以说明陆为民的潜力了。
上官浅雪说,陆为民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判断分析形势,善于捕捉各种机会。
当初夏力行到丰州地委担任书记,丰州局面相对复杂但可控,而夏力行却只有那么一两年地委书记任职时间,陆为民就凭着只给夏力行担任了一年秘书就能博得夏力行认可,顺利下县,相当不简单。
地委书记秘书担任一个副处级干部不是不可以,但一般说来起码都是三五年以上的秘书,而且需要在正科级职位上打磨两年之后才谈得上晋位副处,但陆为民却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做到了,从副科到副处几乎是连环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是深得夏力行的欣赏认可,但仅这一点还不够,还要有拿得出手让其他领导认可的东西来,你才能在地委会上过关。
但陆为民做到了,以二十四岁之龄就做到了,以参加工作时间不过三年就做到了。
时任地委副书记的孙震和王舟山都对陆为民很认可,这种认可不完全是建立在陆为民是夏力行秘书身份上那么简单,具体上官浅雪没有多说,但是上官深雪知道上官浅雪的这些消息多半是从时任地委委员、丰州市委书记的张天豪那里得来的,准确性确凿无疑。
但是现在上官深雪要在上官浅雪对陆为民的评价上加上一条,那就是陆为民极具胆魄,有将帅风范。
她注意到章明泉在提醒陆为民吴光宇和大垣书记县长就在隔壁时,陆为民并不在意,她观察了陆为民的表情神色变化,那是真的不在意,而不是为了强绷面子而故作无所谓,而后吴光宇和劳动、韩业辰进来敬酒时,陆为民一样显得神态自若,根本不在意他们三位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言语。
吴光宇是地委副书记,劳动和韩业辰虽然只是大垣县委书记和县长,但是他们俩与张天豪的关系却不一般,但是陆为民还是不在意,这种笃定自信的姿态能说明很多问题。
……
陆为民也觉得这顿饭吃得很尽兴,当然,这和吴光宇带着劳动、韩业辰两人来“挑起战火”有很大关系。
徐越是从大垣出来的,但是有点儿“鸟尽弓藏”被赶出来的味道,而接手的劳动和韩业辰两人却是张天豪的亲信。
当然,也要承认劳动和韩业辰接手之后在大垣干得也不赖,甚至也不比邢国寿和徐越差,但是基础是邢国寿和徐越打下的,而且当时邢国寿和徐越干得也挺顺手,可以说蒸蒸日上,陡然间却来了一次大调整,而且明显是张天豪主导下的调整。
邢国寿到丰州担任市委书记还能勉强说得上是一个提拔,毕竟丰州市委书记是有希望进地委的,但是徐越却被一脚从大垣踢到了南潭,而且还是继续担任县长,这份屈辱窝火让徐越一直耿耿于怀。
要说这和劳动、韩业辰二人也没有太大关联,徐越离开已成定局,没有他们两,也会有其他人来接手,但事实却是摆在面前,没有人能把这个现实看穿看透。
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劳动和韩业辰把邢国寿和徐越撵出了大垣,成就了现在劳动和韩业辰身上的荣耀光环。
这种情形下,徐越也无法免俗,免不了就只能用酒来论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