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了这么久,陆为民在县里和蔡云涛算是最谈得拢的人,陆为民欣赏蔡云涛的直爽,蔡云涛认可陆为民的大气,两人经历了几次事情之后,在一起也从最初的相互试探,变得逐渐也能说一些更深层次的话了。
“你初去洼崮,想要做些事情心情可以理解,但也别太急了,欲速则不达,要不很容易陷入被动。”蔡云涛也觉得这话还不太好说,素来直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来告诉陆为民自己听到的传言。
“我怎么了?干啥了?”陆为民已经品出一点儿味道来了,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这点事情竟然就被放大了无数倍,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在县委里边搅动了这么大的风波。
“你和齐元俊之间的争吵县里都闹得沸沸扬扬了,指责你的声音不少,说你才去就飞扬跋扈刚愎自用,听不进不同意见,动辄以要解放思想深化改革开放的大帽子亚人,对不同意见横加指责,我不了解内情,但是你和齐元俊之前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他性格虽然硬了一点,但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啊,是不是你心太急了一点?”蔡云涛说得很委婉。
陆为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断滚荡的情绪,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和齐元俊在洼崮镇党委会上的争执居然被如此绘声绘色的传递到了县委里边,这是谁干的?齐元俊?还是其他人?
“老蔡,你说我和老齐之间这点儿事怎么到了你们眼里就变成了水火不容了?”陆为民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些不一样的玄机。
再三琢磨也觉得自己和齐元俊这点事儿也不至于上升到这个层面,几乎有点不共戴天的味道了,这是谁在故意把这火煽乎得这么旺?目的何在?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点怀疑是齐元俊要给自己施加压力,但是现在他可以肯定,这绝非齐元俊的意思,齐元俊不至于如此愚蠢,把这把火烧得这么旺他能得到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而是有人在其中挑拨和煽风点火,目的也绝不是针对自己和齐元俊的关系,而是针对自己!
“你还说呢,你在你们镇上党委会上批评齐元俊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山头主义严重,只盯着洼崮镇这点利益,有没有这回事儿?”蔡云涛神色严肃,盯着陆为民一字一句的道。
陆为民没想到蔡云涛连自己在镇党委会上的讲话居然也能了解的如此细致,甚至连造句用词都能一字不落的背出来,这不能不让他对有些人的苦心感到“由衷敬佩”了。
“我是说了这一类似的话,但是好像不是这种口吻语气吧?”陆为民叹了一口气,无可无不可的道:“我是在做总结讲话时说作为党的干部要识大体顾大局,不能有山头主义,怎么就变成了我直接批评齐元俊的话语了?我说要心胸要宽广一些,眼界要高远一些,不要只盯着眼前蝇头小利,怎么就成了指责齐元俊的话语了?话说回来,我批评这种现象这种趋势难道也不对,居然还会在县里吵得沸沸扬扬?这很不正常啊。”
蔡云涛听得陆为民这般解释之后,也觉得有些意外,这和他获得的说法大相径庭,陆为民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撒谎,那这么说就是有人故意在造势了,那目的何在?
“为民,我觉得这事儿恐怕有些古怪,你最好找个机会向梁书记把近期工作好好汇报一下,别藏着掖着,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不要忌讳啥。”蔡云涛沉吟了一阵之后建议道。
“我这不就留下来就是想要向梁书记汇报一下这个情况,我觉得咱们县里总有一些风气不正的味道,你想要干点事情,难免就有不同意见,但是就有些人要把这些正常的工作分歧无限放大,上纲上线,出发点就有问题。”陆为民沉声道:“若是县里放任这种风气不闻不问,我看双峰局面要想打开,难比登天。”
“你也别沮丧,我知道至少梁书记对这个问题没有表过态。”蔡云涛宽慰他,“现在你正好可以把你去洼崮这么久掌握的情况,现在的工作思路都向梁书记汇报一下,赢得他的认可。”
“哼,老蔡,按你的说法,也就是除了梁书记之外肯定有人对这件事情是表过态喽?”陆为民轻哼一声,反问道。
蔡云涛有些尴尬,顿了一顿才道:“你知道就行了,老戚和詹彩芝恐怕对你的做法都有些意见,哦,还有杨显德恐怕也有点看法。”
“哟呵,我看我似乎有点犯众怒的样子啊。”陆为民吃了一惊,戚本誉的态度他约摸知晓,虽然还不清楚戚本誉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成见,但是从自己一来双峰,戚本誉就没有好脸色过,但是詹彩芝和杨显德算怎么一回事儿?
他和詹彩芝素无交道,甚至连话都没有在一起说过几句,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为什么会针对自己?或者说齐元俊和他走得比较近?他也没有听说过詹彩芝和齐元俊有什么瓜葛啊。
杨显德那里就更蹊跷了,自己与县政府那边也没有任何往来,自己去了洼崮一个多月,甚至杨显德也从没有来过,也没有到过洼崮任何一个乡镇,这中间又有什么古怪?
陆为民觉得自己自踏进双峰,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迷迷茫茫的烂泥潭,你不知道哪里一脚踩下去也许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你也不知道那一层迷雾背后也许就是一支冷箭飞来,这些人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他真的还揣摩不透。
自己这个区委书记当得还真有些累,不但要应付各种遗留下的债务和难题,还得要规划下一步工作的构想,这边还得要应对这东一支冷箭西一把匕首的暗算,也难怪安德健提醒自己双峰风气历来就不正,尤其是现在自己有些特殊的位置,县委常委,有挂着区委书记兼镇党委书记,那就更容易招惹不少是非。
当时自己还不怎么在意,现在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里边的酸甜苦麻辣。
“为民,听我一句劝,你有想法想做一番事情,这是好事,但是你要考虑你现在才来县里,怎么说呢,你在很多人心目中还没有更深刻的印象,很多人都下意识的把你视为你是下来镀金的,就该好好稳一稳,本来你下区乡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你既然下去了,要想做事,那么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先易后难,尽量选择一些大家都能接受不会引起争议的工作来开展,这样逐步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一步一步来,不要想一口吃成大胖子,这样也不容易引起矛盾。”
蔡云涛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陆为民默默点头,蔡云涛一番好意他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而更重要的是,时不我待,你总想要这么等着靠着看,威信就会建立起来,陆为民不认同,威信往往就是建立在工作之上,只有你做成了让老百姓受益的事情,你的威信才会自然而然的树立起来。
蔡云涛走了之后,陆为民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自己到了双峰之后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敞开心扉倾诉的人,还不如在南潭时候,至少还有苏燕青可以静静倾听自己倾诉,还能给自己一些建议和意见,想到这里陆为民就更觉烦躁。
甄妮听说自己下了县还下到了区乡上,更是不高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感受,也不尊重她的意见,这都有快一个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自己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也是不冷不热,弄得陆为民心里也很不痛快,好在甄婕倒是打来两次电话宽慰自己,说甄妮是小孩子脾性,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甄敬才也给自己打了两次电话,让自己抽时间回昌州安慰安慰甄妮,别一心只顾着工作,一个星期天回去一趟说说两句体己话,陪甄妮逛逛街,看看电影,也能让甄妮这种小孩子脾性的女孩子心情好许多,也要理解她一个人在昌州而男友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孤独。
陆为民内心也很苦闷,甄敬才内心是真希望自己成为他女婿,所以才会这样说,陆为民觉得要经常抽星期天回去一趟自己也做得到,问题是这样可能长久么?而且是不是如果自己这边太忙了,没有多少时间回去,那感情就会起变化?
如果是这样这段感情还真正能叫做刻骨铭心,或者说能永镌心版?
有些东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有些东西即使你小心呵护,表面上看似花团锦簇,但一旦狂风暴雨袭来,便会变成残枝败叶。
那自己和甄妮这段感情也会是这样么?陆为民不愿意再深想下去,明知道自己这是讳疾忌医,但总觉得能避得一时算一时。
第一百零一章 压力山大
陆为民离开之后梁国威就陷入了沉思。
梁国威感觉陆为民在自己面前应该没有多少隐瞒,把他现在的想法意图都和盘托出了。实际上梁国威也知道换了自己出在陆为民这个位置上,只怕也会有如此的想法,这很正常。
陆为民和乡镇上的干部工作上有分歧有矛盾在意料之中,如果一个想干事的干部下去就能顺顺利利没有任何冲突任何矛盾的干成事儿,那才是不正常,对于县里这种风气他梁国威不是不清楚。
关键在于陆为民这样做是不是急于求成了,是否真正伤害了乡镇上的利益,这一点梁国威觉得不需要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来解决,而是应当由县政府或者詹彩芝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来协调解决。
但似乎现在李廷章和杨显德以及詹彩芝那边都有点冷眼看笑话的味道,似乎颇为希望看到陆为民在这个问题上和齐元俊他们矛盾激化,对于这帮人的这些微妙心态梁国威也有所觉察。
甚至这样一股妖风在县里刮起来,未尝就没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陆为民也是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专门等到自己要向自己汇报这个问题,这家伙反应倒是挺快。
对于陆为民的表现梁国威的心态很复杂,应该说前期陆为民在县里两件事儿都让梁国威颇为满意,但是满意是一回事,陆为民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下区乡的举动还是让梁国威有些不满,倒不是觉得陆为民下区乡会有什么,而是觉得陆为民这样的举动很有点无视县里也就是无视自己的狂妄。
虽然梁国威处于多方面考虑同意了陆为民下区乡,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太舒服,潜意识中也就有那么一点想要看陆为民笑话的意思,戚本誉揣摩自己心思无人能及,这件事情若无他在背后撩拨,也不会造成如此大影响,只是詹彩芝和杨显德对陆为民也有如此大的看法倒是让梁国威有些始料未及。
詹彩芝就不去说了,女人的心思你很难把握,陆为民这样从天而降,而且如此特立独行,只怕县里气度小一点的领导都存在某种微妙心思,而杨显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代表了李廷章的态度,也难怪陆为民这家伙有些着慌,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公敌一般。
让梁国威有所触动的是并非陆为民的求助,而是陆为民的一番局势论。
没错,双峰的情况现在很艰难,而自己的局面更艰难。
今年局势不同寻常,南巡之后带来的巨大风潮席卷全国上下,丰州也不例外,地委行署动作不断,调门也一次比一次拔得高,如陆为民所说,谁看不到这一变化,谁就要付出代价,梁国威也认可这一观点。
双峰和自己在地委主要领导印象并不佳,永济事件和朱明奎一案或多或少都对自己有些影响,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双峰没有找到发展的路径,没有找到该怎么来实现突破,而在其他县的都有大动作的情况下,双峰的这种表现就很刺眼了。
梁国威何尝不想有所举措动作,可是这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