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洛门造纸厂是老厂,企业设备老旧不堪,加之经营困难,这才会转包经营权,现在被几个人联手承包,在设备技改上并没有作多大投入,生产效率提高了,产值也上去了,但是其污染情况也是翻了几个滚,在洛门当地也是引起了很大反响。
但是这个企业效益很好,也是当地政府重要税源,再加之也解决了造纸厂职工的生计问题,所以洛门方面每年都要接到不少关于污染方面的举报,但是都只是做做表面文章,而企业也是依然故我。
这个情况虽然在洛门地区不算是秘密,但是对于南潭方面来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也没有多少人回去关注外地的一个污染情况,更重要的是启天纸业和洛门造纸厂的联系知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恐怕除了县里这个谈判的具体经办者,就连县领导也没几个了解。
但是这个早已经不怎么过问县里具体工作的林顺禄就知道了,而且还把情况了解得十分清楚,县人大在质询意见中相当翔实的列出了省环保局那边对这一情况的评估,这相当于直接对启天纸业提出了不信任票。
你启天纸业可以在洛门造成巨大污染而多年未得到解决,那么你怎么能保证你在南潭的项目就能按照你所承诺的那样做到解决污染问题呢?
内奸!
曹刚内心深处暗自咒骂了一声,毫无疑问,就是和这个项目有关的人中出了问题。
如果在县人大不知晓的情况下,政府按照正常程序审批过关,过了也就过了,等到厂子建起来,就算是有点问题,那也就是整改罢了,而现在,县人大以这样正规的程序方式把这个情况递交过来,而且是通过安德健的手递过来,这分明就是要过问到底了。
安德健这个老滑头当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闹腾出什么事情来,现在是关键时期,谁都知道他可能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就要到即将瓜熟蒂落的丰州地区任职,现在其他一切事情都得让道于平稳,不能惹出什么乱子来,可自己应承了孙芝兰和孙宝庭那边的事情该怎么办?!
该死的陆为民!
一阵狂怒从曹刚心中涌起,除了这个家伙,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曹刚就恨得牙痒痒,这个狂妄无边的家伙,真还以为他是主宰者可以对随便那个项目都有否决权了,不敢明着来,就给自己玩这一手,自己还真是小觑了他。
陆为民在去曹刚办公室时就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应对曹刚的责难。
启天纸业项目的事情翻了,以安德健的政治智慧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他可以轻飘飘丢下一句话让政府这边认真考察评估,要对县人大这边有个交待,就足够了,但是作为项目引进者的曹刚恐怕背负的压力就大了。
吕玉川给自己出了这个主意,但是这个主意看起来相当高明,也能达到目的,但是一样有弊端。
利用县人大来阻遏这个项目固然能达到目的,但是曹刚肯定会想到其中的猫腻,林顺禄怎么会了解到这个项目所牵涉的具体情况,而且了解如此详尽?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这黑锅,不,不能算黑锅,只能说是曹刚的怨恨最终都会搁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陆为民不由得苦笑,这吕玉川果然高明,自己还是年轻了一些,利用自己的正义感和良知,不动声色就把这负担子卸到了自己身上,自己还得心甘情愿的把这副担子一直扛下去,甚至还得承他一份情。
有些东西是终究回避不了的,回避不了,那就得勇敢面对,这是陆为民做人的信条。
如果要为了避免得罪曹刚而放任这样一个存在巨大污染风险的项目在南潭经济技术开发区落户,陆为民宁肯选择得罪曹刚,哪怕只是延滞了这个项目的落户,陆为民觉得也值得,至少自己曾经努力过,至于说做得到做不到,自己也问心无愧了。
第三十六章 灵犀
“这是怎么一回事?”曹刚强压住内心的怒气,轻飘飘的将人大的那个质询议案丢到了陆为民面前,阴鸷的目光死死落在陆为民脸上:“县人大怎么会对启天纸业这个项目了解得这样清楚?”
陆为民神色自若的仔细看了看曹刚仍在自己面前的纸片,微微皱起眉头:“曹县长,这上边怎么连省环保局的调查处理情况都有啊?怕是县人大通过地区人大工委向省环保局那边了解的吧?”
曹刚轻轻哼了一声,“我问你县人大怎么会突然对启天纸业项目感兴趣起来?”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前一段时间县委不是组织了一批人大代表来视察开发区么?是林主任带队来的,看了一上午,下午在管委会进行了座谈,吕县长代表管委会也做了工作汇报,但我记得好像没有谈到具体哪个项目啊。”陆为民脸上装出一副回忆的表情,“对了,县环保局张局长还专门介绍了启天纸业准备上马的先进的环保治污设施,当时林主任还相当高兴似的。”
轻轻舒了一口气,曹刚牙根咬紧,眼前这个家伙让他恨得牙痒痒,环保局张宝连就是借他几个狗胆他也不敢来故意坏自己的事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去林顺禄面前撩拨?启天纸业项目根本还没有敲定,张宝连他怎么可能去介绍?
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家伙给自己背后烧了一把火,而且是烧得自己如此疼痛,痛得自己竟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将自己的身体仰靠在椅子中,曹刚已经没有多少心情在问下去了。
在面前这个家伙嘴里是问不出任何东西来的,而且自己也无法说明凭什么人大就不能过问这个项目,人大是权力机关,当然有权力过问县里的任何重大事件,这是法律赋予人大的权力。
“很好,陆为民,启天纸业项目暂时放一放,等到启天纸业拿出令人信服的治污方案之后再来研究这个项目,你觉得怎么样?”曹刚脸上浮起有些僵硬的冷笑,歪着头问道。
“嗯,曹县长,我觉得如果县人大所质询的问题属实,那么我觉得启天纸业要说服县人大那边恐怕就不是拿出一个治污方案那么简单,如果他们能够在南潭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治污方案,为什么不能将这个方案用在洛门造纸厂呢?如果他们能够在洛门造纸厂的治污取得成功,那不是更具有说服力么?我想届时根本不需要再对县人大的质询作多少解释,事实胜于雄辩不是么?”陆为民眼睛一眨不眨,泰然自若的道。
目光狠狠的直视着对方,曹刚只觉得自己肺都要被气炸了。
一个小小的管委会副主任,竟然敢用如此嚣张的言语来讥讽自己,这简直就是当面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自己先前给他或明或暗的提醒简直就如放屁一般,对这个家伙没有产生任何作用,他真以为沈子烈就可以庇护他一辈子?!
一时间曹刚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回应对方,威胁?恐吓?或者呵斥?似乎都毫无意义,对方不是傻瓜,敢这样说自然有其底气,这一刻曹刚反而有些胆怯心虚了,莫非这个家伙背后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背景关系?
曹刚越想越有可能,徐晓春凭什么会把这个家伙安排给沈子烈当秘书,沈子烈又凭什么不遗余力的扶这个家伙上位,就凭他卖了几斤猕猴桃?
安德健又凭什么压制其他人的声音让他火箭式的升任管委会副主任?为了和沈子烈维系良好关系?
不可能,安德健不是那种轻易屈服的人,王自荣和安德健较量几年也没能讨得半点好,安德健会怕沈子烈这个外来户?
一旦钻入了某个牛角尖,短时间内就很难跳出这个定势,连曹刚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过场话,打发走了陆为民,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
……
夕阳已经渐渐落山,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是陆为民依然兴致高昂的沿着湖畔游着。
灵犀潭不准游泳,主要是因为水深怕出危险,所以沿着潭畔都有警告不准游泳,不过陆为民实在熬不过潭水的诱惑,时不时来偷偷享受一番。
灵犀潭畔树林茂密,这一带浅丘封山多年,沿着湖畔蜿蜒曲折的湖岸,形成许多幽静的湖湾,水杉、黑松、香樟、广玉兰、青桐、鸡爪槭,还有榆树和三角枫,混杂在一起,将这个双龙潭周围的坡地都密密实实的覆盖起来。
这一处小汊湾是陆为民经过多次选择才找到的,需要先从一条石板小径走下坡,然后从一处无人注意的分岔道斜着滑下去,再拨开一片掩映的小灌木,正好可以钻过去这道绿色屏障,沿着斜坡就可以下到临水的小汊湾边。
这一截浅坡一直延伸到水下,由于夏季雨水多,双龙潭水线也上涨了不少,这一截浅坡原本露在外面现在也淹没到水下了,不过陆为民已经把这一带当作了自己的禁脔区域,每次一来就直奔这里,对这一带也就相当熟悉了。
南潭县还没有一个像样的游泳池,县城里的游泳池老旧不堪,而且人潮涌动,大多成了暑期小学生们戏水的好去处,而水性好一点的则都纷纷去了南河游泳。
不过南河适合游泳的也只有不足五百米的那一段,天气一热,整个河岸上就密密麻麻堆满了人,虽然每年都有淹死人的情形发生,但是却从未能抵消人们下水搏浪的向往。
灵犀潭这边偏远了一点,最主要的是有人专门巡查,严禁下水游泳,前几年曾经在灵犀潭一次就发生了淹死三个学生的惨剧,至此以后,县里每年夏天都要专门请人看守灵犀潭,防止有学生儿童跑到这里游泳。
苏燕青几乎是忐忑不安的跟着陆为民身后钻林穿草,一直来到这个小湖汊。
她也知道自己跟着陆为民来这里不太合适,可是她本来就挺喜欢游泳,在大学里整个夏天除了身体不方便那几天,几乎天天都要去游泳馆里泡一泡,可到了南潭,这里的条件的确太差,没有适合的游泳地方,也就只能窝在单位上,要么去公共浴室洗澡,要么就只能在寝室里自个儿烧水洗澡,很不方便,游泳就更是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