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成相当直白的话语让陆为民大笑不止,真没想到宋大成眼光也是如此犀利刁毒,一场座谈外加一顿饭局,就能把今天接待的几个临溪县领导底儿看出一个大概来。
陆为民也告诉宋大成,和谭学强这边的接洽他自己来,毕竟谭学强不是一般人能打交道的,就算是自己也还得琢磨一下,但这件事情你又不得不倚重对方,所以再有什么不舒服,也得忍着。
但是跑下来项目是一回事,真正要落实这个项目的落地建设又是一回事,这后续就只能让宋大成和于跃海多接洽,按照陆为民的意思也就是让宋大成和于跃海能够相互商量协调,这边具体抓由丁贵江来负责,而临溪那边也得要由于跃海提一个能干实事儿的角色来抓。
……
“不错。”安德健对于陆为民的汇报只用了两个字来回答,然后又顿了一顿,“谭学强这种人最好不要得罪,也许他这种人成不了事,但是要坏事却很容易。”
陆为民吃了一惊,“安部,我和他现在还算是合作伙伴吧,这个项目跑下来对临溪也很有利,我看他积极性也还是比较高的。”
“别把问题想那么简单,这年头那一个工程不牵扯诸多利益牵绊?”安德健淡淡的道,“一两千万的项目,你以为谁都能做到毫不动心?”
“这个我不好说,事实上我也在这个问题上考虑过,如果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宁肯选择我信得过的人或者企业。”陆为民很坦率。
“你在曲双公路上就这么干的?”安德健反问。
“算是吧,不过我没有出面,我支持搞招投标制度,最起码这能够做到最基本的公平,这也是矛盾的悖论。”陆为民在安德健宽大的办公室里走动着,显得有些烦躁,“有些时候你如果完全按照规则来办事,那么就根本达不到最佳效果,但是如果用了一些所谓的人脉关系来运作,又觉得自己在践踏规则,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沉迷于用这种手段,最终的结果未必如愿。”
安德健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充满朝气但又已经隐隐有了一抹沉郁的脸,心中感慨不已,这是一个已经学会自我反思的陆为民,甚至能够从获得的成功中寻找存在问题,总结成功经验固然是成熟的表现,但是唯有能在成功经验中分析辨别,寻找到问题的,那才是真正的成熟。
单纯只有满腔热血朝气,一往直前的按照自己心思去干一番事业,那是不成熟的,但是就如陆为民所说那种整日里沉迷于网织人脉结交关系,认为任何事情用这种方式手段就能无往不利,看上去似乎是成熟过了头,甚至到了世故的程度,这同样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
陆为民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渴望用公开公平公正的方式来赢得竞争,但是却又发现往往如果完全依靠这种方式想要赢得胜利是一种虚幻,尤其是在人家采取其他手段轻而易举获胜时,这对于一个想要用更磊落的方式来竞争的角色打击会有多大,特别是他同样具备采用其他手段的能力时,这种痛苦就更甚。
我不用那种收单,不代表人家不用,我不用,人家用了,人家会获胜,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为了正确的结果,就可以不计手段?人脉,背景,关系,究竟是不是生产力的一种?!这些问题似乎都在缠绕着这个年轻的县委书记,让他既想要放手大干,又有太多顾虑。
“为民,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遭遇一段迷惘期,这很正常,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有这种困惑迷惘感,如果一个人没有遇到这种困惑迷惘,那只能说明他的心术有问题,他不是为了一个正确的目标而工作,而是充斥了太多私心杂念。”安德健正色道:“面对这些困惑迷惘,首先要做的是沉下心来,认真思考,越是沉不下心,那么你就越容易迷失自我。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自己做的事情,做事的原则是不是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原则底线,如果没有,而这种方式的确又能获得更好的结果,那么可以接受,如果超越了自己底线,哪怕一次,都不能做,因为有了第一次,那么肯定就会有第二次,那么你的底线就会彻底泯灭。”
第四十二章 以情感人
陆为民也没有想到季振祥一行人来得这样快,而且除了季振祥夫妇外,还有他的二叔季耀国和另外鸿基集团的高管吴福泰,当然,苏燕青的一起到来才是让陆为民最为惊喜的。
季耀国是鸿基集团副总,负责集团投资方向,而吴福泰是鸿基集团旗下一个相当重要子公司负责人,鸿泰通用电气的负责人,鸿泰通用电气主要负责为宝鸿电子负责配套元器件生产,也是宝鸿电子供应链上一家最为重要的供应商。
对于季振祥一行人的到来阜头方面也相当热情,不过陆为民也专门提醒了宋大成、乔晓阳和蒲燕等人,热情也应当适度,不要过分,那会反而让对方感到腻味,保持一种合理有度的热情和礼貌,给对方也留一些空间更有利于双方关系的培养。
季振祥一行人在陆为民或者宋大成的陪同下,先后到了泊头的崇圣禅院崇圣塔、泊头古街、河港码头,坐了一回老式拖船,感受了一下阜河风光,然后在阜天荡游览,在梅坞渔村领略了一下渔村风情,再到堡口碉楼群、古隘口和小长城怀古,感受了两晋时期中原居民南迁的艰辛,晚间在阜头最好的阜城宾馆住下。
第二天季振祥一行重点游览了阜城几条具有独特文化民俗特色的街区和东岳庙等地方乡土民俗气息极浓的所在,听了评书和快板儿,然后还专门领略了地方戏剧——昌剧的精髓,一副颇有所得的感觉,也对阜头丰富的人文历史民俗赞不绝口。
看见苏燕青依然有些郁郁寡欢强作笑容的模样,陆为民也有些心疼,但是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挺住,稍加放纵,也许就要酿成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大患”,相信这一点上苏燕青自己也清楚。
不过表面上陆为民却没有半点异样,依然是那般谈笑风生挥洒自如。
“燕青,振祥他们一行感觉怎么样?”陆为民陪着苏燕青从阜城宾馆出来,漫步在傍晚的余晖中。
“你应该去问问他们最才对。”苏燕青淡漠的道。
“难道我不能问你了么?你是旁观者,肯定能最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的感觉才对。”陆为民毫不客气的道。
陆为民的话噎得苏燕青无言以对,恨恨的瞪了陆为民一眼,这个家伙依然是那样强横霸道,似乎把自己吃定了,想到这里心里却是一阵酸涩,自己现在这幅模样,难道不是心甘情愿的被他吃定么?
距离夜市期还有一会儿时间,但是翰林街上已经有些热闹的气息了,略略有些曲折的街道上各家店铺虽然还没有多少生意,但是老板店员们都在准备着,这是阜城特有的夜市,只有探花街和古玩字画市每天晚上都有两个多小时的晚市,也是阜头县城的市民和外地来的客人最为乐意逛的所在。
走到三三两两的人流中,陆为民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惬意,他才来一个多月,阜头人对他还很陌生,虽然已经在阜头电视台上露了几次面,但是就电视台上露面那种效果,别说外人,就连陆为民自己都差一点没把自己认出来。
“我不知道,也许还行吧,我感觉他们兴致相当高,季家叔侄对历史民俗文化相当感兴趣,不过我不认为这个能够决定他们的投资意愿和方向。”苏燕青瞥了一眼陆为民,淡淡的道。
“哦,燕青,不要说得这么功利好不好?我说过了,这一次纯粹是私人性质的游览,不带任何工作内容,不是么?”陆为民微笑着道。
“真的么?为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你觉得季振祥他们感觉不出来?”苏燕青毫不客气的反驳。
“好好好,算我说错了,没错,我是想改变他们的一些印象和看法,这也是一种很好的方式不是么?领略我们阜头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我想这是最容易拉近双方距离的方式,我觉得这一点上,效果很明显。”陆为民不以为忤的举手表示投降,但脸上的表情却仍然表明他非常得意。
苏燕青咬住嘴唇看了对方一眼,不再言语。
“怎么了,燕青?”陆为民紧跟上苏燕青的步伐,“你该换一双鞋,旅游鞋固然很舒服,但是我更喜欢看你穿高跟鞋,哪能让你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在这里么?”苏燕青对陆为民为了找话题的胡言乱语难以忍受,气愤的道:“你能不能长长脑子?”
陆为民摸了摸自己的头,脸上浮起一抹奇异的表情,这样的言语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了,大概也只有苏燕青能够对自己这样毫不客气的打脸。
苏燕青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顾自的快步前行。
“喂,燕青,能不能慢一点?我知道你腿长,但也不能体现在这上边,是不是?我是来陪逛夜市的,不是来练竞走的啊。”陆为民摇着头叹着气赶上。
苏燕青倏地转过身,停住脚步,盯着陆为民,压低声音道:“陆为民,你在用这样的语言来勾引我,小心我赖上你一辈子,让你不得安宁。”
这一句相当凶猛的话语差一点把陆为民打了一个趔趄,陆为民略一愣怔之后,又笑了起来,“燕青,你要这么做,我口头上肯定会阻止你,但是我内心肯定是窃喜不已,这样一个优秀漂亮的女孩子能够不惜一切的赖上自己,哪怕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大还是足以让人自豪自得的。”
面对陆为民的无赖言语,苏燕青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给他一个大嘴巴,但是看到对方清冽诚挚的眼神,她心中禁不住一颤,难道这就是孽缘?
“为民,请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我想经历了许多,我们都应该检点各自的行为,我们各自都有责任,如果克制一些,也许对我们都好。”苏燕青有些感伤的道。
“其实这一点我们都知道,我明白。”陆为民也有些感触,“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走吧,我陪你好好看看我们阜头的夜市文风。”
季振祥一行人也在晚饭后出来逛街,由常务副县长蒲燕、宣传部长田卫东和县委办主任章明泉作陪,县公安局专门派出了几个便衣跟随,但是陆为民要求焦挺之他们的便衣要隔着远远的保护,也不要弄得草木皆兵的样子,他自己在夜市里已经闲逛多次,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危险,相反这种熙熙攘攘乐在其中的滋味才是最让人回味的,他不想季振祥他们的乐趣也被这些意外因素给破坏了。
夜市一般冬季九点半,春夏秋三季十点就结束了,但是两个多小时的夜市不仅仅是一种商贸性集市,更像是阜头百姓的一种娱乐方式,在街上走街串户,每一个店面物事都能寻摸半天,和店主店员唠嗑神侃半晌,一幅字画,一件物品,一个典故,都能让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陆为民和苏燕青在一家字画店里遇到了季振祥一行人,于是乎这个字画店里就成了热闹所在。
季耀国对一副清代字画很感兴趣,但是这幅字画并不是什么名家遗作,而是清代阜头本地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所做,此人在清代中期在昌江画坛小有名气,留下的画卷不少,但是精品也不算太多,所以经过一番讲价之后,最后以二千五百元人民币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