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混沌局面的破局
每一个地方都不会是云淡风轻,对这一点祁战歌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只是丰州局面的怪异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陶行驹才来丰州没两天,就能搅合起这么大的风浪来,这让祁战歌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看不惯,不管怎么说,孙震是地委书记,你陶行驹是副书记,只要孙震没有伸手过界过分插手你行署那边的事情,你陶行驹就得要懂分寸。
但现在看起来,孙震相当克制,但陶行驹却有些过分,祁战歌也知道陶行驹放肆背后的依仗,无外乎就是仗着他和邵省长的关系不一般,但是在祁战歌看来,这恰恰是一种不太明智的表现。
挑战一把手的权威来树立自己的形象不是不可以,但是得选择好合适时机,能坐上地委书记的位置,你还真把他当成了可以任人揉捏的面人儿?
不过现在陶行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变换手段,像推出古庆来打压阜头的气势就是一个明显变化,对于这种手法祁战歌倒是没什么太大意见,最起码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公平公开的手段,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至于说你想办法给什么支持,只要在合理合法的范围之内,都可以接受。
在这一点上祁战歌倒是很欣赏孙震表现出来的大气,古庆那边这段时间也折腾得很厉害,像引入青煤集团、普煤集团以及洛门煤业兼并重组古庆的煤磷矿,作为地委书记真要在里边挑点儿纰漏问题打压一下,那太容易了,但是孙震没有,反而表现得相当支持,不同场合上表扬了古庆县委县府的主观能动性和前瞻性,祁战歌估摸着陶行驹大概也很有些气闷,这一拳击出,对手却很坦然的用太极推手给你化解了,这就是站在更高高度的不同。
不过祁战歌通过这么久的观察,也知道孙震表现低调也并非没有原因。
在地委中的控制力,孙震作为地委书记的确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当然这也需要时间,而这一点同样也被陶行驹看在眼中,两个人都在争这个时间差。
孙震要用这段时间来稳定和巩固局面,提升自己的掌控力,而陶行驹却想要借助这段孙震尚未完全控制局面的时期来打开局面,争夺话语权和影响力,谁能在这一轮博弈中得分更多,现在还真不好说。
陆为民觉察到这个他自认为关系还处得不错的地委组织部长似乎有些心事。
今儿个这个小聚,也是陆为民发起的,何铿从香港回来,问了问他现在的情况,认为他可以在高层上边在加强一下活动,别只顾着在下边干事儿,却不让上边领导知晓,光是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时代不合适了,就是千里马也得要有伯乐来点拨点拨,想要帮他把董昭阳约到一块儿在一起吃顿饭。
陆为民本来也有意想要邀约一直对“三项活动”颇为青睐看重的贺锦舟一起坐一坐,只不过把这两位邀约在一起却得要看是否合适,但在陆为民登门拜访董昭阳时谈到了贺锦舟对阜头三项工作的支持时,董昭阳很主动的提到把贺锦舟邀约到一块儿,这也算是解决了陆为民的大问题。
邀约到董昭阳和贺锦舟,陆为民自然也要考虑其他客人,孙震那里没什么问题,稍稍提了一提,孙震就流露出了兴趣,也对陆为民高看了几分,但在是否邀请祁战歌的问题上陆为民也是琢磨了许久,一直到孙震不经意提到祁战歌很有政治大局观时,陆为民才有些领悟,专程到祁战歌办公室邀请祁战歌。
虽然陆为民和甘哲的关系也不错,但是陆为民能够感受到孙震对于这位地委的二把手并不信任,相反,作风粗犷经常放大炮的常春礼都比甘哲让孙震放心,而祁战歌似乎也正在润物无声的与孙震靠近,一如另外一位地委委员——地委政法委书记周培军一样。
孙震就任地委书记之后与陶行驹的高调相反,显得十分低调和平静,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常春礼和萧明瞻这两位不是陶行驹能够轻易拉拢的,虽然孙震之前未必和他们关系有多好,但是作为地委书记的副手,这种天然的联系决定了他们跟多时候要和地委书记保持一致,只要不是直接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一般说来他们都会站在地委书记的一方。
相比之下,焦正喜、章丘育和蔺春生才是孙震最为棘手的,焦正喜不会轻易被谁拉拢收买,但是也是最容易被拉拢收买的,只要你开出足够的条件;而章丘育和蔺春生这两个李志远昔日的嫡系,仍然扎根于丰州地委中,这也严重的束缚着孙震的手脚,尤其是蔺春生这个地委秘书长。
地委肯定有一轮调整,这是每一次地委主要领导调整之后的惯例,而这个调整力度以及多大程度体现现任地委书记的意志,就要看地委书记的本事了。
陆为民这一次所做的,除了要巩固自己在董昭阳和贺锦舟两位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要加重自己在孙震和祁战歌心目中的分量。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下属和自己的上司有什么特殊关系,在人的自私本性角度来看,谁都希望下属只对自己一个人效忠,虽然这种可能性近乎于零。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当他们意识到这种关系的客观存在且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时,聪明人就会接受现实,并考虑让这种关系为他们服务,或者说提供有利的一面。
孙震早就清楚自己不会只是对他效忠,随着现代官僚体系的建立,这种个人对个人的效忠在现代官场中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个人与体系或者说个人与群体团体之间的隶属关系。
这种隶属关系形成的原因很复杂,既有个人感情或者人格魅力的吸引,也有思想观念的投合,也有职务隶属带来的权力分配形成,当然也有某些利益交易。
在陆为民看来,前两者属于较为高层次的,后两者属于低层次,而就目前来说第三种形成的依附关系最普遍,当然这四种关系的形成也存在相互影响和渗透。尤其是第三类和第四类之间的影响渗透最为普遍。
陆为民不好判断自己和孙震之间的这种关系,如果是在前世中,自己和孙震的关系大概算是第一类和第三类的结合,但是今世中,或许因为自己所处的地位不同,倒有些像是第二类和第三类的混杂了。
这种混杂形式不可避免的就带有一些利益互动的味道,在共同观点基础之上,孙震能为自己提供很多助力和支持,同样自己也能用工作上的成绩来回报他,让他通过这种方式来扩大他自己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归结起来就是掌控力和驾驭力。
在这样的情形下,孙震对自己与董昭阳和贺锦舟的接触是并不是排斥甚至是乐见其成的,与董昭阳和贺锦舟保持较为密切的关系对自己有好处,间接的也对他有益,尤其是像今天这种情形,甚至会在某种氛围下,实现某种突破和意外收益,比如祁战歌这个还尚未真正踏入这个圈子中的角色。
“贺部长也要过来?”祁战歌对于陆为民能把董昭阳和贺锦舟同时请到还是有些吃惊的,虽说他并不清楚董昭阳和贺锦舟之间的关系如何,但是部长和常务副部长之间按照常态上来说关系不太可能密切到可以共同出席一个私人饭局,这也是祁战歌对陆为民另眼相看的原因。
“董部长那里是早说好了,贺部长那边,去年对我们阜头的‘三项活动’指导帮助很大,亲自在我们阜头呆了整整一个星期,可以说我们阜头‘三项活动’能起到如此效果,全靠贺部长的点拨督导,我向董部长汇报的时候也说到了这一点,董部长的意思是把贺部长请到一块儿,我也向孙书记那边汇报了,孙书记也是这个意思。”
陆为民的话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过祁战歌却不介意,他知道有些话陆为民也不可能讲明讲透,他关心的是这个事实,能够把董昭阳和贺锦舟请到一起,就是孙震也未必由此能耐,陆为民能做到这一点,甭管其中有什么原因渊源,那都绝不简单。
“贺部长是基层出身,在昌州、昌西、普明几个地市干过,作风扎实,不少人都有些怵他,为民,看样子你们阜头的工作很得贺部长的看重啊。”捧起茶盏抿了一口的祁战歌看了一眼陆为民,轻轻一笑,“据我所知,贺部长到几个地市搞调研,要想落个好评都难啊,至少我在青溪的时候就知道,我们青溪两个县都是挨了批评的。”
陆为民也含笑道:“祁部,贺部长的风格你都知道,他不怕看到问题,关键是看问题形成的原因和解决之道,举个简单例子,阜头基层党组织年龄结构严重老化,极不合理,班子带头人思想僵化,缺乏开拓意识,贺部长也看到了,但问题是历史形成,我们阜头县委有对策有规划,有条不紊的在推动工作,贺部长就只是表现要关注,就没有多批评我们什么,我觉得这才是一个实事求是的做法,你不能因为客观存在问题就大发雷霆,而不管具体形成原因,这不是一个真正共产党人的态度嘛。”
第四十八章 主动进击
听得陆为民言语中颇为随意,祁战歌心中讶然之余也是对陆为民又高看了几分。
贺锦舟虽是组织部副部长,但是这副部长前边却要加一个常务二字,这常务副部长和普通副部长之间差距颇大,尤其是贺锦舟不但与现任部长董昭阳关系处得不错,而且宜与省委副书记汪正熹有旧谊,有传言贺锦舟出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亦是汪正熹力荐。
现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董昭阳是昌江钢铁公司老总出身,原来担任过分管工业副省长,此君与其他组织部长不同,对组织部的日常工作颇为放手,除了攸关要务外,其他事务并不十分操心,多由贺锦舟操持,亦有传言董昭阳在组织部长位置上只是一个过渡,中央对擅长经济工作的干部日益看重,董昭阳可能会高升一步,当然这也只是传言,但即便是传言也足以让很多人对这位原来并不属于昌江省地方干部体系的组织部长侧目而视了。
贺锦舟同样让人无法小觑,能得分管党群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两人同时认可的常务副部长可不多见,即便是董昭阳无意逗留组织部长这一职位而放权,也可见贺锦舟的为人处世之道相当老练圆润。
陆为民能以相当随意的口吻来谈论贺锦舟,哪怕是带着些许谀赞之意,但也能略窥陆为民和这位贺部长之间的密切关系,对于这一点也让祁战歌不得不多掂量一下其中分量。
“为民,锦舟部长没批评你们,不代表你们就做得好了,要多从自身找问题,不要都推到历史遗留或者客观困难上。”祁战歌微笑着小小的敲打了陆为民一下子,这小子还真有点儿恃宠而骄了,不敲打一下,他还尾巴翘上天了。
“嘿嘿,祁部,我也就说说,贺部长没批评我们,我们也自己知道怎么纠正改善,不敢懈怠。”陆为民连忙陪着笑脸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阜头的‘三项活动’的确开展得很扎实,老关和立柱部长配合很默契,而且我很赞同你们的做法,寓活动于实际工作中,政务公开也好,作风转变也好,效率提升也好,关键在于效果,我们开展‘三项活动’的目的在于达到效果,不要为了搞活动而搞活动,而是要让活动本身贯穿于我们日常工作中,达到改进我们工作的目的,就目前看来,你们阜头取得的效果很不错,地委也是满意的。”
祁战歌的话分量不轻,也让陆为民眉开眼笑,“祁部,搞这个活动我们县委也是背了一些看法的,不少人说我们是哗众取宠,也有人说我们是务虚不求实,搞花架子,我们县委的意见就是不分辨不争论,坚持推进,一切以效果论英雄,事实证明我们开展这项工作的效果很明显,我也可以很自豪地说,如果没有坚持不懈的推进这项工作,我们县投资创业的环境不可能有这么好,招商引资和经济发展也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祁部您今天的评价也算是替我们县委正名吧。”
祁战歌笑了起来,放下手中茶盏,伸出手指点了点,“为民,你啊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要我说,谁来评价,怎么评价,都不重要,关键是你们的实际工作是否因此而受益,就像你说的,你们经济发展加快了,投资创业环境改善了,外来客商评价更高了,老百姓更满意了,这就是最好的评判,无需什么人来指手画脚,人民群众才是最好的评判者嘛。”
陆为民有些汗颜,这位祁部长口气还真是不小,虽说是拿地委来做垫脚石,但是这言语里流露出他的霸气了,陆为民琢磨着这甘哲比起这位祁部长来,似乎都还欠缺了一点儿火候和气势,两个人的身份似乎该打个调才合适一般。
祁战歌又问了问近期阜头的情况,陆为民也知道祁战歌这问近期情况自然不是问组织工作的情况,而是也地委委员的身份来了解全县综合情况了,陆为民也捡了一些近期县里重要工作汇报,比如青云涧风景区建设全面启动,梅坞阜天荡水寨项目已经进入论证的最后阶段,阜双公路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电子元器件产业落户逐渐向通讯电子类企业蔓延趋势……
两人正谈的兴致正浓,章明泉悄然进来,躬身沉声道:“祁部长,陆书记,我看车牌号,可能是贺部长的车到了。”
“哦?”祁战歌看了一眼陆为民,陆为民会意的起身,“那我到下边门口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