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不知道前世中的历史会不会重演,他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弥补或者减少这种可能性,为此他可能会让某些人不高兴,甚至会被引起主要领导的不悦,而今世中会不会发生前世中那种情形,的确也无法肯定。
虽然在陆为民印象中似乎大势未变,但是一些小的变化还是在即这个柔弱的蝴蝶翅膀煽动下发生了变化,最起码在丰州是如此,在宋州亦是如此,他不确定这种本身人为带来的变化会不会也影响到某些特定事件的发生。
给岳唯斌打电话非陆为民所愿,但是他又不得不打,就像给艾文崖打电话一样,只不过岳唯斌还能勉强和自己寒暄几句,艾文崖就是真的有些不耐烦了,陆为民也只能受着,随让自己这是越俎代庖,手伸得太长呢。
从市政府出来,把顾子铭送到家,陆为民才发现今天自己似乎无处去。
天天在外边吃饭固然不为陆为民所喜,但每顿都在市政府食堂解决,一样也是陆为民不愿意的。
虽然长江、宋河、沙河以及蠡泽湖和其他几大湖的水位连续多天居高不下了,但是市水利局仍然信誓旦旦的保证堤坝安如泰山,市委市府虽然也在电视上提前进行了防汛预警和动员,但是陆为民总觉得《宋州新闻》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态度对群众有很大感染力,很容易引发盲目乐观情绪。
他专门给张春林打了电话,要他给电视台打招呼,不要那种过分乐观的情绪传染给群众,要让老百姓保持必要的警惕感,但是张春林很委屈的告诉陆为民,关于这方面的报道都是曹振海亲自审查,而且据说也是尚权智和童云松的安排,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防止不必要的紧张恐慌。
这让陆为民很无语,尚权智和童云松显然都不希望造成一种恐慌气氛,以免影响目前宋州还算平稳的局面,这种想法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一旦有意外之事发生,那就相当危险了。
陆为民甚至知道有人在尚权智和童云松面前都或明或暗的告了状,说自己大惊小怪,杞人忧天,当然也免不了说自己有越位的嫌疑,虽然尚权智和童云松都没有就这方面和自己沟通过,但是陆为民还是知晓了这个消息。
没有和自己沟通,并不意味着人家心里都没这么想了,这一点陆为民很清楚,尚权智和童云松自然会有办法让自己知道这回事儿,没准儿传递消息过来的人也就是受人指使。
想到这里,陆为民就说不出的烦躁。
“走,德生,干脆咱们俩去吃点儿焖锅,栈桥街那边的‘唐记’黄焖鸭很有名气,味道不俗,我去过两次,真心不赖,咱们去尝尝。”陆为民解开一颗纽扣道。
“好啊,栈桥街那边黄焖兔和黄焖鸭都很有名气,各家有各家的味道,我去过‘苏记’和‘桥头一绝’,‘唐记’还没有去过,正好去尝尝。”史德生含笑应达道,紧接着方向盘一打,公爵王熟练的掉了一个头,向沙洲那边驶去。
虽然盛夏季节,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栈桥街这边的生意。
栈桥街紧邻八里湖和九宫湖,正好处于八里湖和九宫湖之间那一处狭窄的凸起处,中间甚至还有一道绵长浅窄的水道相通,如果是枯水季节,这一条绵长狭窄的水道连带着周邻的浅滩变成一大片连绵的湿地,而涨水季节,尤其是八里湖和九宫湖水位较高的时候,这一带就成了一片水乡泽国。
栈桥街得名于明代这个凸起处像八里湖和九宫湖分别修得有一座栈桥,那时候八里湖和九宫湖与蠡泽湖都还有水道想通,栈桥也就成为宋州城区通往蠡泽湖区的一处重要口岸,来往于蠡泽湖区的渔船和商船,可以自由的通过八里湖和九宫湖进入宋州城区,而那个时候宋州城区正是昌北地区最重要的水陆码头,正是有这种近乎于临时码头的栈桥存在,使得这里一直处于繁华兴隆的状态,一直要持续到清末,随着蠡泽湖区的范围变化和八里湖、九宫湖面积的大幅度缩小,这条航道才逐渐衰落下来,日益变成了单纯的渔船码头。
而在解放后,栈桥的作用就更进一步蜕化,在八十年代后期,栈桥就只能说保留了一个象征性的意义,在八十年代初的两场洪水中,栈桥被摧毁,而地方政府也没有再重修,使得栈桥这一词语终于成为历史名词。
“陆市长,这里生意可真是兴隆啊,难怪这里被称作咱们宋州的‘食味一条街’,这停个车都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位置,停车场规划的太小了一点,好多车都沿街摆放,稍不注意就要造成堵车。”史德生好一阵后才找到泊车位停好车,急忙赶过来。
“这里是老城区,而且栈桥街恰恰也是历史最悠久的一条街,这里云集了咱们宋州不少风味名食,你看看这里三百多米长一条街,有多少家食肆?起码也是七八十家,这还没算横街那边儿,市里边大概也没有考虑过这边的规划,这里边都是水,像一个半岛伸进八里湖和九宫湖之间,生意这么好,怎么停车?”
陆为民摇摇头,四处打量着这边儿,基本上都市两层楼的老式建筑物,这一条成U字型的栈桥街成以及在U字型上端的这条横街,勉强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环形,只是在这一寸土寸金的区域,道路明显过于狭窄,却无法拓宽,而没有一个良好的停车场规划,也极大的限制了这里离的商业发展,使得这里很容易陷入交通堵塞。
“生意太好了,听说这里夜市生意更好,就是那条横街和周邻的摊点,一直到晚上两三点钟都是生意兴隆,大家都喊那里叫‘夜不收’,基本上是通宵营业,要到凌晨四五点才收拾,很多喜欢夜生活的人,都喜欢凌晨一两点钟再来这里潇洒一回。”史德生来宋州时日不算长,但是对于这里的夜生活情况却不陌生,见陆为民对此很感兴趣,也就热络的介绍道。
陆为民和史德生两人顺着人来人往的人流走进这个街区,这条件环形街虽然表面上可以容纳两辆车并行,但实际上因为行人众多和自行车摩托车流也很大,只能维持单向行驶,好在交警也在这里树立了单向行驶标志,即便是这样,也显得相当拥堵。
“唐记”黄焖锅就是陆为民和史德生的目的地,在多达二三十家的黄焖风味菜馆中,这一家并不算太出名,但是陆为民却很喜欢这里的味道,鲜香、嫩滑,味道浓郁,而且也有一些香辣味,和其他那些王记、牛记、苏记以及诸如“独一家”、“栈桥夜泊”、“桥头一绝”等等各具特色的风味菜肴相比,陆为民更喜欢这里,虽然他也只来了这里两三次。
陆为民他们来得时间正好赶巧,还不到上客人最忙碌的时候,如果再晚来二十分钟,恐怕陆为民就只能吃第二轮了。
由于只有两个人,老板也就只能将他们安排在几个大桌之间加塞的一个小桌上,陆为民倒是不在意,在这里就是吃个热闹,这种汗流浃背的感觉,更有滋有味。
周围几个大桌早已经是坐满了人,这里接待的客人三教九流,很多都是回头熟客。
“老唐,这生意是不是太好了,把堂子在扩大一些不行么?瞧着挤成啥样了……”
“我也想扩啊,往哪里扩?拆了重建?这一拆,周围都不乐意,得影响两边的生意,再说了这里的确也不好扩……”
“可别打扩建的主意,这房子没修好,大水一来,你这就悬了……”
“老二,你别乌鸦嘴行不?这年年洪水,我这里顶多也就进进水而已,怎么也淹不到我这里来吧?……”
“老唐,我这可不是乌鸦嘴,若是按以往的年成,也的确淹不到你这里,但都说今年洪水来势不小啊,万一……”
“万一个屁!怎么会淹到这里,我这里又不临江,再怎么涨水,也还有湖堤扛着呢,你少给我胡唧唧!”
“嘿嘿,湖堤,湖堤这可不好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湖堤么,90年修湖堤的时候我在呢,哼哼,这么多年了,别以为没出事儿就固若金汤了,算了,信不信由你,算我嘴巴臭……”
“老唐,别听老二在那里卖臭嘴,你就知道,别人都傻……”同桌的酒友嘲弄着伙伴,“知道你那时候很风光,挣了钱,现在呢,别好汉只提当年勇了……”
“狗屁,我挣那点儿小钱算个球!我挣的是辛苦钱,能和别人挣大钱挣黑钱相比么?……”
第三十四章 泡泉,管涌
“行了,少在那里胡说八道,灌了几杯马尿,你就不知道姓啥了……”他那个朋友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几年前的事情你在那里胡咧咧啥呢?这和你有多大关系?……”
“没关系?怎么没关系?你知道个屁,那湖堤,哼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话者打了个酒嗝,脸上红潮蔓延,憨态可掬,“我告诉你,老唐,要没事儿就没事儿,要有事儿,那就是大事儿,今年这气候不正常,湖里的水涨这么高,而且这么多天都不退,嘿嘿,悠着点儿吧,信不信由你。”
有些条理不清的话听在周围人耳朵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唐老板也对这个算是比较熟的家伙的话没有理睬,这家伙经常喝得烂醉,不过以前倒是没说过这些话,只是这些话没头没尾的,也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行了行了,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你劳苦功高,湖堤是你修的,全靠你修了湖堤,我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喝酒吃饭,要不我们都被冲到长江里去了,行吧?”醉态男子的朋友一边调侃着对方,一边接上话,“来,继续喝……”
话题被岔开,那个醉态男子也就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话题转到另一边,吆五喝六的热闹起来。
陆为民一边等着上菜,一边细细的琢磨着刚才那个家伙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
虽然话语显得杂乱无章,但是陆为民还是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一些意思,湖堤有问题。
现在建筑工程中有问题的不少,就像广电大厦,邱崇文已经被公安机关正式逮捕,其涉及到偷税漏税、行贿受贿等多项罪名,而在广电大厦的建设工程中,大量使用伪劣材料,以次充好,牟取暴利,徐忠志和贝海薇都是其中的合谋者,只不过徐忠志倒下了,而贝海薇却溜掉了,公安机关已经发出了通缉令,但是根据线索反映,贝海薇已经逃离出国了。
广电大厦有问题是预料中的事儿,而且也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建设部门和监理部门都这栋大厦进行了重新处理,力求在对现有结构不动太大改变的情况下,让这栋大楼能继续建设下去。
广电大厦可以这样,但是湖堤呢?刚才那个家伙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让陆为民心里有些发紧,他有些担心,弄不好前世中宋州的洪水袭击就是在这些具体个案问题上出了大状况的。
根据他了解到的情况,从89年到92年,宋州临江临河临湖的所有堤坝都经历了大规模的整修,这也算是宋州在经济彻底沦落下去之前的一轮防洪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在此之后,宋州再没有多少在这方面的建设投入,可以说目前宋州的防洪设施基本上是依靠那几年的建设。
但是今天无意间从这个家伙嘴里听到的东西映证了他的一些担心,他的这些担心也并非空穴来风,有不少水利系统的干部也曾经和陆为民提前过说宋州建筑市场上的黑暗混乱,其中也包括水利系统的基础设施建设,他就有些担心在防洪堤坝上会不会也有类似情况,但是只今天之前他也只是怀疑担心,毕竟这是防洪设施,和其他一般的道路或者办公大楼这些都还有些区别,谁都知道这玩意上边是来不得半点猫腻的,一旦出事,那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