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陆为民见面会一结束就开始着手过问台商被围堵这一事件,糜建良担心的情况出现了,陆为民现在只听了麻无忌的汇报,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这对糜建良相当不利,如果不能扭转陆为民的印象,没准儿就真的要借糜建良的人头来立威了。
“陆书记,这件事情我也知晓一些,但是阜城区委的确是向县里汇报过这件事情,区委书记糜建良当时也的确拍了胸脯说如果县里先行支付一部分补偿款下发到农民手中,就不会出问题,但是后来县里边在款项拨付上出了一点意外,导致拨款没有能即时到账……”
“什么意外?”陆为民毫不客气的追问,“究竟是人为的意外,还是客观原因造成的意外,有意外难道就没有弥补方案么?这么大的事情,酿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地委从李书记到常书记以及纪委萧书记都和我说了,这件事情对整个丰州地区对外招商引资环境的破坏都是毁灭性的,台商来考察居然被围堵,险些受到伤害,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大成,这个问题要站在政治高度上来看待!”
宋大成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陆为民一来就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肯定也是受到了来自上边的巨大压力,之前地委那边虽然没有怎么就这件事情和他交换意见,那是因为自己是县长,县委书记没到位之前,肯定暂时隐忍,现在陆为民就位了,就要开始问责追责了。
“陆书记,这个意外也不能完全说是人为,当初县财政账户上资金本来就不够,因为涉及到几笔款项都需要拨付,所以在拨付问题上出了一些差错,但是这都不是致命的,关键有一笔资金在工行那边被扣住了,因为我们县财政在农行那边的有多笔贷款担保到期,农行一直要求县里承担担保义务,所以几个问题集在一堆,就导致了资金未能及时拨付到阜城镇那边。”
宋大成说这番话也有些艰难,其实这些资金拨付问题上他是知晓一些的,乔晓阳擅自改变县政府当时定下来的意见,先把一笔工程款拨付了,非要让堡口那边的一笔农业税过来之后才支付阜城这边的补偿赔付款,结果堡口那边的款项过来在农行被卡住去了,就导致款项未能及时到阜城那边,才会酿成这件大祸。
但有些话他又不能说得太透,乔晓阳现在是县委副书记,而且又有厚实的背景,再加上他的行为也不能说是有多大责任,县农行如果不出问题,也一样就过了,但几桩事情挤在一起,那就从量变到质变了。
第十九章 润物
陆为民从宋大成有些吞吞吐吐的语言和麻无忌闪烁的目光里感觉到恐怕在这次事件中各方面出的问题都有,只怕还牵扯到县里一些领导干部。
在资金拨付上出了问题,那会是谁,不是财政局只怕就是分管财政的领导了,只怕财政局也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儿。
如果是县长钱书理的问题,恐怕宋大成和麻无忌也不会有这么多顾忌,钱书理已经调离了阜头,而且没有可能再有翻身机会,两人没有必要替他遮掩,那就只能是当时的常务副县长乔晓阳了。
陆为民轻轻哼了一声,“这种情况下阜城镇就不能应急垫付一下?这个书记镇长这个时候就这么‘坚持原则’?”
宋大成心里又是一抖,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面缓颊,糜建良恐怕就真的要栽了,“陆书记,县财政一直非常困难,各乡镇情况也都差不多,阜城作为城关镇,情况稍好,事实上县财政也经常在阜城镇那边借支,阜城的财政也相当困难,要让他们一下子拿出那么大一笔钱来垫支,他们也垫不起。”
陆为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他可以肯定,阜城镇也许能垫不起,但是至少可以拿不一部分钱出来先行发放缓解局面,但是阜城没有那么做,恐怕也是源于被县财政这边经常借支挪用弄怕了,又要让他们垫支,阜城自身运转肯定要受影响,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大成,新一届班子搭起来了,县财政那边要管紧一些,本来我们财政就很薄弱,钱就更要用在刀刃上,蒲燕新来,情况不熟,你得帮忙盯着一点儿,她是女人家,心软,别被谁随便忽悠几句,演演感情戏,笔一松就批出去了,你得给她多打打预防针。”
陆为民转开了话题,让宋大成和麻无忌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蒲县长那里我会和她仔细研究一下。”宋大成点头应是。
“另外,县政府领导分工,你牵头和蒲燕他们几位副县长商量一下,把方案报给我,我们再来确定上常委会过一遍,我建议你既要征求其他几位副县长本人意见,但更要根据县里的实际情况来确定。”
陆为民知道宋大成性格较为实诚,几位副县长反而性格上有些个性,像丁贵江是老资格副县长了,在县里也颇有人缘,尹国基则是从阜城镇党委书记上来的干部,都是资深型,既有经验威信,也不乏能力。
宋大成明白陆为民话语中的意思,一切以工作为主,个人意见需要服从组织安排。
“老麻,你和县公安局那边负责这件事情调查的同志在好好把案情梳理一下,明天早上九点钟,你和焦挺之与负责案件调查的同志到我办公室,我要听这个案件的专题汇报,你去和关恒说一声,请他和章明泉也要参加。”
麻无忌头皮一阵发麻,县委书记上任第二天就要听取这个案件的专题汇报,县委副书记和县委办主任也要参加,这算是阜头开天辟地第一遭如此高规格的案件了,焦挺之是县公安局长,难道说这位新来的书记真的要打算对这件事情对涉及到的干部进行问责?
只是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多想,只能点头应是。
宋大成心里也有些发憷,陆为民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他如此重视这个案件,究竟用意何在?是真要给县里干部来一个下马威,还是有其他想法,他现在也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年轻书记心里在想什么了。
他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糜建良会被陆为民盯住,尤其是糜建良又是一个在原则上不愿意让步的角色,如果真要和这位一心想要把上边摆平的县委书记顶起来,可真的就是要惹火烧身了。
……
和宋大成他们研究完事情,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
晚上要有一个聚餐,算是陆为民来之后整个县委县府县人大县政协四大班子的聚餐,也是新的一届班子形成以后的第一次聚会,很多关系和感情往往就是在酒桌子上的建立起来,陆为民也有意要借这个机会来观察一下这班子里的各个成员们风格。
“陆书记,章主任问我您需不需要去看一看宿处?”何明坤进来问道。
“嗯,去看看吧?老关和明泉他们也住那边?”陆为民一时间还没有来得及过问这些,这时候才想起这码事儿。
关恒的老婆是供销社职工,调过来直接安排到了县商业局上班,基本上算是一家人都过来了。
章明泉那边情况复杂一些,他老婆不是很愿意过来,觉得阜头这边条件差远了,加上孩子读书经常换地方也不利于学习,所以暂时还不考虑过来,史德生也一样。
何明坤已经有了女朋友,是双峰县法院的书记员,叫梅雪,大专生,挺清秀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家里父母也是县一中的教师,何明坤为此专门也把女孩子来见过陆为民,陆为民也很满意,这一次何明坤跟着陆为民到阜头,女朋友也很支持,不过调不调到阜头来,女孩子也还没有想好。
拿女孩子和何明坤说的知心话,这位陆书记估计在阜头也未必能呆多久,三五年就顶天了,弄不好还呆不了那么久,到时候又要走。
何明坤估计自己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恐怕都得跟着陆为民走,到时候陆为民一动,自己又跟着动,梅雪怎么办?难道又调动?还不如让梅雪就在双峰呆着,真等到几年后陆为民去处基本上定了,而何明坤也能确定下来,再让梅雪调过来。
“县里边给关书记腾了一套房子出来,是原来许部长家的,旧了一点儿,凑合能住,您和章主任现在就只能住单间,我和史哥住一间。”何明坤回答道。
阜头县委县府的住房和双峰一样也很紧俏,基本上都没有空缺的,姜开全和钱书理都没有住县委宿舍,姜开全住的是县供电局的宿舍,钱书理则是住的县农行的家属楼。
这一轮人事大调整,但是房子只腾出来一套,就是调到大垣去的老许腾出来的,老许家属本来就不在阜头,只有一个人住这边,所以他一走,干脆也就把这套房腾出来了,正好给关恒家,其他人包括陆为民在内都只能住单身宿舍。
陆为民和章明泉走进县委县府的宿舍区,一看就知道绝大部分都是八十年的老房子,环境倒是不错,但是宿舍区内空间比较小,有点儿鸽笼的味道,连关恒那一套房子也只有七十平不到。
县委县府宿舍区紧邻阜城老街区,一墙之隔外边就是县城老城区,倒是相当热闹。
阜头和双峰一个最大的差别就是阜头城镇人口要比双峰多不少,七十二万人口中,农村人口只占到百分之九十,全县城镇人口接近七万人,其中县城阜城镇的城市人口就有五万人,而泊头、堡口、牛首三镇的城镇人口也有一万多。
当然从本质上来说阜头也还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县,只是相较于双峰有一些区别而已。
陆为民从围墙上开的一道小门走出去,就是阜城老城区的一条颇有名气的大街——探花街,据说这条街上曾经出过一个状元三个探花,这也是阜头老百姓颇为自豪的。
“从这里出去就是阜城老城了,陆书记,这几天没事儿都出去走一走,感觉真是和双峰不一样,那股子热闹劲儿,双峰可差远了,我觉得比丰州老街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很有几条有特色的街,像这条探花街,专卖笔墨纸砚,光是卖砚台的店铺就有五六家,各种工艺砚台,看得我都眼花缭乱,嘿嘿,实在忍不住,买了两个。”章明泉笑容满面,颇为得意,“还有那边卖笔和纸的,这边的口纸远近闻名,全是手工制作,连昌州都有不少人来这里买货。”
“哦?我听说这边的砚台倒是相当名贵,也很有特色,纸也很有名么?”陆为民颇感惊讶,也有些意动。
他也曾经听说过阜头文风颇盛,文房四宝素来是这里的特产,像松烟墨便是其中一绝,前世印象中他给孙震当秘书时,还曾经专门到阜头买过墨和砚台作为礼品,当时他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还专门找了县委史志办的一个老人一起去选购。
“呵呵,陆书记,这笔墨纸砚,文房四宝,都是阜头的特产啊,阜笔未必比湖笔差,泊墨也未必逊于徽墨,端砚和堡砚齐名,宣纸和口纸要说历史,还真有得比呢。”章明泉虽然才来阜头这边没多久,但是对阜头这边的历史掌故已经有了相当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