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陆为民微笑着回答,“成绩好不好?高中打算在哪儿读啊?”
少女脸色顿时黯淡下来,默然不语。
“嗨,咱们洼崮这边没高中,大多都到太和那边寄读,成绩好的可以考到县一中,隋棠成绩挺好,应该可以考得上县一中。”章明泉插话道,似乎注意到少女脸色黯淡,“怎么了,丫头,没信心?”
“我妈说,读不读高中再说。”少女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的道。
“咦,这是啥话?能考上为什么不读?”章明泉惊讶的道,目光也望向站在小门处的女人,“这是咋回事?”
“章哥,我也没有说不让她读,只说到时候再看。”女人表情有些复杂,淡淡的道。
“这有啥再说的?能考上当然要读。”章明泉也没太在意,陆为民却注意到了女人眼角淡淡的哀愁。
一顿饭吃下来,陆为民和章明泉也聊了聊洼崮这边干部的情况。
按照惯例,县里各区的区委都不设管人事组干的副书记,只有一个组织专干,而这也就意味着县委是把干部人事这一块工作交给区委书记来直接管理,这也是加强区委书记手中权柄的一个标志,只有能管干部,你发号司令才能有人听,这已经成了千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人事话语权,那你说话就连放屁都不如。
洼崮区三乡一镇,洼崮镇居于据对主导地位,全区六万八千多人洼崮镇就占了三分之一有多,二万五千多人,而沙梁乡有接近两万人,小坝乡和垛子口乡分别有一万四和九千人左右。
全区面积达到了二百一十多平方公里,而平坝地区仅占百分之十不到,丘区和山区占百分之九十,而平坝地区主要都集中在蓼儿洼这一块小盆地内,四个乡镇的政府所在地都在这个盆地内,洼崮集镇处于中心位置,而其他则居于这个小盆地边缘地带。
章明泉老家是沙梁的,曾任沙梁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后来调任洼崮区委副书记,这其实有点明升暗降的味道,原本很有希望接任沙梁乡党委书记,却因为和朱明奎关系不睦而被调任区委任副书记,级别不变,但却成了一个摆设。
现任沙梁乡党委书记曹运达是原来洼崮镇党委副书记,在三年前洼崮区内人事变动中从洼崮镇党委副书记一跃成为沙梁乡党委书记,乡长则由沙梁乡党委副书记霍立武担任,而章明泉却被调整到区委担任副书记,这也使得章明泉和朱明奎的关系更为恶劣。
那一次人事变动中被调整的不仅仅是章明泉,原本是小坝乡党委书记的钱理会也被调整为区委副书记,好在钱理会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在区委里边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养病,这也使得朱明奎更是可以一手遮天。
现任小坝乡党委书记杨礼贵也是从洼崮出去的,只不过他的路途稍微坎坷了一些,和齐元俊竞争洼崮镇党委副书记未成,却被调整到小坝乡担任党委副书记,好在他在小坝乡进步颇快,很快就担任了乡长,最后又趁着钱理会的离开,接任小坝乡党委书记,也算是朱明奎担任区委书记之后的一个受益者。
仅仅是章明泉的介绍当然只是片面之词,但这也算是章明泉的一个态度,胡焕山是区委组织干事,同时也是区委委员,陆为民打算寻找一个时间和胡焕山好好谈一谈,相信他也接到了刁一平的电话,组织部只能介绍一个大概情况,真正对全区四个乡镇党委政府正副职的了解,还需要胡焕山这个老组干才能真正说得清楚。
吃饭完后,章明泉陪着陆为民回到区委大院后,就打了个招呼骑自行车回家午休去了。
他家属是镇上学校的老师,家也住在学校家属宿舍里边,拿他自己的话来说中午间睡一个午觉是雷打不动的习惯,要不下午就没精神工作。
陆为民看着空无一人的区委大院,苦笑着摇摇头。
除了门房刘大爷之外,整个洼崮区委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难怪朱明奎不愿意在这里住,是个正常人谁愿意整天住在这里和一个六十岁的守门大爷作伴?
这个时候陆为民似乎也有些理解朱明奎的心态了,天高皇帝远,只要你能把下边摆平,谁没事儿来管你闲事儿?
这地方县里过来要一个多小时,而且县领导谁会有事儿没事儿来这里?
可以说在这里当个区委书记就是天老大我老二,尤其是有县委书记和副书记的信任支持,朱明奎心态扭曲膨胀为所欲为也似乎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了,那自己呢?呆久了会不会也有这种膨胀的心态?
第九十章 关怀
区委昌河面包车的司机小钱是钱理会的远房侄儿,他大概也知道了自己这位远房堂叔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在陆为民面前表现得也格外殷勤。
把陆为民送到丰州二中宿舍楼下,陆为民婉拒了他要上去帮陆为民收拾东西的意图,让他在楼下等着。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带走的了,也就是一箱子书,还有一些自己从南潭县委到丰州地委里边工作这两年多时间积累起来的资料。
咋一回来还真有些不太适应了,似乎从丰州到洼崮就恍如隔世,陆为民站在门口出神了好一阵才算是回过味来,打开门,开始收拾东西。
“咦,小陆,真是你,你回来了?”一阵香风从身后门外传来,特有的淡淡幽香对陆为民来说已经很熟悉了,果不其然,陆为民转过身,看见一张惊喜的笑靥,“这一段时间你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直没见你回来住?出差了?学习还是考察?”
江冰绫喜出望外的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陆为民,和丈夫关系处于冷淡僵持状态的她很高兴自己有这样一个邻居,也正是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颇能排解人内心苦闷的大男孩才让江冰绫这一段时间里内心的愁苦得到释放,让她不至于每天以泪洗面,可以以一个平和的心态和灿烂的笑容去面对每天繁重的工作。
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有些不正常,不过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其他意图,陆为民比她还小一岁,她可从有过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男孩子真的很优秀,很能理解人而且待人接物也相当有水准,不愧是地委政研室的角色。
陆为民这一段时间都没见人影,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这让江冰绫很不适应,张海鹏找关系调回黎阳去了,而且也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跟他会黎阳,但就无法到财政局,而只能到黎阳市下边一个乡镇财政所里,要么就一个人自己呆在丰州这边,江冰绫没有接受这个最后通牒。
两人陷入了实际上的分居状态,而她和张海鹏都知道这段甚至连婚礼都没有举办的婚姻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个人呆在这四楼一隅,江冰绫已经习惯于斜对面那盏一直要亮到十二点左右的台灯了,似乎有了这盏台灯,她心里才踏实,入睡似乎也更香甜。
隔上几晚上没有和陆为民聊聊天,这种失落和孤寂感就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江冰绫的心中,这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自己恐怕情感上是不是有某种障碍了。
“回来了,江姐,不过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在这里住不成了。”陆为民微笑着回答道。
“啊?你要搬出去?搬哪儿?”只觉得一阵说不出失望和烦躁笼罩在心中,江冰绫强装笑颜,“找到好房子了?”
“啥好房子,我还就觉得在这里住着踏实,晚上没事儿还能和江姐聊聊天吹吹牛,可惜身不由己啊。”陆为民摇摇头,“我没在地委里边上班了,下去了。”
江冰绫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陆为民感到高兴,脸上喜色顿现,“下去挂职了?大喜事儿啊,到哪个县?”
“双峰,不过不是在县里,而是下了区乡。”陆为民摆摆手,“最偏远的区乡,好在交通还算方便。”
“挂党委那边还是政府那边?”江冰绫微微蹙起眉头,下县挂职是好事,陆为民这么年轻,一下去就挂个副科,回地委办也好,地委政研室也好,那就是实打实的副科,弄得好,三十岁之前混个正科级干部当大有希望,只不过下到乡镇去挂个副书记或者副乡长,这一两年生活就有些艰苦了,双峰条件在全地区算是下游,但陆为民说是县里最偏远的区乡,估计条件肯定比较差。
“党委这边。”陆为民含糊其辞,江冰绫看样子是真不太了解自己真实身份,财政局那边和地位这边打交道时间并不多,要打交道也基本上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的事儿,一般中层干部连来地委机会都不多,更不用说江冰绫这个搞业务的了,倒也正常,“没事儿,江姐怕都路过,咱们丰州到昌州就得要过,洼崮,江姐有印象没,挨着洛丘那边了。”
“洼崮,那个山坳里?有点印象,好像离洛丘比离县里还近啊,算是咱们地区边缘地带了。”陆为民一提洼崮,江冰绫就有了印象。
“是啊,江姐可不能因为远就不来看我啊,越是远那人就越孤独,最需要朋友来关怀,江姐你说是不是?”陆为民一边笑一边打趣:“来洼崮,我一定好好陪江姐逛一逛咱们洼崮的风景。”
“洼崮能有啥好风景,除了山还是山。”江冰绫也笑了起来。
“江姐不知道吧,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里的医仙胡青牛隐居的蝴蝶谷就在咱们洼崮呢,有山有水,峡谷幽深,冬暖夏凉,药草繁盛,天然的药浴场。”陆为民信口开河。
这医仙蝴蝶谷在哪里谁也没个定数,本来这个地方就是杜撰出来的,陆为民要硬把它安在洼崮,那也只能由得陆为民,反正垛子口那边是有一个叫蝴蝶谷的地名儿,本来野生药材药草啥的也不少,再加上垛子口本就有种植药材历史,冠之以蝴蝶谷,那也能长长名气扩大影响的好处。
“真的?”江冰绫好奇地问道,她虽然不怎么看武侠小说,但是金庸小说她还是知晓的,听陆为民这么一说,也颇为心动,“那有机会我抽个星期天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