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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花一身正义! 黑莲花一身正义! 第180节

书名:黑莲花一身正义! 作者:飞樱 字数:4701

郑啸或许已经看过了她留下的那封信,对目前的情势和隐衷也有了一点基本的了解,闻言不着痕迹地扫了她身后的盛六郎一眼,点点头道:“如惊,此间事了,还须速速入宫面圣。杜家那边,尚有许多未尽之事……”
盛应弦好不容易才压下那一阵猛烈的咳嗽,但纪折梅已经大步跨出了房门。
而他追之不及,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在一众衙役的包围之下,愈去愈远。
不知为何,他忽然记起了在仙客镇举行“仙人之降”庆典的那一日。
那一天他早早地就在遇仙湖畔候着,因为曹十七娘应允要将重要证据藏在绣球内递给他。也因此,小折梅从曹府如何出奔,他虽然未曾亲眼见到,但她身后缀着长长一串追兵,一路狂奔到湖畔码头,再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最后纵身跃上一艘小舟,撑篙荡入湖中的过程,他还是差不多看了个全的。
当时,他听到街道上传来骚动之声,情不自禁地挤开人群,就要去看个究竟。因为他始终心下紧张又忐忑,直觉叫嚣着,要他一定去看个明白——
当他挤出人群之时,就隐约看到在长街的尽头,一群家丁、护卫模样的人,紧追着前方一个他已然看不清的小小背影,呼喝着“抓住她!”、“别让她逃了!”、“曹府捉拿逃妾,余者让开!”之类的语句。
他的心下猛然一紧,就要冲上前去。
但她离他太远,已经挤进了码头另一边的人群里,将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冲得东倒西歪。
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他就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似有不妥——因为只有他或小折梅指证,是扳不倒曹家的;他必须拿到曹十七娘手中的实证。但在曹十七娘出手之前,万一打草惊蛇,使得曹府发觉证据已到了她手里,提前拦截,又如何是好?
他心焦如焚,忍不住沿着岸边长堤,绕过人群,想要去看看小折梅那边的情形到底如何,她究竟应不应付得来。
但当他终于拨开人群,看到的却是小折梅身姿敏捷,撑船荡去湖心,将岸上追兵全数甩开的得意模样。
呵,当然了。
现在想起来,那些家丁和护卫也一定不知道,他们究竟惹上了怎样不得了的人物吧——“天南教”右护法,“拜月使”傅垂玉,岂是浪得虚名?她对那些狗腿子手下留情,说起来其实是他们的福分才对……
人在头脑混乱的时候,往往会联想起很多杂七杂八、互不相连贯的事情。
盛应弦的脑海中,下一刻就跳过了那颗绣球究竟是如何被抛下的,而直接跳到了小折梅以长篙挑起落水的绣球,双臂一振,将绣球抛向他的方向,朗声喊道“弦哥!接着!”的情景。
那时他心下一喜,明白他们已胜利在望;或许是有意在小折梅面前卖弄一下身手,他在绣球的飞行路线偏离的时候,没有用手去够,而是以蹴鞠的盘带颠球之技,以足尖勾回、膝盖垫起,左右脚来回交换颠球,炫了一整套脚法,方才将那颗绣球揽在手中,夹在臂弯之下,含笑向她望去。
彼时天清气朗,湖面上徐徐风来,芰荷轻摆,站在一叶莲舟上的小娘子,腰肢盈盈一握,当风而立,衣袂飘飘,身姿宛若天女。
他感到自己心下一恸,忽而有一点喘不过气来。
那时的他,立于堤岸之上,年少得志,青云在望;而湖中的小娘子,引他心旌动摇,神为之夺。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就是他的未婚妻,待得来日完婚之后,他们就将永结同心、白首偕老,一辈子在一起。
那时候,湖中彩船上的歌女唱“沼上嫩莲腰束素”,唱“花开未老人年少”,唱“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
在歌声里,他面前的她,渐渐幻化成了如今在重重包围之下,远去的一个背影。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过往,那么多的不得已……仿佛化成了关山迢迢,鸿沟重重,阻隔在他们之间,无法跨越,难以飞渡。
唯有当日那一曲回荡在遇仙湖上的渔家傲,仿若一语成谶。
“愿妾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
第200章 【第三个世界西洲曲】98
还是熟悉的刑部大牢, 不过女犯的囚牢在另外一边。
或许是得了什么重要的命令吧,郑啸把她安顿在女牢的一间独立牢房里。
和上次去探望盛应弦时相比,这间女犯的独立牢房要更整洁,虽然床板上垫的还是稻草, 但稻草上又另外铺了厚厚的褥子, 除了晚上睡觉时翻身会带起簌簌的声响之外, 谢琇并不觉得有哪里不适。
这间牢房也不算是很潮湿阴冷,甚至还有一扇开在正常高度的、朝外的窗户。和盛应弦那间牢房只有一扇差点高至天花板的窗子相比,谢琇就益发觉得奇怪了。
……永徽帝是开什么善堂的吗,他对魔教的重要首领竟然是这么优待的吗?
谢琇知道虽然赵如漾很有可能走脱,但教主秦定鼎多半是已经入了他们设下的圈套, 也被捉拿归案了。
她还记得在原作里,秦定鼎好歹也奉献了一首不错的四言断头诗,于是闲来无事,竟然开始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也需要提前打个腹稿。
因为她算是钦命要犯, 所以这里禁止任何人探访,因此自从那日在密室里假意要攻击盛应弦、被带走之后, 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郑啸倒是隔一阵子会派人给她送些东西,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年将至之故,办案的进程并不快, 也不常提审她。
而且, 每次审讯时,都仿佛十分顾及她的颜面似的, 总是会把她带到单独的房间内私下审问,也不会把她提去过堂, 更不要说拿那些刑罚伺候了。
谢琇倒是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举凡有关“天南教”, 她基本上都说,但一牵涉到“末帝秘藏”,她就装出一副“我只是一个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保管图卷的可怜工具人”的模样,演技发挥到极致,一段泪痕甚至还能分三次流下,嘴唇发颤地回忆自己对早逝的父亲印象是怎样的模糊,声音发抖地表示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定亲另有内幕……
她并不担心盛侍郎会被连累,因为盛侍郎也根本不知道“长安绘卷”的奥秘之所在。永徽帝在盛侍郎那里能掏出的答案并不比她能给的更多,或许在永徽帝眼里看来,被她欺瞒的盛家父子说不定是一家子大冤种,被她这个前朝余孽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哩。
谢琇这么想着,忍不住慢慢地翘起了唇角。
盛侍郎的浅薄,终究掩护了他的贪婪。他既没能从“末帝秘藏”之中拿到一个铜板,也没能读懂“长安绘卷”中蕴藏的地点之谜。永徽帝这种平庸之辈,看到臣下是这样的大傻子,说不定还挺有点智商碾压的快意哪……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牢房外的甬道上,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踢踢踏踏地奔过来。
来人甚至还没有打开她牢房的门锁,就已经大声喝道:“钦犯纪折梅!今日有贵人召见!你立即随我来!”
谢琇:……?
很快,她就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在那里,有好几名丫鬟围着她,把她按住洗刷了一遍之后,又梳妆打扮了一番,最后穿上一身华服——哦,以她目前“钦命要犯”的身份而言,太过华丽的裙衫——然后把她又带了出去。
她被用黑布蒙住双眼,一边一个丫鬟几乎是架住她,走了很长一段路,甚至还出门坐了一段马车,又下来换乘小轿,最后又是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架住她走了一段路,跨过一道门槛,来到一个温暖的房间里。
她眼上蒙着的黑布尚未摘下,谢琇就猜测这里一定是个陈设华丽的房间。
因为她闻到了香炉中传出的袅袅香气。
那香气是一种很时新的香料,名为“三分白”,带着一点梅花的香味,名称来自于那两句著名的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种香料是新出没多久的香方,除了梅花香味之外,还须做出一丝冷香,方能契合诗中之意。谢琇当初也曾经试着配过,却发现不是那么易得之物,于是也就搁开了手。
但如今这个房间里的“三分白”却恰到好处。
她眼前一亮,原是身后有人替她解下了蒙眼的黑布。
她这才发觉,这是一间面积不算小的厅堂,但其中的陈设却有些简单,她立在地心,前方还摆着一架屏风,挡住了堂上的陈设和家具。
不过那架屏风上面蒙的是不算厚的轻纱,也就是说,多少能让她影影绰绰地看到屏风那边的影子。
她平心静气,立在当场,挺直背脊,一点都不惊惶,当然也没有露出多少好奇之色来四下打量。
……能兴师动众到这种地步,还能是怎样的贵人?
换言之,即使是长宜公主那样的人物,想要见她,也不必费这样大的周折吧?
她这么想着,视野里的那架屏风后面,忽然转出一个人影来。
那人看行止姿态,像是一位贵妇。在屏风后的正座上落座后,那人开口了。
“堂下可是纪折梅?盛指挥使的前任未婚妻?”
谢琇一凛,道:“正是民女。”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就明白了一点什么。
这世上能替盛应弦做决定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位贵妇人甚至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一张口便已经是笃定的语气。
盛六郎重信守诺,即使未婚妻一夕之间变为钦命要犯,倘若没有亲口询问她之前,他也不会这样草率地与她退婚。
那么,这位贵妇人便是别有目的了。不然的话,不可能还要强调一句“前任未婚妻”这个身份。
果然,那贵妇人笑了一声,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谢琇:!?
“本宫”?!
杜贵妃已经完蛋了,而永徽帝若有要事,也不可能再随便派个地位低微的小宫妃出面召见她;所以——
谢琇慢慢躬身下去,端正地行了一礼,道:“民女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秋万福。”
屏风后的贵妇人闻言却略停顿了一下,方开口惊讶地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谢琇道:“狱卒言‘有贵人召见’,又如此大费周章地令我梳洗打扮后才能前来觐见,定是有何要事。如今杜家已不成气候,想必贵妃娘娘也不可能再被委以重任。因此民女妄自揣测,定是娘娘亲至;民女大胆包天,还望娘娘海涵。”
张皇后沉默了一霎,反而轻笑了两声,道:“……你好歹也是相助过本宫之人,本宫自然不会苛责于你。”
谢琇伏拜道:“娘娘圣恩,民女没齿不忘!”
张皇后好像终于满意于她的态度,说道:“平身罢。”
客套话相互说过一轮,张皇后似是也不欲与她多做纠缠,于是直接说起了正题。
“纪姑娘,或许你不知道,先帝还有一位皇弟,承王。”
谢琇:……?
张皇后平静地说道:“先帝早年,曾长期跟随大虞的开国圣主正祐爷南征北战,损及龙体,子嗣上颇为困难。但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承王爷早早成婚,生下了长子。”
“这位承王世子,正是皇上的堂兄,但年长皇上七八岁之多……在先帝继位之时,皇上年龄尚幼,也是常常生病,但承王世子却身体康健,并且年长许多,看上去颇为可靠……”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因此,先帝虽只在位一年多,但立储之争之险恶,丝毫不亚于现时。”她道。
“说也奇怪,那一年里,皇上缠绵病榻,因此拥护承王世子之人也为数不少……只是先帝扛着沉重压力,说承王世子‘未立寸功于国’,何以位尊东宫?”
谢琇:“啊……如此。”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还以为自己揭开了“纪折梅”实为“拜月使”傅垂玉的秘密,并将秦定鼎和杜家都送进大狱,这就已经是剧情完成度的巅峰了。
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只等着时空管理局通知完成任务归家的阶下囚,还能解锁上一代的恩怨剧情。
张皇后似乎也不介意谢琇干巴巴的应对,继续道:“在最紧要的时候,皇上已多日未起,承王世子却处处显示自己的长处……最后,他获得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当时北陵国在边境陈兵十万,朝廷意欲与北陵议和。承王世子为了给自己过继以后入承大统一事加足砝码,主动自请前往北陵议和,以体现他康健强大,允文允武……”
张皇后再度停顿片刻,再出声时,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之意。
“但谁知北陵蛮族狼子野心,承王世子甫一抵达,即将其扣押,迄今已三十余年。”
“虽经先帝、今上两代天子多次商讨,但北陵始终无意放归承王世子……哦,如今他早已是承王了。”
“这其间,北陵还向大虞索要岁币及重礼无数……今上仁善爱民,坚持不应为一己之私而搜刮民间财富,令臣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始终不能答应北陵的无理请求。”
谢琇:“……”
永徽帝恐怕心里都乐死了吧!还要出钱赎这个死对头回来!北陵怎么不做梦,还比较快一点!
张皇后叹道:“但如今皇上已有了年纪,时常念及儿时情分……更何况总不能让承王一辈子都飘零异乡,临老也无法回归故国……”
谢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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