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工作和业务能力评价颇高,也是认可的,这些话乍一听也是赞许之言,但是背后也隐藏着一些其他东西,田海华在官场浸淫几十年,自然听得出自己这位秘书长对陶行驹的评价,摇了摇头,光是工作能力或许当个行署专员能行,但是……
“孙震干得不错,我原来还有些担心他扛不起这副担子,没想到他的韧劲儿还挺强,我倒是小瞧了他。”田海华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工作能抓住重点,但是就是有点儿执着了,他不是行署专员了,而是地委书记,站的角度不一样,看问题处理事情的角度也应该不一样了。”
“嗯,老孙在丰州几年工作看上去不显山露水,但是内心还是有些想法的,我记得力行部长原来就说过老孙善于藏拙,但是关键时刻却是不会退缩,骨子里有韧劲儿,能担重任。”周少游想起自己陪田海华到京和自己前任夏力行一起吃饭时的评价,觉得夏力行对孙震的评价还是相当中肯的,低调隐忍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软弱,关键时刻这个人还是敢于站出来的。
“嗯,力行看人还是比较准的。”田海华微微颌首,对自己前任秘书长,田海华还是很信任的,周少游虽然在渐渐进入角色,但是比起夏力行的老练沉稳,还是略逊一筹,不过打磨一段时间,还是堪当大任的。
“田书记,其实像占地征地违规现象在我们省乃至全国都是比较普遍的,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各个地区在发展经济的积极性很高,而且各地招商引资和经济发展也不平衡,我觉得中央和省里在审批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一些政策上也还是有些不适应了,93年中央出台的政策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当时的确是该杀一杀那股风气,但是也不能搞一刀切,而现在时隔三年,各地发展情况不一样,有些地方的确需要这样一个经济开发区来充当经济发动机。”
见田海华面带思索之色,周少游也就更进一步道:“以阜头为例,只有一个没有名目的半吊子工业园区,实际上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地委行署给它开了一个临时准生条,允许存活一年,但是人家在这一年长大了,长得壮壮实实,你又给人家断粮了,要人家就这么蜷着,不准动,不准吱声,人家也是一个经济体,打个比方,也就是一个能跑能跳的小孩子,你不让人走,也不让人家说话,还要断粮断水,饿死人家,这说不过去嘛。”
周少游的形容逗得田海华笑了起来,这形容相当贴切,让人家生出来,却不给人家一个正式的准生证,好不容易张大了一点,还要把人家饿死。
“少游,这说法可真是直观啊。”田海华微笑着道。
“田书记,我这是实话,丰州地区今年经济增速不错,全省第三,我看过丰州的情况,两大动力,古庆和阜头,古庆是丰州地区唯一一个具有一定自然资源也有一定工矿业基础的县,我记得好像当时老黎阳地区分家时,古庆还不乐意分到丰州,想分到黎阳那边,在丰州它就成了老大,连丰州市都差它一截,从去年到今年,省里几大煤业到古庆投资整合,加上柯丰公路也是几大煤矿投资,的确起到了很大作用,增速一直保持在半分之三四十。阜头情况不一样,基础差,没资源,但他们在招商引资上做得很出色,台资电子产业落户,形成了一个工业集群,又打造出这么一个以旅游产业为基础的影视基地,广电总局那边对这个基地很重视,连无锡那边都对我们这边这个基地有些着急了,我不得不说夏部长选了一个好秘书,陆为民是个人才,这家伙放到哪儿都得闪光。”
周少游不吝赞誉之词,而且他这也是实话。
“像阜头这样基础差没资源的贫困县,你不能因为人家经济总量低就觉得人家不适合搞经济开发区,我记得全省第一个县级经济也是在丰州,南潭县吧,当时南潭的经济总量在全省一百多个县里边也是排名靠后吧,那个时候可以打破框框架架,现在怎么就不敢越雷池一步了呢?而且这个框框还是我们自己设定的,这没有道理嘛。”
周少游很善于捕捉田海华的心理思维动向,他也赞同田海华的观点,要敢于打破一些不适合经济发展的束缚,哪怕有一些突破,遇到一些问题,也胜过始终在框框内徘徊,你不去尝试怎么会找得到问题?不遇到问题,怎么谈解决问题?
“阜头今年经济增速已经证明了很多问题,省里理所应当的应该给予阜头一个资格,一个可以让阜头发展得更快的机遇,而不是拿着放大镜去看人家那只脚趾踩出了线,那只手指头超过了界。”周少游也说起了兴头,“阜头如此,西梁和普明这些地方也有一些类似情形,我觉得省里应该就这个问题重新考虑。”
田海华沉吟不语,周少游的话不无道理,事实上他也相信在这个问题上邵泾川也应该是能够看到其中的弊病的,以经济总量来衡量是否符合成立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标准是有其道理和历史原因的,虽然在会议纪要里也有特例,但是这个特例却没有一个明确标准,所以在这个问题的把握上,最好还是要以一个较为具体的标准来确定。
陶汉也给他打来电话提到了这个事情,邵泾川的意思也是先搁下来,等调查之后拿出一个明确结论之后再说,先不说谁的责任。
但是孙震的意思很明确,不希望影响到阜头的发展,尤其是在阜头面临一个巨大发展契机的时候,希望能够尽快处理这件事情,而不是无限期的拖下去。
邵泾川的意思很微妙,搁下来,不说谁的责任,这看似很公允,但是影响却不小,而对于孙震来说,却是最不愿意见到这个局面的。
“少游,这件事情省政府那边调查也需要几天时间,我想几天时间也影响不到大局,等到我们这边回去,估计那边结果也出来了,到时候再来研究。”田海华顿了一顿,“我和陶汉说了,调查归调查,但是不要一棒子打死,也不要遽下结论,对问题要一分为二的来看,嗯,你在和老陶联系一下,说一说我的意见,调查尽量不要影响到地方经济的发展,阜头这样经济薄弱的穷县,招商引资不容易,拉到几个项目对于一地经济发展也许就是生死攸关,所以尽量避免影响,不定性,不定调,也请他把我的意思转达给泾川省长……”
……
省里的督导组下来的很快,名义上是督导组,其实应该是调查组,地区行署副专员何学锋和行署秘书长亲自作陪。
宋大成和蒲燕都有些惴惴不安,但是陆为民却很淡然。
省里和地区来人态度都还算平和,陆为民和宋大成亲自接待,也把整个情况经过以书面形式向调查组作了汇报,调查组查阅了县委常委会议纪要和县政府办公会议纪要,同时陆为民和宋大成以及蒲燕、糜建良也接受了调查组的个别询问。
调查组还到县工业园区和县国土局进行了调查了解,也到实地查看了情况,工作做得非常仔细。
“陆书记,三天了,这些人要干嘛?”糜建良有些愤愤不平的走进陆为民办公室,“我们这边的工作还开展不开展,光说我们干我们的,可是他们还要去和人家企业业主谈话了解,这不是故意制造恐慌气息么?要有责任也是我们自己的责任,和人家企业主有什么关系?”
“建良,退一步海阔天空,调查组向企业主了解情况也在情理之中,把心放宽一些,你这个态度,反而容易让企业业主们感到担心,大气一点,淡然一点。”陆为民站起身来,拍了拍糜建良肩膀。
第六十章 胸有成竹
自得了孙震电话中吩咐之后,陆为民心境也是油然一变,丢开了那么多患得患失,想想也是,自己既非为谋私利,又无重大过错,便是省里督导查出问题,那又如何?无外乎也就是一番训诫,顶多也就是一个处分,自己还年轻,勇于任事这个名头出来,一个处分又如何?
所以对省里来这拨人他也是泰然处之,甚至连抱着复杂心态下来的潘晓方都颇感诧异,觉得陆为民心境大不一样,很有点儿淡然处之的味道。
潘晓方现在在这个行署办秘书长位置上坐得也有些尴尬。
孙震到地委之后,陶行驹过来把谢玉昆带了过来,明显就是要接他行署秘书长班的,但他现在却又无处可去,行署副专员被李志远那时候硬生生推了何学锋占了位置,现在副专员没有空缺,让他徒呼奈何。
但现在又有传言说地委可能要面临调整,深得孙震信任的王自荣可能要到地委,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担任宣传部长还是地委秘书长,但是按照潘晓方的估计,王自荣出任地委秘书长可能性最大。
这份希望让潘晓方现在也是七上八下,尤其是现在孙震和陶行驹关系不睦,这一旦王自荣调整留下来的空缺,这个蛋糕委实让人心动,只是自己这种那边都不沾边的看似最有利,到头来往往却是容易落空的。
所以这一次与何学锋一道来阜头,潘晓方心情也很复杂,既想跟随着省里来了好好查一查,博得陶行驹的认可,又有些担心真要把陆为民这边折腾厉害了,引起孙震的不满,这份心思还真是让他纠结。
但更让潘晓方纠结的还是今年古庆和阜头的表现。
古庆一至八月经济增速先抑后扬,七八月经济增速明显提速,前八个月增速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六点四,按照这个增速,今年GDP极有可能突破十五亿,而阜头发展势头更是惊人,前八个月增速接近百分之两百,如果无意外的外,今年阜头的GDP就有可能要突破十亿,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据,要知道去年阜头经济总量不过三点六一亿,在全地区中倒数第三位仅比大垣和经开区略好,但是今年如果突破十亿,就有可能一跃成为全地区第四,仅次于古庆、丰州和双峰。
本来丰州和双峰的经济总量是远高出阜头的,但是今年双峰经济增速明显回落,尤其是从五月开始,经济增速更是放缓,一直八月经济增速只有百分之二十六,而丰州市则是较为平稳,增速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按照目前态势今年丰州和双峰的经济增速很有可能只是略高出阜头。
现在地区里边对古庆和阜头的发展极为看好,尤其是古庆,经济总量可能超越十五亿,这也是一个历史性的突破,据说魏宜康更是雄心勃勃的表示要力争在97年实现GDP破二十亿,向党的十五大献礼。
借着这个势头,也有人在鼓噪说,像魏宜康这样的干部应该尽早提拔到更重要的岗位上来,这更让潘晓方揪心。
虽然魏宜康在古庆县委书记位置上刚一年,但是他在丰州市市长位置上却是有几年了,丰州市市长其实并不比其他县的县委书记差多少,加上他在古庆县委书记上的表现,如果说要出任副专员,也不算是什么意外。
除了魏宜康外,陆为民也一样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竞争对手,经济工作上绝才惊艳的表现,足以让很多人哑口无言,当然比起魏宜康来,陆为民的根基和资历的确还要差一截,尤其是在副处级干部上磨砺时日过段,至今地委里边都还有不同意见,认为对陆为民的使用有拔苗助长的嫌疑,不利于干部的培养,这种情形下估计陆为民在阜头县委书记位置上会多呆一两年。
相较于这两位,潘晓方觉得自己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在去年这个时候全力去争取下县,实际上那时候自己是完全有机会的,只是当时自己也是瞻前顾后,觉得无论是古庆还是阜头大垣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难题,要想去扭转乾坤,就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正是这种心态让他抱着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的心态,如果组织真的要自己下去,那么自己就下去,如果没有成功,那也没啥影响,而这种心态直接影响到了最终结果,导致自己被淘汰。
现在看来,这是一个难以弥补的重大失策。
看见潘晓方进来,陆为民和糜建良都站起来,“潘秘,怎么,没陪省里那几位?”
“何专员回地区开会去了,省里那几位今儿个不下去了,在房间整理了解到的情况,可能还要开个会研究一下吧,我这个外人就不好去掺和了,没准儿人家会觉得我是想要去探听什么的。”潘晓方玩弄着手中一柄铁骨大折扇,黑色的缎面上四个隶体字“难得糊涂”,还有点儿仙风道骨的味道。
“潘秘,至于么?我们县里就这点儿事,哪个地方没有?就把我们阜头盯着,拿着放大镜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挑刺儿,陆书记和宋县长都和他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书面的东西也写了,询问材料也做了,还能怎么着?真要犯了天规天条,该怎么就早点祭出来,上法场杀鸡儆猴,我们去!”
糜建良火气也很大。
他一直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既然经济技术开发区申报已经报上去一年了,地区也早早就交到省里去了,行不行你给个准信儿,不行怎么办,你也拿个说法,这么不清不楚的搁着,既不给你说行,也不给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