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小蓝,你回去吧,不用送我。”虽说觉得蓝国华有些过于讨好自己了,但是没有谁会对这种尊重感觉到不舒服,陆为民也不例外,他也知道蓝国华背后也有人提点,自然明白自己在夏力行心目中的地位以及现在的情形,所以才会这般尊敬自己。
“没事儿,秘书长让我陪你,他现在陪田书记在见客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喊我,我送你到大门上,这也没多远。”蓝国华笑着道。
刚走出小楼大门,陆为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铁灰色的风衣衬托的女孩的身影更加修长隽秀,尤其是那双羊绒袜下的小腿更显得健美颀长,陆为民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蓝国华立即注意到了陆为民的表情,见陆为民目光落在前面那个有些身影上,不由得小声问道:“民哥,你认识这个女子?”
“怎么了?”陆为民一听就觉得蓝国华语气有些异样,立即问道。
“这女孩子来了好几次了,好像是来找汪书记的,第一次好像没见到汪书记,第二次汪书记见了她,但是后来汪书记就不见她了。”蓝国华注意到陆为民神情的变化,很知趣的解释道:“我听说她好像是昌州市委前副书记晏永淑的女儿,晏永淑出了事儿之后,她可能是想找汪书记说她母亲的事情吧。”
“晏永淑出了事情?出了什么事情,什么时候的事情?”陆为民吃了一惊,忍不住提高声音,盯着蓝国华道。
“民哥你不知道?有大半个月了吧?元旦前的事儿,省纪委双规了晏永淑,据说涉嫌多起受贿,好像牵扯到不少人,晏永淑是被昌州市建委一个副主任出事儿给牵出来的,当时在昌州震动很大,很多人开始都不相信晏永淑会被牵扯进去,但是省纪委敢双规,肯定是有确切把握了,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蓝国华意识到陆为民似乎和前面那个憔悴不堪的女孩子关系匪浅,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听说晏永淑在昌州市里边反映很不好,现在出了事儿之后,反映她问题的举报信很多,估计她的问题不少。”
“是么?”这个消息陆为民却是不知道,他原本以为晏永淑既然是被牵扯出来,那应该问题不是太大,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如此多落井下石的,不过想想也是,前世中晏永淑在昌州市委风评就不是很好,出了事儿才会引来那么多麻烦,只是……
“嗯,我听纪委一个同学说的,说晏永淑问题很多,牵扯到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纪委正在逐一核查,上边也要求严查到底。”蓝国华小心的观察着陆为民的表情,他觉察到陆为民表情很认真,明知道有些话不应该妄言,但是他还是立即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听说省委里边态度很坚决。”
省委里边态度很坚决?陆为民琢磨了一下这里边话里的意思,默默的点点头,拍了拍蓝国华的肩头,能让蓝国华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相当难得了,蓝国华口风还是很严的,大概也是注意到自己很关注这件事情,才会这样说,他点点头,“国华,谢了,我明白了。”
“民哥,您自己注意一点儿,您现在身份可不一样……”蓝国华听得陆为民称呼从小蓝变成了国华,心里也是一热,知道自己的印象在陆为民那里又有些不一样了,说不出的兴奋。
“嗯,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怎么做。”陆为民舒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难怪元旦前张静宜给自己打来电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又来过问自己和岳霜婷的进展情况,就说自己现在太忙,等过了年再说,对方居然也就没多说什么,当时自己觉得也很奇怪,但也没多想。
现在一想,只怕那个时候张静宜打电话来的目的大概也就是想要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甚至可能是要自己和岳霜婷一刀两断吧,也难怪这一段时间岳霜婷都在没有给自己打个电话,而这一段时间自己也太忙,也没有在意,原来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蓝国华把陆为民送到省委门口,和陆为民道别,陆为民上车看到岳霜婷孤寂落寞的身影在冬日的夕阳下显得那样寥落凄冷,忍不住心中也是一颤,晏永淑在昌州市委最大的靠山就是汪正熹,她本人性格本来就有些尖刻冷淡,人缘关系并不算好,而如果连汪正熹都不愿意见岳霜婷了,那么也就意味着恐怕晏永淑的问题很麻烦很严重了。
而对于像岳霜婷这样在温室里长大的小花,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二十来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还要一次一次的来省委找汪正熹,这大概也是晏永淑最后交待给岳霜婷的吧?但她可曾知道汪正熹这一次也一样毫不留情的把她弃之如敝屣了?
在政治面前,永远不要指望什么情谊长久,一切都要围绕政治利益来旋转,而在这一点上晏永淑似乎还不合格,还不明白这个道理,除非她掌握着汪正熹的过硬把柄,否则这个时候汪正熹绝对会尽一切努力撇清,而看汪正熹现在的表现,晏永淑应该是可以随手扔掉的一颗弃子了。
三菱蒙特罗打燃火,陆为民和蓝国华挥手道别,缓缓驶出了省委大门。
他拿出电话给张静宜打了一个电话。
“静宜姐,霜婷他们家是不是出事了?”
电话里一阵沉寂,好一阵之后才听得张静宜的声音响起,“晏书记被省纪委双规了,问题很严重,小岳这一段时间都请假了,可能是在跑她妈的事情,我听子烈说你这一段时间很忙,对了,你当双峰县长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呢,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子烈还要为你祝贺一下呢。”
“静宜姐,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陆为民强压住内心情绪的滚动,淡淡的道。
似乎是听出了陆为民话语中不满的情绪,张静宜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为民,子烈和我都知道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们也知道其实最初你和小岳并没有感觉,也是碍于我和子烈的面子才和小岳接触,我也看得出来小岳很喜欢你,但是你没有那个意思,原来还说看你们多接触一段时间有没有缘分,现在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你也不要去找小岳了,我去看过她两次,她现在情绪很糟,整天为她妈的事情奔波,但是你知道这种事情……”
“静宜姐,问题很严重么?”陆为民也知道张静宜是一个很现实的女子,对于现实中各种利益计算揣摩得很精准,她的言外之意无疑就是让自己和岳霜婷之间就此了断,岳霜婷也不会再和自己联系了,想必张静宜去找岳霜婷也是要传达这个意思,甚至可能是以自己的名义来传递。
“嗯,牵扯事情很多很严重,省里据说也很震怒,要求严肃查处。为民,你不要和小岳联系了,你现在刚升任代县长,要注意影响,虽说是你是在丰州那边,但是你是给秘书长当过秘书的人,很多人都知道你,万一被人觉察,难免会引来一些麻烦,子烈和我都是这个意思,我也去找过小岳,说明了利害关系,让她不要和你联系了。”
张静宜倒是挺光棍,很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是她去找岳霜婷不要和陆为民联系了,这让陆为民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虽然他并不认同这样做。
见陆为民在电话里没有吭声,张静宜提高声音:“为民,你不能再和岳霜婷有往来,你现在身份不一样,我也和她开诚布公的说了,她也能理解……”
“静宜姐,我知道了,改天我回来再说吧。”陆为民挂断电话,默默的将身体靠在车座椅背上,看着那个孤寂的身影漫无目的的走在日潭路上的人行道上,这一刻,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攫住了他的心,让他有一种想要挣扎爆发的冲动。
第七十九章 骑士
岳霜婷茫然的走在大街上。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汪正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正如目前所说的那样,汪正熹是个很现实的人,权衡利弊,当弊大于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做出抉择,包括抛弃她。
第一次去没见到汪正熹岳霜婷就有些预感,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第二次见到了汪正熹,汪正熹温和的态度让岳霜婷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温和背后隐藏的冷漠,这是在她等了一个星期之后仍然没有半点消息之后再去求见汪正熹时遭到婉拒之后才慢慢悟过来的。
先前的倾听和表态不过是一个姿态,给自己一丝希望,但实际上这种姿态毫无意义,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在这件事情上为自己母亲做点儿什么,甚至就算是他能做点儿什么,他也不愿意,因为那不符合他的利益。
对于一个之前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女孩子来说,这二十天的种种让她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另外一面的残酷,细雨和风也许背后就是风刀霜剑,只不过站在阳光下的自己之前从未发现过这一切罢了。
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发自内心的冰冷让她全身都有些僵硬,周围一切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她就这样一个人独自走在阴冷灰暗的天空下。
如此巨大的打击之下,父亲病倒了,整个家里都乱了套,岳霜婷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家里亲戚除了埋怨吵闹,什么也帮不了自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们都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无能为力时,他们一个一个都渐渐淡出了。
而让岳霜婷感到心寒的还有自己周围那些朋友同事,除了那么一两个平时觉得很一般的这个时候还会主动关心一下自己,给自己出出主意,帮自己请假外,其他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个平时环绕在自己身旁貌似和自己相当亲近热乎的人,这个时候都毫无例外的消失了,甚至那些个死皮赖脸的追求者,这个时候都把自己视为了瘟神。
没有人再想和自己沾上半点关系,自己犹如得了黑死病的病人,他们连看都不想看到自己。
母亲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岳霜婷并不清楚,平时对自己母亲的事情她很少关心,母亲也把自己当做还未长大的小孩子,从未对自己说过她工作上的事情,当然从逢年过节经常来自己家里登门拜访的客人那里岳霜婷也大概能知道一些东西,但她平时的确不太关注。
但是她还是隐约知晓母亲的一些事情,省纪委来人在家里搜查了一次,收走了一些东西,让父亲签的字,但是具体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出的事,她和父亲都不清楚。
而正是这种懵然无知的状态才更让人揪心,她迫切想知道母亲究竟出了什么事,会得到一个怎么样的处理,哪怕是判个十年八年,那也得有个准信儿才是。
但是现在谁会回答自己这些问题,谁会理睬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找谁。
市里边的回答很统一,省纪委办案,他们不清楚,而省纪委那边的回答则是异乎寻常的统一,案件调查中,一切无可奉告,会在合适的时候通知单位和家属。
至于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无可奉告,这也就意味着,没有时间限制,没有任何条件,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