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也不是不可以,陆书记,老黄现在是市长助理,财政局长迟早也要卸任,老周完全没有问题,不过我可舍不得……”沈君怀波澜不惊的道。
第六章 话题
陆为民似笑非笑的瞥了沈君怀一眼,慢吞吞地道:“君怀,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你想把肩上担子交给老周,那也得你先把你的常委身份搞定之后再说,自个儿该怎么着,看着办,别一天只顾着埋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
“嘿嘿,陆书记,您这话我可就不懂了。”沈君怀装傻。
“哼,政法委周书记那里你去过几次?你好歹上任几个月了吧?我怎么没见你去昌州几回啊?”陆为民轻轻哼了一声,“周书记那里给组织部那边提一提,比我们宋州市委说话管用几倍,哪有政法委书记不是常委的?就算是要考验你沈君怀,那也三个月都过去了,差不多了吧?可你要不去提醒,人家省委组织部没准儿就能得了健忘症呢?”
“陆书记,工作上我该汇报的都汇报了,总不能没啥事儿老往省里跑啊,那周书记还不得认为我这个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有点儿扛不起胆子了?”沈君怀摇摇头,含笑委婉的道。
事实上陆为民找过方国纲和贺锦舟,方国纲那边说先放一放,会考虑的,贺锦舟那里却直言不讳,说沈君怀担任政法委副书记时间太短,这骤然又接任了政法委书记,要解决常委问题需要一个过程,让陆为民耐心等待。
人家话也说得很有道理,但是陆为民却知道这个道理一说要看怎么来理解,真要有有力人士从中说和,这也就是一个程序问题,不可能让沈君怀这个政法委书记一直不进常委,除非沈君怀这个政法委书记不长久。
原本陆为民也打算去找找周少游,但是后来考虑再三,还是举得不太妥,他和周少游的关系不算很熟,沈君怀这个正牌政法委书记都没有着急,自己一个现在并不分管政法工作的副书记去帮忙说项,显得不太合适,最起码也应当是沈君怀自己先去运作一番之后,自己帮忙使使劲儿那才是正理。
但沈君怀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有些懒散,或者说不那么上心,这让陆为民也很是沮丧同时也有些佩服沈君怀的淡然,最起码对方在这方面比自己要强,不敢说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但起码能保持他自身的气节风范,不至于为了升官就丧失了自己的底线。
陆为民并不认为主动去找周少游汇报工作就有什么不妥了,只是沈君怀要这么坚持,认为这有点儿谄媚的味道,他也是无奈,只能敲打一下沈君怀,让他明白主动汇报工作并不就意味着这是向谁输诚效忠了,工作上该怎么还怎么,这只是一个姿态而已。
见沈君怀不想多提这个问题,陆为民也只能摇摇头,人各有志,你认为无关紧要的,也许人家就觉着这是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他不能强求别人都和自己的观点一致。
“君怀,你自己把握吧,我相信你能处理好。”陆为民淡淡的道:“对了,市检察院那边后续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进度比较慢,我和唐啸说了,但是因为牵扯人员比较多,从去年到今年,陆陆续续又有一些线索发现或者是省纪委市纪委移交给唐啸他们的,零七八碎,有些都是一鳞半爪,还得要慢慢完善证据链,市法院那边现在对审理这一类案子现在也要求比较严格,在证据上原来马马虎虎就过去了,现在不行,光是口供就欠火候,很容易在庭上翻供,所以要求形成锁链,这一点上我倒是很赞同法院那边的观点,既然要办,就要办成铁案,不能让人说三道四,只是市检察院这边工作量就有点儿大了。”沈君怀说起工作,立即就进入了状态。
陆为民也知道这个情况,从省里双规梅九龄之后,梅氏家族的成员陆续有牵扯进去的,而这有牵扯更多的官员干部进去,不少省里就交给市纪委处理,郭跃斌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从公安上也借调甚至就是直接调动到了市纪委那边,市纪委那边调查到一定程度,就移交给市检察院,市检察院人手不够,就从各区县检察院抽人,听说季永强也差一点抽调到市检察院,但是季永强本人不太愿意去,所以还是留在了麓溪检察院。
“老余到市检察院之后,唐啸压力就要小一些了吧?”陆为民笑着道。
“嗯,老余去了把批捕、公诉这一块基本上接过去了,唐啸的主要精力就放在反贪渎这一块来了,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段哪样是工作重心,不过光是他一个人重视也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还得有下边人给他撑起才行,我估摸着他得忙碌到年底去了。”沈君怀解释道。
余长松升任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很难说陆为民在其中起到了多大作用,不过余长松后期和陆为民来往多了一些倒是真的,这一点沈君怀和唐啸也很清楚,所以在市检察院副检察长人选上是不是就有了一些倾向性也就很难说了。
“嘿嘿,我估摸着很多人也真希望检察院和纪委他们能一直忙碌下去,只要他们一直忙碌下去,隔三岔五的找人去,一去就不回,再等一段时间怎么就是双规、免职,再然后就是进入司法程序,这位置一个接一个的空出来,给大家又多了几分念想,你说是不是很多人都期盼着这样呢?”陆为民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开着玩笑。
沈君怀和周素全都笑了起来,“陆书记,这话可不能乱说,把我们领导干部的素质也说得太差了,再怎么大家也希望通过公平竞争来晋升,不至于把大家心态想得这么龌龊。”
“我没说他们心态龌龊不堪啊,我只说了一个现实,进去一个人就会空缺出一个位置,你看看这一年来组织部门考察干部的力度和频率,是不是比前些年要大得多,难道不是有这个原因在里边么?”陆为民坦然道:“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一种情形发生,但这却是我们宋州的现实状况。”
沈君怀和周素全都默然无语,陆为民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从97年到现在两年时间,宋州市县两级落马的正处级以上干部已经用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
从最初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马德明开始,副厅级干部就有马德明,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敏知,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徐忠志,市委常委、纪委书记庞永兵,到最后落马的市委副书记杨永贵,再加上前任市委书记时任省人大副主任的梅九龄,可以说前一届市委班子里边能得善终的屈指可数,除了黄俊青和古敬恩和不可能掺和的军分区领导算是得了成功过渡外,其余纷纷落马。
正处级干部就不说了,从最开始的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王宗义开始,苏谯县委书记杜双余、市广电局局长贝海薇,市公安局前任班子里边就是三个,林林总总,正处级副处级干部这两年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就有二三十人,想一想都让人不寒而栗,这当官也成了高风险人群了。
见沈君怀和周素全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陆为民接着道:“心中无冷病,就不怕吃西瓜,你既然敢作,那就得有点儿扛起的胆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希望纪委和检察机关就能起到这个天网的作用,尤其是对我们的干部,最重要的不是打击,而是震慑,要和我们的监督体制形成有效的遏制机制,只有越是打击得有效有力,做到伸手必被捉,才能让那些人从心存侥幸之心变成心存敬畏之心。”
心存侥幸变心存敬畏,沈君怀和周素全都默默的咀嚼着这句话,这就是纪检监察机关和检察机关的作用。
见气氛有些沉闷下来,陆为民摆摆手,“好了,君怀,素全,我这话也都是些老话套话,事实上大家在开始之初,也都是想要干好工作,做一番事业,往往就是在手握重权之后,又缺乏必要的监督机制,才会导致这些人堕落,这其实和我们现有的监督机制有很大关系,同时也和我们纪检政法机关的主动出击能力有关,香港廉政公署为什么能够在很短时间内就起到让黄河水清的绝佳效果,并且能够一直维系下来,也和他们这种独立办案不受外界干扰的机制有很大关系。”
“我们的纪委是党委领导下的机构,受到同级党委的领导,所以在很多工作上就会受到约束,检察机关名义上是独立办案,但是却也一样要受到党委政府的影响,党的领导要不要,肯定要,而且要加强,但是党的领导体现在什么上,我个人认为是政治领导,也就是说为方向领导,导向领导和组织领导,确保方向不偏,组织不散,而不是过问具体案件,所以怎样让纪委和检察机关既要实现党的政治领导,又要做到摆脱现实束缚,高效率的实现独立办案,这也是一个需要长期探索的话题。”
第七章 威信
对于城市信用社和农村合金会问题的解决,陆为民还是颇有信心的,虽然这可能会给今年的经济工作带来一些影响,但是在前期作了充分准备工作的前提下,陆为民这种影响可以化解到最小,至少相对于省内其他地市来说,陆为民可以很负责任的拍拍胸脯,宋州这方面的工作是做得最好的,而解决了城信社和农村合金会的问题之后,宋州的整体经济将会迎来一个最美好的黄金发展期。
当然对各区县的影响也不平衡,像苏谯、遂安这两个县由于经济基础好,加上这一年多经济实力迅速猛增,财政税收也飞速增长,而前期也对合金会的清理整顿作了较为充分的准备工作,所以基本上合金会的清理整顿对这两县来说影响很小,像宋城、沙洲这些主城区来说,合金会本身规模就不是很大,所以影响也不大,但是对于麓城和麓溪这样的乡镇企业和私营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来说,这种影响就比较大了,好在麓城和麓溪的财政收入这两年增势很猛,也还能吃得消,而其他几个县份,财税不足,合金会经营状况不佳,要想整体归并到农村信用社,就必须要达到政府设定的一定标准,而达不到,就只能是由政府财政来融资解决。
虽然在童云松和魏行侠面前拍了胸脯,但是到真正解决问题的时候,陆为民还是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压力来源于各个区县为解决合金会而向市里的借款问题,省里只同意了市财政向省财政借款三个亿,而剩余部分,则由市里自己负责解决。
看到黄鑫林搓着手走进自己办公室,陆为民就知道对方又遇上了棘手事儿。
“说吧,又哪儿卡住了?”陆为民抿了一口茶,摆摆手,示意黄鑫林直接说正题。
“麓溪和叶河提出来的方案和我们设定的标准差距有点儿大,郁区长和黄县长都不肯走。”黄鑫林的搓手变成了搓脸,和这帮县太老爷们打交道也真是个劳神费心的事儿,这帮家伙耍起无奈来,比那些个社会上打烂仗的痞子丘八差不多。
“差距有多大?”陆为民知道在关于各区县借款问题上,市政府早就研究过了方案,确定了下来具体数额,但是魏行侠又私下里告诉陆为民,这个定下来的数目只是一个基本标准,怎么具体操作还是由陆为民和黄鑫林来掂量,前提是各县区今年的发展大局不能受到太大影响,要把这份影响缩小到最低。
陆为民当然知道魏行侠的意图,今年是魏行侠担任市长的第一年,准确的说还是代市长,要到年末才能正式当选市长,今年宋州的工作尤其是经济发展上的表现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同样维系与各区县的关系也很重要,若是这年末选举上表现不佳,这无疑是对他的威信有很大影响,倒不是说会出现选不上的问题,而是能不能高票当选的问题。
经济表现不佳,或者各区县认为厚此薄彼不公平,这闲言碎语一出来,形成了舆论,肯定会对那些人民代表的态度有影响,反正都是无记名投票,投你不投你也就那样,讲政治觉悟的人当然没啥,那些不讲政治觉悟的觉得你歧视他们了,偏心眼儿了,没准儿就得要投个弃权票,这种情况多了,肯定对魏行侠颜面有影响,所以陆为民也能理解魏行侠的心思。
“嘿嘿,若是五百一千万也就罢了,可郁波张口就要求要增加三千万,黄桂堂也说必须得要增加四千万,说少一分都不行,就没法过。”黄鑫林有些局促的道。
刚才他与郁波和黄桂堂分别都谈了,但是效果不好,这也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这个市长助理和这些地方诸侯比起来,要想把他们横住,还缺点火候和威望。
这两个人都耍横撒泼学无赖,死活不肯走,都说这若是回去了,无法向区里县里交差,还不如就赖在市里了,对着两人,黄鑫林也是无可奈何,都是一方地头蛇,而且原来也有交情,也不可能撕破脸。
陆为民太阳穴突突一条,有些生硬的道:“少一分都不行,我们欠他的?这不是吃屎的把屙屎的都给横住了?”
听得陆为民说粗话,黄鑫林也有些好笑,“陆书记,这也可以理解,麓溪今年的势头很好,他们区里也是雄心勃勃,可这合金会一清理,不但断了区里企业的一条融资渠道,而且也让区里财政能支配的钱少了一大截,麓溪今年可是口口声声说经济增速要进全市前三甲的,坐三望二的姿态是摆足了。”
陆为民噗嗤一笑,“今年他们还不行,苏谯和遂安今年才开始真正发力,麓溪是靠企业的群体效应,但是缺乏支柱项目,这有点儿吃亏,但是我更好看好麓溪,麓溪产业成长性更强,而且抗风险能力也更大,当然这只是相对,苏谯和遂安现在可以依靠华达钢铁和风云通讯,但是如果过于倚重,那反而就是害了它们自己了,单打一的风险太大了,把一个地方的经济系于某一家企业或者某一个行业,都是很危险的。”
“叶河那边的情况也比较具体,他们今年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框架构想很大,看样子黄宁——荻港——叶城这黄金三角区的诱惑力让他们无法抵御,所以他们也想先行一步,抢占先机,拿谭伟峰的话来说,不能让别人把肥肉先吃了,这解决合金会肯定会让他们手中可支配的资金少一大截,所以黄桂堂不愿意。”黄鑫林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