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霜心里开始盘算了。
周四周五他都有课,周六要打工,周日有空,周一唯一的一节课也停课了,要是周六下午打完工坐火车去汉诺威,周一晚上回来,那他就可以和柏昌意过两天两夜,也算一起旅了个游。
嗯……不能让柏昌意知道,要周六半夜突然出现在酒店门口,按门铃给老教授送温暖。
“你在傻笑什么。”手机屏幕上的柏昌意问。
傻笑?
庭霜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说:“谁、谁傻笑了?我高兴不行吗?”
柏昌意说:“高兴什么。”
庭霜说:“高兴……高兴下周一上午可以睡懒觉呗。哎我不跟你说了,我、我那个……得赶紧去写实验报告了。”
得赶紧去订火车票了。
柏昌意说:“嗯别睡太晚。”
庭霜说:“好好好……”
刚把电话一挂,庭霜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说是去酒店送温暖……但是柏老板住在哪个酒店来着?
不管了,先订个火车票,之后几天再慢慢套柏老板的话吧。
可能是因为有工业展的原因,这几天往返汉诺威的火车票比平时贵很多,庭霜订完票以后查了一下这个月的消费记录,犹豫要不要再打一份工。
再这么下去,谈个恋爱都快谈不起了。
之后三天——星期四。
庭霜:“亲爱的……你住的酒店离会展中心近不近啊?会展中心离市中心有点距离,跑来跑去会不会很辛苦,嗯?”
柏昌意:“没事有人接送。”
第一轮套话:失败。
星期五。
庭霜:“柏老板,这么晚了你饿不饿啊?我在吃夜宵,你看,烤鸡翅,要不我给你叫个外卖吧?”
柏昌意:“我准备睡觉了。你吃完早点睡。”
第二轮套话:失败。
星期六。
庭霜下了班,拎着早上一起带出门的行李箱去火车站。
候车的时候,他再一次发消息开启第三轮套话:柏老板,我看到新闻说汉诺威这几天的酒店价格暴涨,好多平时一两百欧的酒店涨到六七百欧一晚,就这样还爆满。你住在哪家啊?我帮你看看它有没有趁火打劫你,怎么样?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柏昌意回:酒店是合作企业订的。
庭霜正在想怎么继续套话,柏昌意问:你在火车上?
庭霜:没有啊,我在家里。
柏昌意:你想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想清楚……
不妙。
目前距离:399公里。
十几秒后:398公里。
庭霜:是的我在火车上。
柏昌意:去哪。
庭霜含蓄地回复:嗯……去瞻仰一下微积分的奠基人莱布尼茨。
莱布尼茨逝世于汉诺威。
柏昌意:把车次发过来。
晚上十点五十二分,列车驶入汉诺威中央火车站6站台,庭霜拎着行李箱下车,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柏昌意。
在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完全没有任何顾虑。
穿越汹涌人潮,伫立相拥亲吻。
“吃晚饭了么。”柏昌意顺了一把庭霜在火车上睡得有点乱的头毛。
“啊在车上忘吃了。”庭霜张望了一下,看见火车站里的咖啡店,“我进去买个三明治吧。你要吃什么吗?还是喝什么?”
柏昌意想到什么,镜片微微反光:“咖啡。”
“好嘞。”庭霜点点头,买了两杯咖啡一个三明治出来,把一杯咖啡递给柏昌意。
这个点已经很晚,柏昌意没有麻烦这几天负责接送他的司机,打车带庭霜回了酒店。
“哎柏老板,你说酒店是合作企业订的,那他们也住在这里?”庭霜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电梯里问,“我们不会被看见吧?”
柏昌意说:“看见了又怎么样?你是陪同的研究生。”
庭霜揶揄:“和你住一间房?”
柏昌意一脸坦然:“为合作企业节省经费。”
庭霜说:“你没带手下的研究生来?”
柏昌意说:“带了两个,不住这一层。”
出了电梯走到房门口,庭霜还在问:“那为什么偏偏是我跟你——”“哪儿那么多问题。”柏昌意开了房门,捏着庭霜的下巴吻上去,另一只手顺便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到门外。
(……和谐)
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又连来两次狠的,这回干完以后,庭霜真的没力气了。他随手拿了两瓶啤酒,找开瓶器开了,递给柏昌意一瓶,然后一边喝酒一边走到落地窗旁边,靠在栏杆上看城市夜景。
柏昌意站在他身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那瓶啤酒。
“柏老板……你是不是不喜欢喝啤酒啊?”庭霜转头说,“我好像从没见过你喝酒。你不喝给我吧。”说着就从柏昌意手里拿走了那瓶啤酒。
不喜欢喝啤酒……
挺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柏昌意不喜欢喝酒,但是以前孟雨融喜欢喝,所以他也会陪着喝。其实柏昌意也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庭霜抽的时候他也会陪着抽。他更习惯照顾别人,而不是被照顾,所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太表现出来。
也不知道小孩怎么就看出来了。
柏昌意看着庭霜看向窗外的侧脸,想到刚才在火车站的时候,他要庭霜去给他买咖啡,就是打算现在给庭霜三欧元的硬币,让不分场合乱给钱的小王八蛋认识到错误。
一半是逗逗小朋友,一半是给小朋友上一课。
但是现在他不想那么干了。
庭霜咕嘟咕嘟喝掉了大半瓶啤酒,说:“我想吃肘子……肘子配啤酒。”
“明天起来再吃。”柏昌意把庭霜手上的酒瓶子拿走,“走了去洗澡睡觉。”
第二天庭霜睡到中午醒来,房里没人,他给柏昌意打电话,说:“亲爱的你在哪啊?不是说去吃肘子吗?”
柏昌意说:“到十八层来吃饭。”
庭霜说:“就我们俩?”
柏昌意说:“还有中方企业的人。”
庭霜说:“哦哦那我收拾整齐点。我想着明天去看你的报告所以还带了正装……”
他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在餐厅门口跟服务员报了名字,被领着往柏昌意他们那边去。
老远,他就看见了正对他坐着的柏昌意,忍不住嘴角上扬,又朝柏昌意招了一下手。
柏昌意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对中方企业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中方企业的几个人听了,转过头来。
庭霜本来想笑着点头打个招呼,可是在看清那几张脸之后,他脚步一滞,笑也僵在了脸上。
中方企业正中间坐着的中年男人是祝敖——祝文嘉和他共同的爹。
第三十章 柏老弟啊
仔细算算,庭霜已经快四年没有见过祝敖了。
应该是在大二的时候,他第一次和梁正宣出去开房,就和平时买东西一样,什么都没多想,直接刷了他惯用的卡。消费记录在那里,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证记录也在那里,要查实在是太容易了。
祝敖叫人查了,但查完之后什么都没说。
直到庭霜暑假回家,祝敖才把他叫到书房,将一份打印好的表格放到他面前:开房日期、酒店、刷的哪张卡……连梁正宣的身份证号和他们每次入住退房的时间都一清二楚。
“这是出去改善生活了?怎么,学校宿舍住得不舒服?”祝敖抬眼问他。
这是给台阶下了,只要庭霜不认,只要庭霜没把这种关系当真,祝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年轻的时候,谁不干点混事?
但是庭霜没把这事当混事,他是认真的。
“你监视我?连这种东西都查?”他用力捏着那张纸,“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祝敖气笑了,“想让我不管你的事,行啊,卡放桌上,从这里出去。”
庭霜盯着祝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了身份证,然后把装着他所有卡和现金的钱包扔到了桌子上。
手表是祝敖给他买的……
摘下来,扔到桌子上。
皮带也是用祝敖的钱买的……
解下来,扔到桌子上。
脚上的拖鞋是家里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买回来的,但是肯定也是用祝敖的钱买的……
用力踢到一边。
庭霜低头打量了一下,幸好身上穿的衣服是他妈给他买的,否则就要光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