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好说,市里还没有就这件事情正式研究,但是现在不是各部门单位都在报方案么?你们该做方案就做方案,报报到哪个部门就报哪个部门,另外选址这些你们也都可以先行搞起来,好像市建委那边也有一个大略的规划,你们可以结合着先做前面的工作,至于说市里边最后怎么决定,现在说也还为时过早。”
陆为民挠了挠头,这件事情原本是炒得厉害的,照理说也该研究了,但是近期汛期洪水来势凶猛,虽然还未对宋州的抗洪防汛形势造成大的影响,但是陆为民算一算觉得恐怕也差不多了,估计第一轮汛期很快就要来了,这个时候的确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研究这方面的事情。
“为民,你给个准信儿,市里是不是会真的要抢在这之前把以前积压下来的住房欠账都解决了?如果是的话,我们这一次报的方案就要尽可能的细化准确,让大家都满意,如果市里真的做不到,那么我们就只能想办法做一个更精简缩小版的方案,力求尽早获批,抢在其他单位前面来,毕竟我们文化系统本身就是清水衙门,比不得那些单位,我们90年以后就基本没有盖过新房,人家那些单位甭管怎么说,小一点差一点的房子总还多多少少建了一些,这一点我们文化局吃亏吃得太多了。”
萧樱很认真的话让陆为民也有些犹豫,这关系到两方面,把规模规格抱得太大,结果批不了,反而耽搁了,到后来吃亏,报小了,结果人家报得更大的都能过,也是吃亏,所以萧樱很谨慎郑重。
他倒是的确想要把大家问题都解决了,问题是要看市里的意见,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萧樱,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推动把大家问题都解决,即便一时解决不了,但也要分步骤分阶段来解决,所以我建议你们实事求是的申报,既不要太好高骛远搞得太奢侈,也不要亏欠下边干部职工,实事求是就好。”陆为民思考良久才这样道。
“那我就信你喽,你让我实事求是的申报,我就实事求是的申报。”萧樱眨了眨眼睛,有些俏皮的道。
……
看着暗沉沉的天际,陆为民心里也觉得有些说不出发慌,已经连续下了两天雨了,更糟糕的是长江上游地区仍然在下雨,蠡泽湖的水位已经涨到了历史第三高位,而临近市区的八里湖、九宫湖水位也在猛涨,直接威胁到了市区的安全。
他专门提醒了尚权智和童云松,同时又在自己权力范围之内给毕华胜打了招呼,要求他加强防汛抢险的准备,同时也让沈君怀在市公安局和武警支队这边进行了动员,要求大家做好防汛抢险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杜绝麻痹大意的心理,他能做的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各区县的情况也不尽一致,陆为民也只能用自己在招商引资上积累起来的这些威信不辞辛劳的给各县区一把手们打电话,提醒他们加强防范,这事实上已经有些越俎代庖的味道了,市委书记、市长和分管副市长都没有提升到这个地步,你这个常务副市长却在那里上蹿下跳,这的确有点儿说不过去。
陆为民也知道恐怕自己这种做法已经引起不少人的非议和不满了,但是不做,他自己心里不安,总不能告诉别人,我能预测洪水会给宋州带来巨大的损害吧?自己不是神。
他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子铭!”
“陆市长!”顾子铭从旁边办公室小跑出来。
“把德生叫上,开我那辆切诺基,我们再出去转一转,走八里湖和九宫湖那边。”陆为民解开一颗衬衣纽扣,闷热的天气让人全身都有些粘糊糊的,很不舒服。
“好。”顾子铭答应道,心里却有些嘀咕。
这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老板是哪根筋有些不对劲儿似的,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往江堤河堤和湖堤上跑,不是把水利局那边人叫上,就是把公安武警这边的人叫上,连顾子铭都觉得老板是不是有点儿走火入魔了,怎么就一门心思觉得要出事儿,这上有书记市长,下有分管副市长和业务部门,各司其职,作为常务副市长,该汇报的汇报,该提醒的提醒,这就算是把工作做到家了,这要啥都插手,人家分管副市长心里怎么想,书记市长又怎么想?
顾子铭觉得平素老板一个挺精明的人,怎么却在这个事情上有些偏执了,他也很委婉的提醒过老板,有些事情该通过向市长汇报或者向分管副市长通报来实现自己的想法意图,不应该一插到底,那样不太合适,但是老板却置若罔闻,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
老板就是这个性格,认定的事儿就要一条路走到底,顾子铭也知道老板似乎对防洪堤很不放心,但是宋州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那年不遇上两回洪峰过境,这江堤河堤湖堤这么多,也没见出什么事儿,今年汛期似乎长了一点,上游来水也比较猛,但是也不是就不可承受了,在这一点上顾子铭觉得陆为民有点儿偏执了。
切诺基加大油门从市政府里冲了出来,一拐向西,八里湖和九宫湖都在西边,属于沙洲区,再往东边走就是麓溪了。
两个湖泊的水口都和长江相连,虽则长江水位升高而升高,这进入六月下旬,连续下雨,加上中上游雨量也大,水位一直偏高,使得八里湖和九宫湖的水位也比平常高出不少。
切诺基沿着湖堤下的道路匀速前进,陆为民的目光却在湖底下边的草皮周围查看着,长时间的湖水处于高位浸泡,对于湖堤的压力也不小,更重要的是湖水和水口外的江水息息相关,江水涨,湖水涨。
陆为民让史德生把车提停在路边,自己爬上湖堤,查看了一下水位,心里也有些发憷,比起以往的标准水位要高出不少,更为重要的是,这种高水位已经持续了相当长时间了。
这边没下雨,中上游下雨,来水量大,湖水水位降不下去,这边下雨,水位一样下不去,短时间问题不大,但是长时间如此浸泡,陆为民不知道这湖堤质量如何,也记不清前世中宋州遭受那一次劫难究竟是从哪里出了问题,他只能想当然的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考虑,而靠近江岸水口的八里湖这一段无疑就是最为危险的。
一旦长江上游来水过于凶猛,就有可能在惯性的冲击下,直接进入八里湖,而冲击力可能也会对这一段湖堤产生一定影响。
陆为民用脚踩了踩,然后又走到湖堤下边的基础处,仔细查看了一番基脚处的情况,他不是专家,也不是内行,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他也知道像这种情况,真正要出事情,也就是那么一时半会的事情,这样看是很难看出问题来的。
看见长满青苔的基脚处,陆为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的走回停车处。
“子铭,你看得出来什么吗?”
“看不出,不过我知道这一段湖堤比较重要,距离水口太近了,江水可以直接涌进来,对湖堤压力也很大,不过我觉得水利局应该清楚这一段的重要性吧?”顾子铭回答道。
看见湖堤上还有三三两两的散步者和垂钓者,陆为民总觉得这种心境似乎太闲散了一些,没有防汛抢险那种紧迫感,忍不住拿出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一个,虽然他知道对方也对自己很不耐烦了。
这一段按照市里的布置,属于沙洲区,陆为民和沙州区委书记岳唯斌关系近期有所改善,但是却因为这连续几次提醒这防汛抢险的事儿,让岳唯斌对自己又有些意见了,只不过陆为民这一次还准备再要骚扰对方一回。
不管对方听不听,信不信,但是自己要把招呼打到。
第三十一章 经济实力与政治地位之间的辩证关系
桌上的电话响起,岳唯斌拿起电话一看,微微蹙了蹙眉,陈昌俊很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轻轻笑了笑,“唯斌,有事儿?”
“没事儿,陆市长的电话。”岳唯斌笑了笑,“陆市长这段时间工作重心有所转移啊,防汛抢险怎么这么重视了?比毕市长过问这方面的时候都还要多,而且多多了。”
“呵呵,可能他危机意识比较强吧,这是好事儿,免得大家懈怠了啊。”陈昌俊出了一张牌,“二条!人家老毕也乐得清闲,有人代劳还不好?”
“碰!”坐在陈昌俊对面的一个T恤男子接上话,“至于么?咱们宋州哪年不遇上一两次洪峰,有八里湖、九宫湖,更有蠡泽湖和青鹭池,都是和长江水相通,能有多大问题?陆市长也未免有点儿杞人忧天了。”
“嘿嘿,这不是杞人忧天,这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嘛,陆市长觉悟多高,那是老彭你这种人能领略得到的?”坐在陈昌俊下手的男子皮笑肉不笑的搭上话,“要不人家陆市长三十岁就当常务副市长?这就是境界,这就是差距,明白么?”
酸不溜秋的话让在座几人都笑了起来,只不过陈昌俊只是微微翘嘴角,而对面的岳唯斌笑得很含蓄,而他下手的那个T恤男则是哈哈大笑。
桌上的电话仍然在不依不饶的响着,岳唯斌抱歉的看了一眼陈昌俊,“昌俊部长,我还是接一下,看样子陆市长不把这个电话打到,他是不会罢休的。”
“你赶紧接,没准儿人家陆市长还真是有重要事情找你呢。”陈昌俊大方的放下牌,摆摆手。
“陆市长您好,刚才发现电话在想,真是不好意思,呵呵,领导您有什么安排,尽管指示,保证完成任务!”岳唯斌话说得非常好听,满脸的笑容,压根儿听不出什么。
“哦,陆市长放心,按照市委市府的安排部署,我是第一责任人,防汛抢险,当仁不让,义不容辞,没有问题,我们辖区的堤坝我都已经安排布置下去了,嗯,大会上我们就分了工,卢区长负责长江段和沙河段,我负责八里湖和九宫湖,我们都有分工,哦,你说八里湖和九宫湖,没有问题啊,我前天才去检查过,嗯,带水利部门的人一起去检查过,绝对没有问题,物资啊,都准备齐当了,对,我亲自验收过,都备齐了,您放心,多劳您费心了,您尽管放心,绝对不会给市里边添乱,好,好,明后天我在抽时间去看一看,好,再见。”
看见岳唯斌挂了电话,陈昌俊下手那个年龄有点儿大的分头中年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岳书记,这陆市长是不是真有点儿走火入魔了,他这是第几次给你打电话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这都成了两三天一个电话,你是区委书记,究竟还干不干其他工作了,照他的说法,干脆就守在湖堤上别干其他事儿行了!”
“嗨,老姚,话不能这么说,陆市长也是关心我们沙洲的工作嘛。”岳唯斌皱了皱眉,“这是好事儿,督促我们把工作做得更实更细,陆市长在其他工作上可没有这么唠叨过。”
“他是没有这么唠叨过,那是他从来就不管咱们沙洲的经济这一块,只顾着往苏谯和遂安拉项目了,咱们沙洲可是半点没靠过他,没沾过他一点儿光。”姚姓中年男子有些不满的道:“这厚此薄彼也太做得太明显了一些吧,我听说连经开区那边也是对他意见很大,陈部长,孙书记和他好像也是红过脸吧?”
陈昌俊脸色微阴,这个姚应海,真他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狗肉。
有外人在,能说这些事儿?孔礼泰虽然是熟人,但是毕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深层次的话抖落出来,就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