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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 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 第45节

书名: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 作者:丁中江 字数:13140

在袁世凯时代,他曾授意黎元洪发出主张各省军民分治和废督裁兵的通电,袁希望借此试探能否在各省行得通,只要各省不坚决反对,袁意思是先将都督和民政长两个职务分开,然后着手裁兵,各省都督一律裁撤,各省军队一律直属中央,把各省军阀割据的局面转变成中央(袁一个人)集权的局面。当然,这个计划是得不到各省军阀的支持,不过这是一股正流,全国明达之士都支持废督裁兵的计划。这个计划虽孕死腹中,然而黎却因此而获得虚名。
黎自己当总统后,自然而然更想贯彻这个主张,所以他极力推行这个计划。他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总统,可是他并不甘以没有实权而自居,他认为当年他提出这个主张时,全国都有共鸣,袁死后天下大变,在此时旧调重弹,或者可以行得通的。在裁兵这一点上,段祺瑞是完全站在黎这一边的,这当然由于利害上的一致,而非见解上的雷同。所以北京政府在军务院撤销后,立即发出“收束军队”的号召,责成各省军事当局将以前派出作战的军队撤回原防,并着手编遣各地民军,以及自从战事发生后扩充的新编军队,北京要求所有军队都应接受北京政府的直接管理。
黎、段虽然对裁兵问题意见一致,可是在目的上则显然不同。黎的意思是全国普遍裁兵,无论南北,不厚此薄彼;段则是要大量裁减南方的军队,对自己所能控制的北洋军则不愿裁减,相反的还想继续扩充。黎的目的是:总统和总理应该分权分工,总统以陆海军大元帅地位管理军事,内阁总理则专管政务;军权既要集中于中央,总统的权力就要提高,使总统在实际上具有指挥全国军队和任免全国军事长官的大权。段的目的是:全国军权都应该由陆军部掌握,所谓中央就是责任内阁,并不是总统。
至于废督问题,段认为当袁权势最盛时,曾把都督一律改称将军。同时计划废省改道,以削弱地方军阀的权力,可是废省改道计划完全行不通。段有鉴及此,乃想出一条比废省更为巧妙的方法,拟将全国行政区改革,缩小省区,把全国划分更多的省。北京内务部根据段的特别指示,制定了全国划分为49个省和特别行政区,只有东三省因外交关系暂不更动。缩小省区计划,在北方各省都一致反对,于是只好束之高阁了。
在护国倒袁期间,由于战争的关系,所以南北双方都尽量扩充军队,当时全国军队究竟有多少数目,谁也无法统计,因为如果调查人数,是为了达到扩充的目的,自然尽量夸大。可是袁死后,全国重归和平,当务之急,在于复员,减小军队员额是复员的第一步,但这却是极其困难的问题。
段拟就了一套裁兵计划,是规定全国陆军为40师,每师1万人,另编20个独立旅,每旅5000人,合共50万人。此外各省可以保留一些非正规性质的警备队,但全国警备队不得超过200营,每营500人,合共10万人。在这个计划中,陆军和警备队的区别是陆军有一定的番号而无固定的防地,可以调来调去。警备队则以维持地方治安为职责,其调动范围不出省境。这与袁在时的计划并无两样,袁是把全国军队分为中央军和地方军,规定中央军是正规军,中央军不仅在数量上超过地方军,同时在素质上也优于地方军。这时,北洋军多已有了正式番号,西南各省的军队则被列入暂编性质,其番号是xx省暂编陆军第xx师。暂编的含意就是等候整编,整编后可以编为中央军,也可以编为地方军。北洋军既然是正规的中央军,自然可以随时调赴各省驻防,可是地方军就不能任意活动。根据这个原则,段祺瑞在袁死后,还想继续北洋军留驻西南境内的已成之局,这便造成了更混乱的情势,如在四川和湖南两省,尤其是四川。
段祺瑞要求西南各省裁军也未达到目的,因为这时只是表面上的和平和统一,事实上西南各省对北京仍采取一种貌合神离的态度,继续把持税款,扩充军队。
不只是各省不肯听命中央,甚至平素以笔杆为武器的进步党也想在西南地区建立私有武力,这可以从梁启超给他信徒的信中看出这种野心:“吾侪自命为稳健派者,曾无尺寸根据之地,惟张空拳以代人呐喊,故无往而不为人所劫持,无时不为人所利用。”进步党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组织,只是通过梁启超和蔡锷的关系,在四川和贵州有点力量,后来由于岑春煊和陆荣廷的关系而在两广有点力量。梁启超很想把四川、贵州和云南变成进步党的根据地,建立武力基础,把进步党变成一个有实力、有根据地的党派,以便在中央争取更大的权力。
军阀和割据的局面就是在这些问题中逐渐形成的,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第102章 国会和政党复活
袁世凯称帝时,北京的国会饱受摧残,议员们纷纷南下,聚集上海的不下200余人,西南护国运动开始后,旅沪的国会议员也为之声援呼应。迨袁死后黎继总统,《约法》恢复,国会重行召开,原来南下的议员们遂纷纷回京。
5年8月1日,国会在北京举行第二次常会开幕典礼,参议院议员到138人,众议院议员到318人。参议院仍由王家襄、王正廷为正副议长,众议院仍由汤化龙、陈国祥为正副议长,临时公推王家襄为主席。黎元洪总统及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段祺瑞,财政总长兼外交总长陈锦涛,交通总长兼内务总长许世英,教育总长范源濂,农商总长张国淦,海军总长程璧光,同时莅会,黎依照民国2年公布之“大总统选举法”第四条,郑重宣誓。誓云:
余以至诚遵守宪法,执行大总统之职务。
黎同时致词略云:
天佑吾华,政局聿新,经纬万端,宜叩众意。议会诸君子为国民所选举,其于民生国计,筹之熟矣。方今时局艰危,正赖贤豪补救,望诸君子一心一德,无党无偏,以法治为指归,立宪政之基础。国运昌隆,政象清明,皆将于诸君子是赖。元洪不敏,忝膺重寄,惟竭至诚,从诸君子后,冀有造于家邦。躬莅盛会,无任欢欣,谨贺一言为民国议会祝。
袁世凯末期之所以敢于称帝,因为他已把民国成立后一点点政治生机斩断。民初的政党活动,自癸丑二次革命后即销声匿迹,甚至连推翻清朝,创建民国的国民党亦被迫转入地下活动,开国人物如孙中山、黄兴、陈其美、胡汉民、于右任等,有的亡命海外如孙、黄二公,有的难逃厄命如陈其美被刺死。一直到护国运动开始以后,政党活动才开始在西南和东南各省重行恢复。
梁启超的进步党由于蔡锷的关系,在云南和贵州省颇见活跃,国民党本以广东和上海为中心,上海方面因陈其美被刺,失去一位勇者而大受影响,广东因龙济光是反国民党最力的,因此也是一蹶不振。护国运动开始,国民党在广东、广西力量渐见抬头,进步党本来在两广没有什么基础,迨陆荣廷迎梁启超入桂,进步党遂在两广展开活动,梁启超在《从军日记》正道出了他的心事:
干卿此次殷殷相招,期我以粤中善后。初时,同人殊不愿我以此自承。……虽然中国之政治,以省为单位也久矣。今后此种积重之势,有加无已,吾侪自审能否谢事不任?如其不能,宜审所择,欲行其志,恐地方较中央优也。此当视所以与干卿相处者如何。若其耦俱无猜,固当任之。
虽然进步党有机会可以扩展,可是进步党只靠梁启超,梁又只靠嘴能说,笔能写,比起国民党,无论在组织和人才上都相差甚远。所以西南各省国民党仍有潜在势力。
梁启超在袁未死以前,就想巩固进步党在南方的势力,又想以川、滇、黔为活动的基础。他在5月14日致蔡锷的电说:“此役结果,最低限度,亦须造成南北均势,否则无以对死事先烈也。”又在致蔡锷的第五书说:“此时优在亡秦,虽云艰瘁,然有共同之向心,尚可力图控抟。神奸既殛之后,人欲横流,……过此以往,则为演水帘洞、演恶虎村之时,决无我辈插足之地,惟有与吾弟共艰苦于卬蜀滇爇间,冀庄严此土,为国人觅一遗种地耳。……”意思就是想用蔡的力量,据川、滇、黔为政治改革的小地盘。但袁一死,他的“造成南北均势”的思想,立刻消灭,却极力与段祺瑞联络,主张速撤军务院。及蔡因病去川,他“庄严卬蜀滇爇”的思想,也消失了。不过仍想扶植戴戡入川,以承继蔡锷。
至于旧国民系的急进派——中华革命党,在山东、广东及长江流域各处的计划,皆未成功,因此不会取得一隅的地盘。加以陈其美在上海遇刺,失去了一位健将。所以倒袁战争结束后,只有所谓温和派的旧国民系和进步系,能够周旋左右于南北各武人间,成为一时政治的重心;可是他们的活动只是将顺武人为操纵政治的妙用,其结果助长了大小军阀,为日后军阀纷争的伏笔。
在民国4、5年间,政党活动比较沉寂,当时够得上称为政党的,也只有下面三个:
一、中华革命党,自癸丑二次革命讨袁失败,国民党领袖孙中山、黄兴、李烈钧等皆避居海外,国民党亦被袁所解散。孙中山认识到革命形势主要必须把袁打倒,乃于民国3年在日本组织了一个中华革命党。从命名上来看,这个党是以革命为号召,袁氏称帝,革命两字更是当时政治活动的主流。有人称之为国民党左派。
二、国民党温和派,被人称为国民党右派,他们部分散在海外,有的留在国内,有的则在日本,当孙中山筹组中华革命党时,亦曾联络他们,但他们反对中华革命党的过激立场,如:《中华革命党党纲》中对于参加革命和未参加革命的党员划分界限,享受权利亦不同。在孙中山方面,是惩前毖后,鉴于民国元、2年的失策,革命事业被袁的北洋派窃夺和排斥,因此要硬性地保障革命党员。这一点在温和派的人士是反对的,他们觉得革命不应该分彼此,也不应该分阶级。同时孙中山规定党员入党时要加盖手指模,也是温和派所不同意的。因此以黄兴为首,都不肯参加。到了日本提出二十一条后,温和派进一步希望国内团结抗日,其时黄兴已由日本去美国,未参加这次行动,这次行动是由李根源、钮永建、程潜、陈强、陈炯明、章士钊等28人列名通电,要求停止反袁行动,一致对外。且因当时欧战爆发,便组织了欧事研究会以联络同志。李根源是个有野心善权术的人,他借欧事研究会为活动基础,欲拥岑春煊为首领,岑本和革命党无关系,不过他是反袁的,癸丑之役,章士钊介绍李根源和岑认识,遂有部分人士欲拥岑在南京组织抗袁的酝酿,这一计划因二次革命失败而孕死腹中,此后李、章、岑遂时通声气。护国之役,岑、李都在西南活动,欧事研究会遂成为国民党温和派的代表力量,且和进步党声气相通,欧事研究会的出版物是《甲寅杂志》,和进步党的《中华杂志》互为呼应。
三、进步党是君宪党化身,他们拥梁启超为领袖,仰袁氏鼻息,受袁氏玩弄,在北洋派门下分些残汤冷饭。洪宪帝制后,梁启超首先反对帝制,大声疾呼,其《异哉所谓国体问题》一文发表后,对反袁反帝运动发生极大影响,尤其因为进步党的人士中,多为稳健派,颇负时誉,民国初年一般士民的心理,认为革命党人有冒险性,而进步党人比较和平,不会走极端。如今进步党也反袁反帝,这就表示袁确是该反的了。
这便是那一时期政党的形势,尤其是进步党在那时候颇有影响力量,因为进步党代表不新不旧,半新半旧,在旧势力方面既可以和官僚及复辟派以及北洋派接合;在新的方面又可以和国民党温和派连成一气,当时进步党如果有组织人才,就会成为一枝独秀的政党的。
国会复会后,政党活动变成了短兵相接,进步党人在袁死后提倡“不党主义”,所以在参加内阁中,只有一个范源濂。迨国会开幕后,进步党人首先分组成两个团体,一个是以汤化龙、刘崇佑为首领的宪法讨论会,一个是以梁启超、林长民为首领的宪法研究会。这两个会不久又告合并,并为“研究系”。他们在国会中是和北洋派携手的。
至于国民党方面,左派的中华革命党原是革命的秘密团体,主张采取激烈的革命手段,所以在国会中没有吸收分子。至于欧事研究会也慢慢地消灭了,乃由张继以“张寓”名称暗中纠合同志,后来挂出一块招牌名为“宪法商榷会”。不久宪法商榷会又分为三个派系。
一、客庐系以张继、王正廷、吴景濂、谷钟秀、张耀曾等为主。
二、韬园系以旧进步党人新附于国民党之孙洪伊及丁世峄为主。
三、丙辰俱乐部可以算作中华革命党的化身,以林森、居正、田桐为主。
不久,客庐系中的谷钟秀、张耀曾脱离客庐而组成政学会,丙辰俱乐部与韬园两派又合组为民友社,商榷会又改为益友社,益友社又改为政余俱乐部,以王正廷、褚辅成为主。
5年8月10日,黎元洪假北京迎宾馆举行茶话款待国会全体议员,黎态度谦诚,要求议员同心协力,相互提携,其致词略云:
组织内阁,两月以来,屡更任命,纵非组织尽善,未尝不别具苦衷,盖共和再造,既由各方面势力构成,故组织政府不能专就一方面人才为限。用之期于适当,取之不出一途。变乱纷纭之后,要以安人心定全局为先,不宜对一人一事而有偏议,切望诸君共体时艰,将来征求同意时,勿绳严格,俾收共济之效,相互提携,造成法治国家。至民生国计,经纬万端,议事有暇,更望时常接洽,俾得流通,免生隔阂。元洪不敏,惟与诸君子相见以诚,合力同心,共匡大局。
国会议员很满意于黎的这种态度,认为过去袁世凯时代用外交手段对付国会,又以强盗贼匪对待议员,因此导致总统府和国会之间关系万分恶劣,今天黎元洪既然相见以诚,议员当然以诚意报之。
5年10月30日北京国会补选副总统,冯国璋当选。
第103章 徐树铮和阁潮
徐树铮字又铮、幼铮,号铁珊,江苏萧县人。少有神童之誉,年22间关至山东投靠袁世凯,踵辕上书,值袁丧居,命道员朱钟琪代见,未得结果,住在济南的高升店,旅居无聊,在厅堂写楹联,时值严冬,徐仅着夹袍,可是并没有寒酸气。这天段祺瑞刚好到高升店访友,见徐气宇不凡,乃探问其姓名,徐告以投友不遇,盘缠用罄,正在等候家款。段问其愿就事否?徐答以:“值得就则可就。”段乃约徐长谈,聘徐担任文牍工作,从此毕生追随段祺瑞。袁世凯任北洋大臣,段督办陆军各学校,徐虽担任文员职务,但时与兵士习跑步,同操作,后赴日本入士官学校,回国后仍在段左右,领袖群僚,不仅是段的灵魂,简直是段的化身。段一生刚愎,有人说段是刚愎“他”用,这他,就是指徐树铮。
北洋时代有大徐小徐、大段小段,所谓大徐是徐世昌,小徐就指徐树铮,大段是段祺瑞,小段是指段芝贵。
小徐如何影响段祺瑞,如何操纵运用,可自一则笔记中看出,这是段的另一智囊曾毓隽所叙袁世凯称帝时和段祺瑞闹僵的一幕,曾毓隽因为是段身边所亲信的人物,他的描叙自然很近事实:
(曾毓隽言)项城蓄谋帝制之始,合肥微窥其隐,即召余(曾自称)及又铮诸人秘商曰:“项城帝制自为之迹,已渐显露。我当年曾采取共和之电,如今又拥项城登基,国人其谓我何?且恐二十四史中,亦再找不出此等人物!所以论公,我宁死亦不参与,论私,我从此只有退休,决不多发一言。”
后来帝制形成,合肥养病京郊。一夕,项城忽召余曰:“松坡已离京转滇,芝泉亦知之乎?为我转告芝泉,此时忍坐视我满头白发,遭人摧毁欺负耶?”继又忿然曰:“没有我,恐怕也没有你们!我今年逾五十,位极元首,个人尚有何求?然不能不为此一团体打算,我们不能让人家打到大门口来!即有错误,第一个了解我,又能谅解我的,应该是芝泉。今乃刚刚相反,芝泉竟是第一个不了解我,不谅解我的。实令人不解!汝可转告他。”
继又曰:“最好芝泉能亲自来见我。”于是提笔草就一函,交余递段。段阅后决定仍不往见,嘱余拟稿,加以矫正,交余面呈项城。于是我又往谒项城,作第二次之密谈。袁拆函一瞥,随命余曰:“汝且退,明日此时,可再来此。”
余谒段报告见袁经过,段曰:“汝明日复谒项城,不必多费一词,只听其发付可也。生死且不计,何有于得失!”
余归,竟夕不能成寐,想找又铮诸人一商,则又铮实为与合肥同一鼻孔出气之人。且合肥此种坚决态度,十之七八受又铮影响为多。乃作罢。
余谒合肥,请其在可能范围内予以便宜行事。段郑重声明曰:“除不拥护项城做皇帝,及暂不谒见外,其他均可便宜行事。”又承相告曰:“昨晚又铮来称:项城左右,已亟谋不利于我,并及又铮。闻他们只待上面点头,便采取行动。我料此乃想当然事,但亦不可不防范之。”
我离合肥处后,颇有歧路徘徊之感。继思又铮毕竟权奇倜傥人也,不如试一探询其本意,然后请其相助。因径往某俱乐部见又铮,坦白告以一切经过。又铮笑曰:“阁下诚坦白,但尚隐有一事,即项城大骂徐树铮该死是也。”余亦笑曰:“事诚有之,何必赘述,以撄君之怒。”我乃更告以项城与合肥各执一端,无法向项城复命之苦,请智多星为我设想。又铮先说笑……见余若有不豫色然者,始正经为计曰:“阁下明日仍先谒项城,告以合肥拟俟稍愈,即亲谒面呈密要。项城能得与合肥面谈,必喜且不胜,然后吾人徐图补救。兹事体大,不可造次。”余觉又铮所言极是,次日再谒项城。……
此次谒项城为第三度。见袁后即告曰:“段以兹事体大,决俟病体稍愈,躬亲请谒,面呈一切。”又故意加重语气,重说曰:“亲来密商,比较方便。觉其病状已好转,大约最短期内即可应命前来。”项城听到最短期内可以会晤,立刻变为喜悦。我正想乘机告退,但项城准备发言了。他一发问,问题便多。我暗中在咎又铮:凡所作计,总带几分冒险性质。正在冥想,见项城检交冯华甫亲笔函曰,汝试一阅,必觉其真有进步。我读后,记函中警句云:“京以外事,倘有所命,决不敢辞。惟京内事,则极望菊人、芝泉诸兄能切实秉命而行,不要为其左右所误。……”此一语明明系指合肥之信任又铮,最中项城之忌。我不待项城发言,即批评该函云:“无论东海、河间、合肥,皆属国家柱石,似应同心协力,三位一体。……如相互猜忌,则恐祸起萧墙,非国家之福。”项城云:“可为我将华甫此意,转告芝泉。”旋又急曰:“且慢,又铮其人,亦小有才,如循正轨,可期远到。但傲岸自是,开罪于人特多。芝泉如爱之,不应反以害之。……亦可为我转加勉励,并可将去此函共阅。”
余自公府辞出后,即见合肥,告以已代为权允病愈后往谒面谈。并递上河间致项城手函。合肥看罢,即掷之于地曰:“冯华甫本来是狗,现在看来,简直连狗不如!”
我说既已权允病愈往见,则不能称病到底,事先应有准备才好。合肥曰:“又铮来过,亦为此事担心,汝可找又铮共商。”
我找到又铮,出示冯函,又铮曰:“我们还是抓定自己的原则,即第一:不论直接间接,积极消极,均反对帝制到底。第二:欲项城中途取消称帝野心,据张季老相告,已完全失望。所以合肥还是始终称病不见为上。”我反驳曰:“不见固佳,但不能称病到底。”又铮思之有顷,忽拍案叫曰:“得矣,我可派人扬言于梁燕孙、杨晳子辈:‘只要合肥愿见项城,项城可答允合肥一切要求,所谓要求,包括人事调整’云云。彼辈一闻此言,恐被指名调整,必多方设法以缓项城与合肥之见面,则吾人可从容坐视其变。”
余每暗服徐之勇迈而兼有雅量。因一再相约曰:“一切如君所论,但请从速进行。”
果然,此后多日,项城不再召我,又铮之谋告成矣。
忽一夕梁燕孙过访……曰:“顷间项城相告,谓据足下转陈,合肥已允病愈往谒。果能如此,何事不可商量。第一,冯华甫即不敢再如目前之作壁上观,而将一切责任推诸合肥身上。第二,东南西南各省督使,对我方必立刻改变观念,而有所顾虑,以共寻求缓冲之道。则项城做不做皇帝,均得有时间从长计议。……”我答曰:“合肥已决定病愈往谒,但项城左右,恐非每个人都如阁下想法。……合肥个性,阁下所知,决不可供群小玩弄。”梁氏云:“足下之言是也,容将此意往陈项城,得其了解,再来就商。”
梁去后,余即往告又铮,徐曰:“有我徐某在,决不令此獠猖獗祸国也。”
我问曰:“君谓南皮项城,是半豪杰,作何解?”徐曰:“南皮一生,以骂人起家。项城一生,以骗人起家。非豪杰不敢以骂人,非豪杰不足以骗人。然真豪杰,则既不骂人,更不骗人。今南皮与项城一骂人,一骗人,吾故曰半豪杰也。豪杰而曰半者,其他一半,属屠沽故也。”徐氏述毕,关于梁燕孙与我晤谈之应付,又铮毅然曰:“我料梁氏旨在窥探吾人意向,暂时决不会怂恿项城召见阁下。因我所做工夫重点,即在投彼辈所好,可使项城一时更不图见合肥,请君高枕看我好谋。”我深信又铮之能,遂亦置之。
项城欲与合肥见面,终因又铮窥破项城左右意图,略施拖延小计。不久蔡松坡云南起义,项城亦势成骑虎,不能登其大宝。
某夕,又铮过访,谓项城又有请合肥复出相维之意,幸为其左右所阻。继又曰:“只要我们能消极到底,军事方面,久持必生变,虽倒河倾海,亦无能为力。”河海云者,指河间与东海也。又铮只坚持此一策略,以成合肥再造共和之局,合肥亦能动心忍性,以增益其所不能。
又铮最重视者,为项城将来如何收场,合肥又如何出而善后,我们为其左右者之如何预筹也。又铮之中心主张,为佛头上着不得一点粪。无论项城以何种名义授合肥,纵使实际上授以全部军权,亦不能接受。一接受,则头上着粪,永远难洗。反之,纵使空虚到委蛇伴食,予以间曹,也当拒绝。不拒绝,头上又着到粪了。故吾人不能轻易授人以口实。则项城之败,敌人不一定能收全功,而我们则操胜算之一半。后来事实演变,一如其所料。虽以东海之善于操纵,河间之亟思染指,而北洋军权,始终控制于合肥手上者,胥又铮此一坚决主张,为奠定其基。
当袁氏取消帝制,手令东海,请合肥同筹善后,一切请合肥处理,惟不能再用徐树铮。合肥一听此言,大怒曰:“事到如今,尚一点不放松。我宁不干,我又如何能干!”
曾氏又云:“大徐最怕小徐,但有时亦爱小徐,且想利用小徐,而小徐终其身,只接受其怕,不接受其爱,更谈不到利用。而合肥则不然,能使小徐终其身不见其爱,只见其信任。不见其怕,更不见其利用。信任矣,爱何加焉。利用矣,怕必随之。然则大徐之智出合肥下矣。”
黎元洪就职总统后,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这是段的第三次组阁。段组阁时有一个老问题,就是要任命徐树铮为国务院秘书长,黎也是坚决不同意的,段把这意思请张国淦向黎去讲,袁死前段亦是请张国淦向袁要求派徐为秘书长而被拒。张知道黎也不会同意,可是又不能不讲,才向黎一提,黎就沉下脸来说:“请你告诉总理,一万件事我都依从他,就这一件我办不到。”张不好把这话对段讲,就去请教徐世昌,徐怕黎、段两人因此闹僵,乃亲自去见黎说:“我以为你一万件事都可以不依从他,这一件非依从他不可,不要怕又铮跋扈,芝泉已经够跋扈的了,多一个跋扈也差不了多少。”徐世昌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在当时的情势,段有没有徐树铮都是一样,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黎元洪。
当黎同意徐树铮为国务院秘书长时,有一个保留条件,就是规定国务院秘书长来见总统陈事时,须先知会总统府秘书长一同入见。这个规定也是令人不解的,原来黎做总统后,段从不以总理身份去见总统,而是由国务院秘书长前往。徐树铮见黎时也并不尊敬,黎有时问起某一件公务时,他总是这么说:“现在是责任内阁制,有总理负责,总统不必多问。”
小徐有才气但任性,段能倚信小徐,实在很难得,可是小徐的缺点是跋扈,很难与人共事,像张国淦这样能够忍让的人,亦无法和小徐相处,竟于8月1日辞职,由丁世峄继任。丁鉴于张的失败,所以采取不让步态度对小徐,并提出府院办事手续草案,建议:“大总统得出席阁议发表意见,但不得参加表决;大总统对国务自由行使其职权。如用人不同意,得拒绝盖印。阁员应随时向总统面商要政,国务会议前须将议事日程陈报,会议后须将议事纪录呈阅。”
黎自丁世峄入幕后,声势一振,其左右如哈汉章、金永炎、黎澍、蒋作宾等,亦附和丁的建议。段一怒而请假不视事,赖徐世昌等调和,段才稍稍让步,于8月26日手谕徐树铮:“本院呈请大总统核阅文件,应责成该秘书长躬自递呈,用印后赉回,无论风雨黑夜,不得假手他人,以昭慎重而免差异。”又呈报黎:“逐日文件,均由树铮躬递。该员伉直自爱,不屑妄语,其于面对时,凡有声明为祺瑞之言者,祺瑞概负全责。”对有关府院权限问题,亦议定折中办法,即:
(一)国务会议议事日程先期呈阅,事后送呈议事纪录;
(二)国务会议散会后,推国务员一人入府报告议决事项;
(三)每星期五,国务员齐集总统府会商政务,举行聚餐;
(四)总统对国务会议议决案如有认为不合者,得命总理及主管阁员说明其理由,如仍认为不合,得交复议一次;
(五)未经国务会议议决之命令,总统得拒绝盖印。府院职权因此明确划分。
徐树铮不只和总统府秘书长对立,在国务会议中也引起了极大的麻烦。在第一次阁议中,内务总长孙洪伊就和徐树铮吵了起来。照法理讲,国务院秘书长只能列席内阁会议,并无发言权。那次阁议中,讨论到广东李烈钧和龙济光的纠纷,徐主张电令闽、粤、湘、赣四省会剿李烈钧,孙主张去电和解,其他阁员皆赞成孙的主张,不过为了段的面子,没有制止小徐发言,小徐竟于阁议后,将会剿李烈钧的电报拍发,待四省复电国务院,阁员们才知其事,孙洪伊遂在阁议席上指责小徐,小徐也反唇相讥,两人几乎拍桌吵闹,而段却有左袒小徐的意思。
总统和国务院职权划分后,国务院大权几乎全集中于徐树铮之手,不止孙洪伊不满,其他阁员也不满意,不久发生了任命郭宗熙为吉林省长和查办福建省长胡瑞森案,遂使内阁的火药气氛接近爆炸。这两案都是徐树铮擅行决定,得段同意办理,既未经阁议审查,又没有主管内务总长副署,徐即以国务院名义径行咨复国会。孙洪伊认为小徐眼中完全没有内务总长,段也不尊重自己,乃当面质问段:凡与各省民政长及有关的问题,内务总长是否无权过问?院秘书长是否有权擅自处理?段无言回答,只说了一句:“又铮荒唐。”吩咐把胡瑞森一案的咨文追回,可是国会已经印发了出去,无法追回,孙乃于8月30日愤而辞职。段一面派许世英致意慰留,一面调整内阁办事程序五点:(一)凡答复议会之质问书,须由主管部起草;(二)颁布命令须由国务员副署;(三)院令须经国务会议通过;(四)阁议通过者,秘书不得擅改;(五)各项法令非经总理及主管部总长副署,不得发出。黎闻知此事,乃于10月1日召见孙,面予恳留。
不久,孙以裁汰内务部员司,为被汰人员祝书元等28人借口不合文官任免休职条件,控诉于平政院,平政院决定受理,限孙五日内提出答复。孙认为平政院是袁所设,其本身地位有问题,因而置之不理。10月7日平政院认为内务部非法,任免令一律取消,由院呈请大总统下令执行。孙则力斥平政院非法设立,不在民元《约法》内。双方争执甚为激烈,孙认为这是徐树铮幕后策划出来的。
孙和总统府秘书长丁世峄同为国会中的韬园系,这一系在国会中颇有力量,所以孙亦有恃无恐,与丁联合对抗小徐。丁对小徐处处防范抵制,不似张国淦那么随和,因此遂使当时政治空气紧张。
10月18日,徐树铮忽然手持“孙洪伊着即免职”的命令请黎盖印,黎为之骇然,坚决不肯盖印。此后,徐一连到公府催促四次,最后一次公然很不礼貌地说:“总统不盖印,就只能不准伯兰(孙)出席国务会议!”此时,黎一肚子的火大喝一声:“你说的是一句什么话!”徐冷冷地回答说:“这是总理说的。”
这次政潮的范围非常之广。国会议员王玉树等提出对政府的质问案,认为要罢免一个总长,应该由国会提出弹劾,而不能准许国务总理独断独行。孙洪伊本人则认为“国务员对总统应负连带责任,内阁可以总辞,不能单独免一个阁员的职”。
10月24日,很少到公府来的段忽然来到了公府,亲自请黎在免孙的命令上盖印。黎仍然拒绝。段乃气势汹汹地说:“总统不肯免孙伯兰的职,就请免我的职吧!”黎被他这一将军抵挡不住,便又无可奈何地说:“可以让伯兰自动辞职,免职令还是不下的好。”但是孙洪伊表示除非总统下令免职,自己决不自动辞职。
10月27日,黎请参谋总长王士珍与孙同到公府来商量这个问题。王士珍劝孙让步,以一个专使的名义出洋考察,不开去内务总长的职,由次长代理部务,以便和缓政潮。孙表示不愿出洋。
国会中韬园派议员吕复、褚辅成等提出了弹劾院秘书长徐树铮案,并且还拟进一步弹劾国务总理段祺瑞。徐看见问题闹大了,不免情虚胆怯,便表示“只要伯兰辞去内务总长,维持总理的威信,可以调任为全国水利总裁,或者外放省长”。孙表示:“什么官我都不要,只要维持我的人格。”段听了孙不辞职、不出洋、不外调的话,不禁怒气冲冲地说:“好,我们大家都辞职,让孙洪伊一个人去干!”
一方面表示决不辞职,一方面表示不把他逐出内阁就不能维持总理的威信,可是如果维持了总理的威信,势必又会影响到总统的威信,这个问题纠缠不清,始终找不出一个适当的解决办法来。于是黎的策士主张电召“隐居”卫辉的徐世昌到北京组织内阁以代段。他们认为,段的政治资本是北洋派,而徐世昌在北洋派中的资望远在段之上,并且张勋对徐抱有特殊好感,因此以徐代段不会引起严重后果。黎也觉得傀儡总统和盖印机器做得太苦了,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一下,就采纳了策士们的建议,派王士珍到卫辉迎接徐世昌来。
从10月下旬到11月,徐世昌突然变成“解决时局的中心人物”。北京传出来的消息异常混乱,一会儿说徐即将来京,一会儿又说他不肯来。最后,他提出了“拥护元首”、“维持合肥”、“不入政界”三个条件,要黎答应后才肯动身。
徐世昌于11月16日到北京,当天并不到公府谒见黎。17日,黎亲自到五条胡同拜访他,希望从他取得一些安慰,但是他只向黎说了一些海阔天空、漫无边际的话,黎十分扫兴地回到公府来。府秘书长丁世峄劝黎不要因此灰心,他认为:“半推半就是人之常情,徐世昌不会爽爽快快地表示自己愿意做总理。段是个心地狭小的人,先发表命令,必然会负气出走,徐就可以从容上台了。”黎不以这个意见为然。另外有人建议电召冯国璋、陆荣廷晋京,然后下令免段的职,黎也不以为然。那些策士不满于这种畏首畏尾的态度,因此,他们没有取得黎的同意,就打电报给冯国璋,假造“菊老已允出山”的消息,请冯发电为之捧场。可是冯的消息很灵通,早已知道徐世昌不敢取段而代,同时冯自己正因为当选副总统,地位在段之上而感到局促不安,想找一个机会应酬段一下,因此回电说,内阁仍以维持原状为宜。这样,就使黎的逐段计划多了一层阻力,徐世昌上台多了一层顾虑。
17日,徐世昌到府提出府院威信双方兼顾的办法,就是孙洪伊、徐树铮两人同时免职,并且推荐张国淦继任院秘书长。他认为张国淦以前做过府秘书长,又做过段内阁的阁员,这样一个与双方都有良好关系的人继任秘书长,一定能够融洽府院感情。此时黎既没有勇气拒绝徐世昌的意见,而舍此之外又无更妥善的办法,就于20日下令罢免了孙洪伊的内务总长。
22日,徐树铮拿了免他自己的职的一道命令入府盖印。黎一面盖了印,一面又觉得忐忑不宁,要聘徐做公府军事顾问,还说了一些安慰他的好话。
24日,段向公府提出三点质问:一、现在府方一切措施,是否与责任内阁制的精神完全相符?二、府方经常延搁国务院的呈阅公文,倘有贻误,其责任应当谁属?三、经国务会议通过应当发布的命令,府方经常拒绝盖印,能否说明其理由?
孙洪伊仍然退回到国会,仍然不断利用国会党团的力量打击段。6年1月14日,步军统领江朝宗忽然派兵到羊肉胡同孙宅进行搜查,据说孙宅藏有“危险分子”八人,孙洪伊有“阴蓄死士进行暗杀”的嫌疑。这样,孙便只得逃往南京托庇冯国璋。
一般人都以为府院政潮已因黎之软化而告解决,但是段的看法不一样,他认为孙洪伊免职仅仅是内阁内部的问题,不能视为府方的让步,院秘书长徐树铮既然去职,府秘书长丁世峄也该去职。黎本想拒绝段的这个无理要求,可是忽然张勋来一个痛斥丁世峄的电报,因此黎只好同意段的要求,2月25日派夏寿康继任府秘书长。
丁世峄辞秘书长后,发表辞职书有云:
国务会议以前无议事日程,会议以后无报告,发一令总统不知其用意,任一官总统不知其来历,国务总理恒匝旬不一晤总统,惟见秘书长传达于其间,有所询则以事经阁议,内阁负责为对抗。大总统无见无闻,日以坐待用印为尽职。……曹汝霖使日事,一月以前日外务省早经奏明日皇,而我大总统至时尚未尽知其事。内阁与章公使往来十余电报未一呈阅。……
第104章 浙江的变动
浙江是在段祺瑞主政时期纳入北洋势力范围的。
由于浙江督军吕公望不能控制全局,5年12月段派曲同丰到浙江帮助吕公望处理收束军队事务,吕曾在北洋陆军速成学堂肄业,曲是他的老师,有这样的渊源,所以吕对曲有信心。曲、吕会谈时,吕曾提到浙江军官有的不听调度,有的不服编遣,尤其是杭州警察厅长夏超极跋扈,浙江人叫他警察王,吕对夏极为不满。曲说:这次由北京出来,段曾告他,要他告诉吕说可以放手去干,段会做吕的后盾,对于目无督军的浙省军警首长,都可以罢免和调动。曲回北京后,段果然调升夏超为浙江全省警务处长,改派吕公望的心腹傅其永为省会警察厅长,于是浙江的警政变成了不伦不类,有警务处,又有警察厅,警务处长虽然位在厅长之上,但是没有实权,夏超认为这是明升暗降,当然不满,他和浙江军界关系很深,由于他的策动,浙江督署参谋长周凤岐、浙江第二师师长张载阳、第一旅旅长朱伟良、第二旅旅长李炜章、混成旅旅长俞炜都向北京政府辞职,这种辞职是集体罢工。北京回电一律不准。
突然间浙江局势就像一座火山,有随时爆发的可能。5年12月26日,新任浙江省会警察厅长傅其永到厅接事,在该厅举行欢宴时,突有彪形大汉多人拥入警察厅,一言不发就把傅其永抓出大门外,就在警察厅门前把傅不问青红皂白,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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