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民虽然不在开发区了,但是开发区也算是凝聚了他不少心血,眼看到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蹒跚学步,自己却不得不离开,他也很是有些遗憾,本想利用这南潭开发区来打造成一个样板,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多饶舌几句。
他甚至能够预计到,如果历史没有改变,随着伟人南巡带来的狂飙在神州大地席卷而过,各地党委政府都要恍然大悟的开始将进一步改革开放推向深入,进一步确立以经济发展为中心的战略,到那个时候,南潭开发区这点先行优势究竟还能保持多久,真的就很难说了。
“嗯,我也有这个感觉,但是现在我看包括马主任和高主任在内对这件事情也不是很上心,也许是他们其他工作太忙吧,现在开发区有点儿瞎忙的感觉,唯一一个可能规模比较大的项目也还是你原来在的时候来谈过的启天纸业,现在又在和县里谈,看样子县里是有意要把这个项目搁在开发区。”
童立柱并不清楚这启天纸业的背景,但是他感觉连曹刚都对这个项目格外关注,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陆为民分管招商引资的时候却一直迟迟未能进入,拖到现在才又来谈。
“哦?启天纸业项目又在谈了?”陆为民略略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也就释然了,这启天纸业的确有很深的背景,安德健和沈子烈都走了,自己这块碍眼的绊脚石也被踢开了,能拖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人大那边有没有啥反映?”
“人大那边?”童立柱有些莫名其妙,这和人大有啥关系?“这倒没听说。”
陆为民略加思索,要么就是秦海基和曹刚想办法把林顺禄给摆平了,要么就是林顺禄在蓄势待发,寻找机会发难。
不过根据陆为民的判断,后者可能性不大,以秦海基和曹刚的老谋深算,明知道林顺禄很难在这个问题上妥协,除了想稳妥的办法来让林顺禄闭嘴外,着实找不出其他办法来,尤其是像林顺禄这种在仕途上已经没有多少想法的死硬角色。
林顺禄本人虽然没有啥念想了,并不代表他林家就没有人念想,林家还有不少子侄在南潭政府机关工作,林顺禄的儿子在检察院工作,女婿在白塔区塔头乡担任副书记,就凭这一点,他林顺禄表面底气可以做得很足,但是真要到了见真纲的时候,就未必有这样的骨气了。
他女婿想要到某乡当乡长,他儿子要想提拔一个检察院的中干,这里边弯弯绕的微妙多了去,他林顺禄固然是当着县委副书记兼人大主任,但是如果没有县委书记点头,他女婿想要从副科变成正科就永远是遥不可及。
“哦,我就随便问问,听说启天纸业名声不太好,在洛门那边他们也有一个企业,污染相当严重,是洛江最大污染源,洛江下游老百姓一直有反映。”陆为民淡淡的道。
“污染?为民,污染能算个啥事儿?哪个企业没污染?你觉得污染问题能左右领导的决定?”童立柱也轻轻笑了笑,若有所思的道:“你走了也是好事儿,现在这个开发区立起来了,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对于县里两位新任的主要领导来说,这就是一个尺度,安书记和沈县长搞起来的招牌,前期轰轰烈烈,效果明显,这棒交在他们手中了,就要看他们的了,尤其是安书记现在是地委领导,肯定也很关注南潭开发区的发展,如果就这么坐吃山空,怕是不好交待啊,所以马主任也很着急。”
陆为民轻轻叹了一口气,童立柱说的这是大实话,自己走了未尝不是好事,招商引资是一个连贯性的活儿,你一季度招来了不少投资,那二季度呢?只能越来越多,不能越来越少,这增幅层层加码,那你怎么办?
尤其是像南潭这样的内陆地区,能来投资基本上就是搁在篮子里就是菜,基本上没有你什么选择余地。
启天纸业项目如果不是污染程度太重,如果不是名声太差,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有前世记忆的角色从中作梗,如果不是林顺禄是林家围子人,只怕早就顺利过关,至于说污染问题,拖一拖搁一搁,随便搞些花架子糊弄一下环保部门,主要领导再打个招呼,欺上瞒下的事儿太多了,大家伙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
“算了算了,为民,快别提这些工作上的事情了,今儿个也算是童所专门来为你饯个行,晚了点儿,但是心意却一样。”徐兵笑着端起酒杯,“这样,这一杯我敬你们一家人,为民是我们这一届同学的楷模,也是我们学习榜样,欢迎日后多到我们南潭来做客,南潭也是为民老家,为民你也得多回来,好歹咱们也是一个战壕里共过事儿,有这层关系,那还不得要多走动?也算是一个缘分不是?日后保不准你回来当领导,也得要一帮人替你跑腿卖命不是?”
第一百章 骄横
陆为民倒是觉得徐兵变化不小,也许是从刑警队到了派出所,尤其是这开发区派出所事情多,经常要配合管委会与当地村社干部和老百姓打交道,各种事情也见得多了,嘴才也逐渐操练出来,一改以往那种不太爱说话的性子。
甄婕和甄妮都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陆为民和徐兵干杯,只是端起了葡萄酒杯抿了一口,通化葡萄酒在这个时代还算是挺时髦,殷红的葡萄酒液在玻杯里显得格外耀目,而樱唇如火,相得益彰。
这顿饭吃得挺高兴,陆为民来到丰州人生地不熟,除了陪夏力行参加了几次饭局,那都是只有坐旁边副席的份儿,除此之外,的确还真没有两次像样的应酬。
张天豪倒是打过一次电话来邀约一起吃饭,虽说打着把雷达叫上一块儿,但是陆为民却知道张天豪是个颇有心计的厉害角色,除了雷达的特殊背景被他所看重外,另外也有自己作为夏力行秘书这个特殊身份,有想要交好自己的意图。
只不过雷达一直在北京没有回丰州,这顿饭也就暂时搁着。
吃完饭童立柱和徐兵就先行告辞了,童立柱和徐兵开来的警车就放在丰州饭店后院停车场,陆为民婉言谢绝了童立柱和徐兵的相送,这时候天时也还早,和甄婕甄妮两姊妹走一走,散散心,聊聊天,也挺不错。
陆为民琢磨着让甄婕甄妮就住天河酒店,那里的条件和丰州饭店差不多,但是环境没有丰州饭店这样地处闹市而显得有些嘈杂,而且临河的风景和空气也要好一些,从丰州饭店走到天河酒店也不过就是十来分钟路程,权当散散步了。
还没有来得及走出门,迎面就碰见了一群人黑压压的从另一侧转了过来。
“哟呵,真是巧啊,才吃了饭?酒足饭饱了?”面带狰狞的白衣青年双手环抱,不无调侃味道的拦住了陆为民的去向:“这会儿往哪里去啊?一起坐一坐怎么样?”
陆为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苟延生这帮人,略略吃了一惊,再看了看苟延生身后这五六个人的架势,就知道自己是早就被对方发现了,这会儿是专门来堵自己的,看样子苟延生也并不认识自己。
想想也是,自己会黎阳这边也不过一年多时间,而且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南潭,去黎阳的次数都不多,更不用说这个新成立的丰州了,调到丰州地委也不过两个星期,这丰州城里谁认识自己这个无名小卒?
甄婕和甄妮都是吃了一惊,一看这一群挡路的人就不是什么善类,流里流气不说,而且那放肆的目光如毒蛇芯子一般在姐妹俩身上逡巡,说不出的恶心,尤其是当先这一人态度更是骄狂嚣张,看样子好像和大民似乎有什么过节。
“一起坐一坐?我从不和不是朋友的人一起坐。”陆为民淡淡的道:“苟二少,你想干什么?”
“嗬嗬,这丰州城里认得我苟二少的人没有十万也有五万,认得我苟二少你还敢戏弄你苟二少,我看你他妈是真活得腻味了,居然打冒诈来吓唬我?妈的,招摇撞骗到你苟二少头上来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今天我看你往哪里跑!”苟延生满脸狞笑,目光却瞥向了甄婕甄妮两姊妹,“啧啧,还骗了两个无知女性!”
“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臭,没漱口还是怎么?在那里胡说八道些啥,谁骗谁了?”甄婕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见对方那灼灼目光在自己身上流淌,说不出的恶心,心想怎么这丰州城社会治安这么差,居然在酒店里也能碰上这种人。
“别理他们,甄婕!苟延生,好狗不挡道,让开!”陆为民还真觉得有些头疼,遇上这样一个无赖,这个年代你还真不好对付他,要说也就是一上不得台面的角色,仗着老爹权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可这种事情被你遇上了,却又让你想躲都躲不开。
“小王八犊子,你他妈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对二少说这种话!”苟延生背后两个家伙早已经按捺不住,就要扑上来,这两家伙也知道陆为民还是有两把力气,上一次就有人吃了亏,所以也是打定主意先扑上来把甄婕甄妮两姊妹给拿住,甭管是让陆为民投鼠忌器也好,还是占点手上便宜,都是最划算的。
陆为民一见情势不对,赶紧将甄婕甄妮拉到自己身后,厉声道:“苟延生,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今儿个你苟二少就要不知好歹一回,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把你苟二少怎么着?”苟延生满脸阴笑,一挥手,几个人就扑了上来,“妈的,敢在我面前欺哄吓诈,你还嫩了一点,你也不问问,这丰州城里,你苟二少怕过谁来?”
陆为民没想到对方说动就动,几个人一下子就扑了上来,而且有两人分明就是针对甄婕甄妮,正打算拼死一搏,却听得后边脚步声响。
童立柱和徐兵已经从后边冲了上来,徐兵撩起脚就是一腿将一个已经扑到甄婕身边的家伙踹了一个大马趴,而童立柱更是拖住一个家伙的长头发顺势就是一带,那家伙就直接跌倒在了大厅里来了一个懒驴打滚,滚出几米开外。
“为民,怎么回事儿?这帮家伙是干啥的?”徐兵横眉冷对,他是警校毕业,别看块头不大,但是一拳一脚却是格外凌厉,而且也很有分寸,那家伙被他一脚踹在大腿上,顿时摔了一个筋斗,但是却没有具体伤,而被童立柱抓住头发那家伙更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哎哟声连天,丑态百出。
苟延生没想到突然从后边钻出来两个人,一下子就把自己两个兄弟伙给丢翻在地,吃了一惊之后却是更高兴。
他也知道陆为民肯定不会是毫无来头的角色,能屡次三番在这丰州饭店里碰上,虽说以前从未见过这家伙,也不像是地区这些新来大佬们的子侄,但是估摸着对方还是家里边还是有点背景的小屁孩,或者是就在外地做生意挣了两个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子弟。
本只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家伙,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带着了俩脸盘子和身材都是超棒的靓妞,而且看那态度还挺亲密,今儿个下午在街上那俩丫头就把他勾得心火乱窜,结果没找着人,才想来丰州饭店看看能不能把范莲那丫头给找机会给作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这家伙,可以说是想睡觉就送上一枕头来。
只不过他苟延生就是再嚣张也不敢明火执仗的乱来,怎么设一个套子让这家伙也让他琢磨了好久,才算想出这么一招来,看看能不能让对方乖乖就范。
见自己两个兄弟伙在地上爬不起来,得到苟延生眼色的一个家伙早已经悄悄溜出了饭店,而苟延生也是阴笑着拍着手:“行啊,不声不响就把我的两个人撂趴下了,我苟延生这辈子在丰州城里还算是第一次遇上敢这么嚣张的生猛角色呢,小子,今天今天你们把事儿给弄大了!”
正说间,从门厅外一窝蜂涌进来一大堆人,当先两人手持警棍和手铐,还有一人故意把腰间手枪亮了出来,“什么人敢在这里闹事儿?!哟呵,地上这两个是怎么回事?赶快送医院,叫救护车!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伤了他们?”
武侠故事的桥段居然在这个时代还能出现,陆为民真算是服了苦心孤诣安排这一出的苟延生了,看见那两个家伙在地上打滚撒赖的为了对付自己挖空心思动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自己和他有那么大仇怨么?不就是扫了他一回兴头打了他一回脸么?居然还设计出这样一个套子来让自己钻。
如果不是童立柱和徐兵敢来先动手,只怕这个故意殴打他人的名头就得要栽在自己头上,而且还得让自己根本就没办法自圆其说,便是现在童立柱和徐兵动了手,只怕最后证供也得一样往自己头上栽,弄不好自己就得要立马被丢尽拘留所里,说不定弄出一个自己是流氓寻衅滋事罪来也未可知,当然,前提得是自己无权无钱的小老百姓。
童立柱和徐兵都有些惊讶,这涌进来的几个人一看也知道是内伙子,这话语里边的味道却是不正,不问事情原委,也不看对方情况就直接定性对方受伤,安排叫救护车没问题,可是直接说谁在这里闹事,谁打伤了他们,这几句话里的奥妙他们这些搞这一行的一闻就能闻出不一样的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