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也知道巴子达需要好好想一想,鲍永贵应该是给他打了招呼的,就看他怎么来配合自己了。
很显然那边是想要把这件事情揪住不放,甚至要把这件事情炒作大,梁国威现在情况不佳,双峰县经济发展乏力,又连续出稳定问题,这永济事件和朱明奎命丧隋寡妇床上一案很快都会被炒得沸沸扬扬,地委究竟会不会产生动梁国威的念头很难说,这取决于这两件事情的后续影响,也还要取决于地委里边各方对梁国威去留态度的变化和决心,但应该说最起码今后一段时间梁国威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但安德建说得好,只要一天地委没下文,梁国威就是双峰县的县委书记,他就是双峰县当之无愧的一把手,就目前陆为民的观察来看,虽然梁国威在双峰颇招怨言,而且也的确有不少工作出了问题,但是总体来说梁国威依然牢牢的掌控着双峰的大局,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虽然出了一些问题的,但是大多数也就是他负有领导责任,而不是直接责任,而单单凭这一点就想要让一个县委书记下课,至少陆为民认为这种可能性还不大。
有时候站队很重要,对于陆为民来说,要想让双峰成为自己施展才华的舞台,赢得县委书记的认可和支持至关重要,他需要尽快融入双峰并站稳脚跟,而在这一点上李廷章帮不了他多少。
违背原则的事情陆为民当然不会去做,但是在如何灵活处理某些事情,陆为民却觉得自己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
“子达,朱明奎已经死了,揪住朱明奎之前的问题不放意义不大,有些人想要利用这一点作文章,我觉得出发点就不对,眼下双峰正是多事之秋,保持全县平稳大局才是当务之急,你们鲍局长想必也交代给你了,这一点上我也不多说,我需要你配合我把这件事情圆满处理好,让县委满意。”陆为民字斟句酌的道。
巴子达只觉得自己脊背上湿漉漉的难受无比,他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要摆脱这种有些让人窒息的氛围。
他虽然是鲍永贵提拔起来的,但是却没有过多的掺和到这高层的斗争中,只知道梁书记和李县长很不对路,但是县里基本上都是梁书记说了算,而李县长的亲家却是单政委,这里边的奥秘就呼之欲出了。
“陆常委,你想要我怎么协助你?”巴子达吞了一口唾沫,艰辛的道。
“很简单,我要和隋寡妇单独谈一谈,你把其他人调开。”陆为民平静的道。
“啊?!这不合适,而且也不符合规矩,刑警队那帮兄弟会……”巴子达下意识的摇头。
“没什么不合适,难道你还觉得我会做什么不成?”陆为民笑了笑,“要不这样,你就说你要陪我单独审一审这个女人,了解一些其他情况,你站在门外,门打开,我就在里边和隋寡妇谈一谈。”陆为民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充满了某种犯罪企图的罪恶感,甚至很有点影视剧里那中威逼利诱证人的味道。
巴子达喘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也不清楚陆为民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他也不想知道陆为民想要做什么。
……
明亮的日光灯下,陆为民很随意的坐在了对方面前,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没有想到陆为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这让她有些忐忑不安,但很快就了平静下来。
“小兄弟,你想问什么?”隋寡妇有些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陆为民给她换了一张椅子,这让她很高兴。
“不想问什么,他们想要问的,你想要说的,不是都已经结束了么?我只是想和你唠嗑唠嗑。”陆为民想了一想才道。
“唠嗑唠嗑?”女人嫣然一笑,细舌在唇间舔吮了一下,真有点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采,让陆为民血液流速也有骤然加速的感觉,“你们这些当官的就这么闲?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找我闲聊?”
陆为民也有些尴尬,他还没有考虑好该怎么来和对方拉起这个话题,而对方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放肆。
“我听说你女儿才十五岁,刚读初三?”陆为民想了想道。
听得陆为民提及自己女儿,一直保持着相当放松的女人如受惊的母猫一样,陡然坐直了身体,虎视眈眈的盯住陆为民:“我女儿怎么了?你想干什么?”
见对方反应如此之大,倒是大出陆为民意料之外,他本来只想找个话题,没想到这个话题却引发了对方如此敏感,心中微微一动,“没怎么,她挺好,不过我在想你有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不会从来没有为她的以后考虑吧?”
女人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原本顾盼生辉的美眸死死盯住陆为民,“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朱明奎是个王八蛋,是个坏种,是个畜生,但是他已经死了,人,没有必要和一个已经死了的畜生过意不去,这只会玷污贬低自己,而应该多为自己和一家人今后的生活想一想。”陆为民掂量着言辞,考虑怎样说才不至于让对产生歧义,又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一个畜生的生死没有必要让太多的人卷进来,闹得沸沸扬扬,包括你自己。”
对方更加惊惧,望向陆为民的目光中变得更加惊疑不定,显然是这个年轻男子的话让她无法理解其中真实含义。
前面来的人不是已经和自己说了么?只要自己把朱明奎强奸自己并对女儿产生不轨之心的情况说清楚,再把自己掌握的朱明奎强奸霸占其他几个女人的情况说出来,自己的问题就不大,只不过对方有意无意要诱使自己把买药酒和为什么要唆使朱明奎服用药酒的具体细节讲清楚让她有些警惕,所以没有敢再深说下去,这个世界,她见过太多口蜜腹剑尔虞我诈的事情,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别人给你的承诺都不可信,包括我在内,我也相信以你这么多年在社会上的生存经验,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相信自己才是最可靠的,那么就没有必要为什么人去做嫁衣裳,犯罪定性是要将求证据的,事实是什么样就怎么样交待,千万不要听有些人的许诺害了自己,更害了自己一家人,谁也不能把什么事情强加于税谁身上,这里边轻重分寸你应该知晓。”
陆为民话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这样已经有些违规了,尤其是像自己本不是侦察人员,介入这样还放这样的话出来,本来就是一种冒险。
隋寡妇这么多年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社会经验肯定不少,但是在公安机关富有技巧的侦讯手段前,还是会前言不搭后语露出破绽,而且对方肯定也会利用她的女儿做文章,让她乖乖入彀,而自己的出现不过是给她一个暗示,只有她自己能救自己,只要她坚持,那么就没有谁能把她干什么。
希望她能领悟到其中的真义。
第七十二章 入门券
从审讯室出来,陆为民看到站在门外默默吸着烟的巴子达。
也许自己的表现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不过这对他有益处。
陆为民很欣赏巴子达,倒不完全是因为童立柱的关系,巴子达是搞刑侦出身,精明能干,性格也相当沉稳,只不过在他那个层面上,却没有多少机会掺和到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中去,这一次也算是首开先河,这大概对他的思想也有些冲击。
不过陆为民相信对方很快就会适应这一点,越往高处走,你就越来能看到阴暗面从各个角度各个层面不断暴露出来,或许它不是那么丑恶卑陋,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复杂诡谲,但是暴露在你面前,尤其是和无数美好正面的东西搁在一起,总会让人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走吧,子达,我没啥出格言语吧?”陆为民拍了拍巴子达肩膀,淡淡一笑。
巴子达无言的摇摇头,似乎还没有回过味来。
陆为民也不多言语,说太多反而没意思,他相信即便是没有自己这一出,那鲍永贵也许机会安排另外人甚至可能就是巴子达上阵,实在不行,也许鲍永贵亲自出马也极有可能。
梁国威交待了的事情,那就得不折不扣完成,至少在目前双峰还得按照他定的调子来走。
“有些事情我们不可能一味的苛求绝对合法,只要我们秉承一颗公正之心,对得起自己良心,那边没什么,原则不可违,但法理不外乎天理人情,大原则下的变通让这个世界可以更多一些人情味儿。”陆为民背负着手一边走一边道,“情况我们都清楚,我不认为让隋寡妇认罪然后再来反推朱明奎的犯罪情节有多大意义,抓住一个死人的问题肆意放大,以便达到一些人不可告人之目的,我觉得这有些过了,目前双峰需要的是稳一稳,主要精力应当放在抓经济发展上。”
巴子达望向陆为民的目光已经有些敬佩之色了,这个年轻人难道是因为给地委书记当过秘书才如此大胆果决么?他对自己的这番言语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什么,可他需要向自己做这番解释么?
……
单雄义怒不可遏,狠狠的将这一本卷宗摔在了办公桌上,“这是怎么一回事?隋寡妇为什么会反口?这中间有什么问题,你说!”
“单政委,隋立媛一直就有反复,在我们讯问期间,她就曾经反复了几次,时而承认,时而否认,实事求是的说在证据上虽然有很多疑点指向她,但是仅仅是指向她,却无法形成证据链,她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反复。”短粗却很壮实的神采,一头半寸显得格外有神,仿佛在头发根儿都在冒着旺盛的精力,“这种证据的证明力本来就比较弱,即便是固定下来,在检察院那边也很难批捕,就算是我们做工作,检察院给咱们批了捕,肯定也过了不了起诉那一关。”
单雄义气得七窍生烟,这个榆木疙瘩脑袋!逮捕不逮捕,起诉不起诉管他屁事儿,他要的只是把这个罪名扣在隋寡妇头上,迫使他交待他想要的东西,只要她交待的东西固定下来成为证据,至于说日后隋寡妇能不能批捕起诉,那都是些无关键要的小事儿,要拿到朱明奎道德败坏无恶不作的铁证,这才是关键!
可现在隋寡妇的材料里一口否认了朱明奎强奸她的事实,只说朱明奎是喝了酒赖在她那里不走,最后一来二往就搅在一起了,而她最初流露出来说朱明奎对她女儿有不轨企图的这个说法也无影无踪,至于说她配药酒这些细节更是推得一干二净,直接就说是朱明奎让她去配的,她也不知道朱明奎身体有心脏病。
这中间显然是出了问题,他不相信隋寡妇会在一夜之间就能想通这么多关节,居然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
单雄义阴冷的目光在矮壮汉子的脸上逡巡,“巴子达和那个陆为民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